事实上,林深来此,的确发生了大事。
林深从东湖回府,从仆役口中得知秦慕璃用了自家的轿子去了新月小筑,想起秦慕璃曾提起的送他猪脸面具还让他还人情的小乞丐。他本不是好奇的人,也不担心秦慕璃会吃亏,便随手翻看放在桌上的奏报,边等秦慕璃完事回来。
一个时辰不到,林深感到有些疲惫,躺倒在大床上,透过窗子欣赏江景,却见自家游船的管事林园匆匆跟自己的长史林喆说了些什么,林喆立刻向着自己的卧房奔来。
林喆与林深转述了管事林园的话,林深让林喆挑了自家最花哨的马车,牵了刚刚高价购得的凤溪战马拉车,驶向新月小筑。
秦慕玮,皇长子,受命于西都堰城督建军防,竟然在秦皇东巡之时,未得圣旨,私自回了秦安。就连丞相与皇后,都不知晓。要说理由,竟是因为思念情人。
但巧就巧在,微服出游的秦大皇子与其情人乘船游江,于码头登船的时候,被林家游船的管事瞧见了。管事差人混上了秦慕玮的船,后亲自回了林府,把这个消息告诉主子。
林深初得知时,想了半刻钟,也想不出秦慕玮此时冒死回都的理由。这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大皇子,总是隔三差五的找些麻烦事。秦慕璃不知道帮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暗中提示了好机回,秦慕玮还是屡犯不改。若不是看中其背后那寒门的势力,林深真想找个棍子狠狠地修理他一顿。
在林深为秦慕璃的谋划中,保住秦慕玮,牵制二皇子秦慕瑀,同时拉拢秦慕玮背后的寒门势力,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
只是林深没有想到,保住秦慕玮如此辛苦,不禁同情了一把曲丞相跟大皇子府的一干谋臣。
想到秦慕璃去了新月小筑,新月小筑……林深眯起了眼睛,叫来了管事,吩咐了几句。
管事得了命令,招呼了几个林府仆役,匆匆离开,而林深此时也起身出门,上了方才让长史林喆备好的奢华马车。
当林深到了新月小筑,见了冲凌,敲开云祈的房门,只见自己的美人三皇子正品着干涩无味的清茶,翻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卷,抬了抬那外翘的丹凤眼,勾了勾薄唇,也没对自己的出现表现出惊讶。
凭如今两人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够了。
秦慕璃坐等好戏开幕。
秦慕璃想着邀约会有趣,这个胆大心细的丫头,故意接近自己,秦慕璃大概猜得出她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想入皇子府,有千万个办法,云庭选的是最难的一条。
云庭的目的不是入府当差,而是想获取自己的足够重用。
若是没有今日林深的突然造访,秦慕璃会顺理成章地答应云庭的这个要求。一个聪明的小丫头,还有一个值得结交的哥哥,三皇子府多上这样两个门客,也无不可。
而林深掺进来,云庭要住在府中,林深的态度就不能不顾。
林深是半个皇子府的主子,用皇子府的仆从做事,向来不需向秦慕璃请示,而秦慕璃也不介意这些,皇子府的钱财与人事,任林深调用安排,从不过问。
依今日之局面,云庭要成事,秦慕璃有心,却选择袖手旁观。
苏庭筠闻言先是一愣,然后随着秦慕璃的目光,盯上了林深半眯着的眸子。
心意已定,计划已成,怎能让这狐狸扯了后腿?苏庭筠心一横,已有计较。
林深知道,自家皇子是把这个决定权利抛给了自己,偏头朝秦慕璃回了一个懒懒的笑容。
苏庭筠不等林深回神,便豁然起身,径直走到林深面前,把双手搭在林深的肩膀上,咧开嘴,笑容自然而纯真,没有丝毫做作,娇声求道:“管事大人,方才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帮我这一回吧。”
林深如雕像一般坐着,难得把半眯着的眼睛睁开,显然是被面前这个性格突然间大变的女孩儿给吓了一跳。粉嫩的小手搭在自己的两肩,热热乎乎的,林深坐在椅子上,靠着桌子,想避开,却发现没有可以挪动的地方。
秦慕璃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祈把头埋得低低的,鼻尖几乎贴到书页上。
“我,我,我才不是管事……”林深咬着嘴唇,心里把云庭骂了一万次,“这是你跟殿下的事,别把我扯进去。”
“殿下方才不同意,你帮我去求个请,我欠你这一次,以后都听你的。”苏庭筠又靠近了些,用极其虔诚的目光注视着林深的眼眸。
林深定了定神,明知道被耍了一番,又不好发作,一把推开了云庭,走到秦慕璃面前,哼了一声,继而又道,“想进皇子府可以,只是你需签卖身奴契。”
签了卖身奴契,便一生都是皇子府的下人,除非契主放弃,奴仆的身份,致死都不能解除。
签了卖身奴契,便失了自由身,为主生,为主死,不能有丝毫怨言与拒绝。
签了卖身奴契,便再也无法回头,从人变成了物件,籍籍无名一世。
“不必。”
“小五你……”
秦慕璃与云祈的声音同时响起。
苏庭筠没有丝毫犹豫,迎着林深不怀好意的目光,扬起嘴角,说:“好,我签。”
签了卖身奴契,才能得到最大的信任,自己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就算得到秦慕璃一时的兴趣,也与信任有一段距离。
签了卖身奴契,把自己卖给皇子府,让自己受到把握与控制,才能安了秦慕璃的心,才有资格与机会,走向皇子府的权力中心。
有弊,必有利。
有得,必有失。
云祈把头偏向一旁,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因事先的约定,小五的事,不能拦,不能问,即是一万个不愿意。
“云祈,对不起。”苏庭筠在心中默念,“谢谢你。”
林深又眯起了眼睛,跨过秦慕璃的长椅另一边,坐了下来,右手手肘撑着桌子,懒懒的笑着。
“不必如此。”秦慕璃难得反对了第二次。
苏庭筠坚定地重复说,“我签。”
“你入皇子府,为我客卿,无需什么奴契。”秦慕璃对云庭说道,“他是陵南林家世子,林深,不是我皇子府管事,你无须听他胡言乱语。”
“哼。”林深挑了挑眉,玩味地笑着说道,“这么快便有了人撑腰。”
苏庭筠突然失了神,许久才缓缓地回应,“我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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