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夏暖犹在,重回石林院时已秋意甚浓。
石林8号除了外表重新整修,内部没什么变化,让人惊喜的是隔壁的乙座,开起了一个书吧,而书吧所在的地方,正是当年某著名建筑师和作家夫妻的书房,气息非常特别,是思琳舞文弄字的小天堂。
方洁比思琳早一天搬回来了,古琴音依旧,丽姐犹在,只是再见她时,那沧桑的脸上多了几分青春的色彩。
这回景枫亲自去把思琳接了回来,免得思琳劳烦其他人。在重修后的石林8号丙同一间房间里,思琳边整理着大小箱子,边思索着前一天在雪儿那收拾东西发现的那个本子。
那本粉色硬皮抄,大学的时候雪儿就视若至宝,绝不会让人翻看。如今,她仍珍藏身边,偶尔还在上面糊弄着文字。思琳开玩笑地抢过来,没想到雪儿竟然紧张到要哭的样子,严肃认真地警告思琳不把它立刻还回要跟她绝交。思琳赶紧小心翼翼还给她了。
可她始终不明白,亲密如此的闺蜜,还有什么秘密要独自保守呢?
“傻瓜,想什么呢?刚回来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景枫帮思琳整理好房间,揉揉她脑袋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会不会也有事情瞒着我?”思琳随口说了句,却让景枫一怔,他脸上掠过丝丝怅然,很快又恢复平静。
“竟说傻话,离开一个月就如此忐忑不安!”景枫把思琳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处,“要不要把这颗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你……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在想,雪儿心里好像藏着什么,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呢……”思琳嘟着嘴看着景枫,仿佛希望他给她答疑解惑。
“那你就不要被表象所困扰,认定她是好朋友,就相信她,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别想太多了,走,该去吃晚饭了。”
“嗯,你说得对!谜底在合适的时候会揭开的。”思琳释然地笑了,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深吞了一口气,“回来的感觉真好!一切要重新开始了!”
景枫揉揉她的鼻子,宠溺道:“是啊,新的生活很快到来!”
只是他们不曾想到,那样的新生活,完全脱离了既定的预设。
这天一大早,陈佳把一本协议书甩在思琳桌面上,冷声责问道:“你就打算白白看着P银行这大金主从你手里丢掉是不是?知不知道当初为了跟他们建立合作关系,我花了多少心血!如今倒好,明年的活动规划都出来一个多月了,以往最积极的赞助商竟然毫无所动!”
思琳咬着嘴唇,静默不语。确实,她有打算放弃。陈佳不知道,她自己却清楚,未来一年的赞助目标她已基本达成,只是还没全部跟陈佳汇报,多了P银行那份支持自然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碍事。
那个已升为副总的刘猛三番四次暗示要思琳一起出去坐坐,她都以各种理由推掉了,如果只是吃个饭、唱唱歌,思琳倒没想过要抗拒到底,可心里总觉得那人想要的不止这些,一定要谨慎。
不过陈佳说的也在理,像P银行这样的大金主丢了很可惜,尤其合作了几年下来,大家都很有默契,做起活动来,非常顺畅。
思琳未曾开口,陈佳继续开声:“我已经约了刘猛,明天晚上七点堂会见,你也一定得来,出来社会混的人,哪个可以一点应酬都没有,前期的那些客户,都是姐我豁出命喝出来的。”
这次,思琳没法再拒绝,无奈地点点头。
堂会是B市最豪华的娱乐会所,聚饮食、KTV、电影院、各种游戏厅为一体,还配套住宿留夜的高档客房。
站在这金碧辉煌、彩灯闪烁的大厦门口,极少到这种地方的思琳有些瑟瑟发抖,凉意从脊背阵阵传遍全身。
最多被灌几杯酒,难道他还真敢把我给吃了,思琳咬着牙给自己鼓鼓气,提步跟着同行的陈佳往里走去。
包间定在很偏僻的角落,思琳跟着陈佳在昏暗的灯光中七拐八绕,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面前金色厚重的华门上写着303,陈佳整理下妆容道:“我们进去吧,他们已经在里头了。”
“3”是我的幸运数字,今晚应该有福星高照,思琳苦笑下,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跟着陈佳走了进去。
“哟,刘总,您可真够给面子的,来得这么早!”陈佳一进门,就语带娇嗔,脸堆谄媚,朝坐在包厢沙发的刘猛婀娜多姿地缓步而去。
刘猛嘴角微扯一下,视野绕过刘佳,看向后面的江思琳,昏暗中幽深的眸子里闪着绿光,他从旁边桌子上镀银的小盒子里抽出一根烟,优雅地边点燃边感叹道:“陈佳,你果然能办事,终于把江思琳同志给带来了,这一年多来,我都吃了无数次闭门羹了。”
“瞧你说的,思琳手头上的事务太琐碎太繁杂了,无法抽身也是可以理解,都是我这个做头的没安排好工作,怪我,怪我,以后注意!思琳,还不过来跟刘总他们道个歉。”
陈佳伸手轻扯了下褚在身后的思琳,思琳回过神来,慢步上前,讪讪道:“刘总您好,实在不好意思,我……”
“过来坐下,你能来我就高兴,什么都别说了。”刘猛拍着旁边的沙发,打断道。
思琳犹豫了下,陈佳轻推了下她的后背,她尽量自然地走到刘猛旁边,坐了下来。
思琳环视下四周,连带刘猛,他们今晚共来了四位,三男一女,除了刘猛,其他两位男士思琳未曾谋面,女的她还相对熟稔,平时联络和活动现场见得最多的就是她,叫做邱潇潇。思琳跟她对视微笑,紧张警惕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
大家相互认识了一番,很快开始边吃自助餐边唱边玩,最恐怖的是他们几位都超能玩,斗酒的方法门路千奇百怪,最终结果是无一幸免,个个都不知喝了多少。
思琳不会玩那些骰子,却被逼着与他们猜拳,无奈自己总是输多赢少,断断续续中,不知道多少杯啤酒下肚了,只觉得脑袋逐渐开始失去清明,身子慢慢有些不听使唤的摇摆。
包厢的舞曲慢慢响起,刘猛声音清醒洪亮道:“大家跳个舞吧。”
其他四人都非常积极响应,两人成双在包厢中间翩翩舞动起来。刘猛向思琳伸手欠身道:“美女,可否赏脸?”
思琳犹豫了下,还是将手递给了他。
刘猛挽着思琳皓腕,走到旁边空旷处,带着思琳轻身舞起来。越跳,刘猛搭在思琳腰间的手收得越紧,逼得两人身子贴得越近,甚至,那人的呼吸就在思琳耳旁忽重忽轻地缭绕着。
思琳使劲往后退去,可那点小力挣扎,根本起不了作用,刘猛的胸膛眼看就要贴到思琳的丰韵的敏感处。
思琳一紧张,鞋跟一下踩到了刘猛的脚尖上,刘猛眉头一皱,身子稍微往后退了一点。
“对不起,我……我不大会跳舞。”思琳忍住笑,轻声道。
“没事,以后,我慢慢教你。”刘猛眼睛盯着思琳的脸,唇角噙着丝丝邪笑。
舞曲毕,大家重回到座位上,又开始玩乐斗酒。思琳从小手袋里摸出一包纸巾,纸巾下掖着手机,跟刘猛礼貌道:“我上下洗手间。”转身缓步向包厢内的卫生间走去。
反锁上卫生间的门,靠在洗手盘的石台上,看看镜中满脸晕红的自己,思琳赶紧拨了雪儿的手机。
电话一通,她心情急切,却无法控制地散漫道:“雪儿,我喝多了,在堂会303,能不能过来接我。”
“啊?我正好在外地出差,怎么办?对了,不渝在B市,我帮你联系下他。”雪儿知道思琳肯定不想让景枫知道。
“哦,不,不用了,我打给他吧。”思琳挂了线,犹豫了下,想着陈佳被几位酒鬼围攻,不知何时会沦陷,还有刘猛那眼里无法读懂的内容,还是给不渝拨了去。
同样是那句话,不过思琳用尽所有理智控制,声音说的稍微正常些。
“思琳,等着我,你跟谁在一起?有发现不妥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不渝语气郑重而焦急。
“嗯,我跟几位客户在一起,还有一位同事,暂时还好,我会注意的。”思琳简单交代下,卫生间的门已被人敲响。
“好,我马上到!”不渝挂了线。
“思琳,你还好吗?”门外是潇潇的声音。
“还好,马上出来。”思琳洗了把冷水脸,提了提精神,缓步走出卫生间,重新回到座位上。
陈佳已经醉意浓重软瘫在旁边的沙发上,其他人见思琳回来,立马把她逮过来,又开始了猜拳斗酒。
思琳好不容易赢了几回,又连输了几回,刘猛不知何时已退出了战争,就坐在旁边负责给他们递酒,思琳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怎样,看着别人打出的拳头越来越花,在最后一点理智消失前,她用力咬了咬自己舌头,努力镇定着跟大家说,“不好意思,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身子摇摇晃晃地用尽所有力气,以最快的速度走进了卫生间,关门,反锁。
锁上门的下一瞬,敲门声响起,刚才果然有人一直跟着她过来,不是幻觉。
声音有些模糊,但可以辨认出是刘猛,“思琳,你没事吧,你喝多了,好了赶紧出来,我送你回去。”
“我……我没事……稍等……”思琳只觉身子越来越软,靠在门背上的自己慢慢滑到了地上,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以往醉酒她只会越醉越清醒,这次却感觉非常不同,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最后一点清明告诉自己,不渝来之前绝不可以开门。
时间如蜗牛般爬行着,门外的敲门声不断,刘猛的声音似近似远,思琳似乎无意识地回答着:“快了,快了!”声音不知是大是小,也不知门外的人能否听清。
门外突然大吼一声,“江思琳,再不开我要撞门了!”思琳朦胧之意少了几分,身子有力无力地顶着门,希望可以再拖延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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