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境域中发生的一切总是那样诡异莫测,从我们刚刚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这样觉得。这里的种种画面像极了“雾中之花”却更像是“花中之雾。”如同一场梦魇一般影影烁烁。
次日午时便是一年一度的【祭天】典礼;也同样是我与我的这些伙伴们,或者说是我们这群各部族的【储王】们共同期待的日子。我想,父王与母后也非常希望这一天尽快到来吧,他们一定也很想念我和弟弟;当然,我也同样想念他们。
【云雾山】---【祭天广场】
浓烈的骄阳炽烤着大地,灿烂的光芒映射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显得神秘而妖娆。微凉的秋风习习而来,落叶纷扰,山间的草木顺着风势尽情摇曳,像极了一群英姿蹁跹的舞者。
我与弟弟相对而坐在营帐中的桌案边,案几上摆放着两只茶盏,中间是一壶侍女刚刚沏好的清茶。弟弟端起桌上的茶壶为我和他各自斟了一盏茶,然后缓缓的放下茶壶。
他说:“哥哥,你觉得这里的一切美吗?”他的语气空灵而悠远。
“美?的确很美,但是我总觉得这里似乎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这股力量仿佛随时都可能吞噬掉我们所有人……你不觉得吗?……。”说话间,我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浮现着在这里所见到的一切。
“哥哥,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们来到这里,我总感觉这里的一切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所有的画面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却萦绕着丝丝虚迷。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就应该是属于这里”
弟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坚定而宕长。我似乎从中听到了超出他这个年龄段的稳重和深沉。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此刻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甚至不明白弟弟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让人觉得揪心的不可思议的言语。这一切是那样的毫无根据。
我的思绪还沉浸在如何去回答他的遐想里,或者说我的思绪已经陷入了他所提出的问题的冥想中。我真的无法对他刚才提出的问题继续去作答。
忽然,一阵飓风肆虐而来,撩起用金黄色龙纹帆布临时搭建的如【蒙古包】一般的营帐的幔帘。随风摇摆的树影萧瑟而纷繁。就像是我此刻的遐思一样空洞却繁复。帘外被风呼啸而动的落叶沙沙作响,像是战场上马蹄扬起的风沙碎石一般悠长而久远。
我端起茶盏起身,缓缓行至床榻前,背对着桌案边怅然的弟弟,沉默了许久。这应该是七年以来,我第一次这样与弟弟无言以对吧。曾经,我们是如此的惜惜相知,我们甚至无心不诉,无话不说,我们彼此之间几乎如若一人。可如今的他却与从前判若两人。
弟弟突然开口。
“哥哥!我明白你此刻一定有太多的不解;但是,我不想一直生活在你的保护和挂念之下。我们终究是会长大的,我们也终究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和选择。哥哥!我明白你非常疼我、爱我;除了父王和母后,你便是最疼爱我的人了。我也同样爱你。”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哽咽而颤动。
说完这句话,他便端起茶杯,深深的呡了一口茶水。
“那父王和母后呢?你想过他们的感受吗?如果有一天,你选择离开我们,你能忍心丢下他们吗?”我意味深长的问道。
弟弟默不作声。
于是,我转过身来望着他。他放下手中茶杯,从桌案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们相视而立。
他说:“哥哥!你知道吗?自从我们来到【云雾山】这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我,我甚至不止一次的从梦中惊醒,那个梦境诡异而虚弥;似乎充斥着魔力一样!”弟弟说话时的眼神中透着丝丝缕缕的焦虑与惶恐。
“好了。轩德!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最近一路长途跋涉,再加上这里见到的神秘莫测的一切。你可能是太累了。等明天【祭天】仪式结束之后,我们马上赶回【雁阳关】好好休息几日。然后,返回【圣城】。我想,父王和母后一定也很挂念我们……”
这个时候,一名卫士匆忙间掀起营帐的幔帘,疾步走了进来。
“禀!两位皇子。夜晚的【祭星】仪式已经准备就绪。白银大祭司--钟离,恭请两位皇子前去【祭星台】举行【歃血】启星典礼。”说话间,他便单膝着地,跪拜与案前。
“哦,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们随后就到。”弟弟若有所思的回应道。
明日【午时】将是九大部族举世公祭的日子。然而,今夜【子时】则是我们这群代表王室的七岁孩子们共同祭拜的日子。“若将祭天,必先祭星”这项规定一直是【地星】之上更古未变的存在。
当我和弟弟出现在祭天广场的时候,所有【氏族】的皇子们已经陆续向着这里走来。广场上各部族的侍卫们早已将事先准备好的【紫竹檀香木】置入九九八十一樽青铜金鼎内,并且浇好了【玄冰松脂油】。周围是随风弛掣的【七彩祈星幡】,一面面星宿锦幡像是战场上猎猎作响的战旗。此时的【云雾山】更像是一片弥漫在这里的洪荒时期的古战场,只是却多了一份庄严与肃穆。
【祭星台】的位置设立在祭天广场上方的【玄天阙】中央。此处距离【云雾山】山脚的【祭天台】仅相隔一条琉璃色【玄武岩】铺就的三十六级台阶。那里被称之为【奉天阙】。
虽然,我们这群七岁的孩子同贵为【氏族】皇子;但是,在这一刻,却不得不体现出尊卑之分。因为,【歃血】典礼的仪式,便是让我们这些孩子按照部族实力的强弱依次走上【祭星台】,用祭台上供奉祭品的案几中央陈列的【紫玉匕首】割破食指,滴三滴血于旁边的【九色琉璃蛊】内。然后,将此碗放上对面的【祭星坛】,待得夜晚子时一到,即点火叩拜。祈扰众星恩惠四海,福泽九方!
【歃血】仪式开始。随着悲怆激昂的祭祀号角浑然响起,八十一樽青铜金鼎火光弥漫,火焰冲天。各部族的士卫们依次双膝跪地,叩拜于【祭星台】下方的广场中央。
第一个登上【祭星台】的是神农氏的--太昊皇子。凌冽的大风贯穿着他的藏蓝色披风,远远向上望去,像是一位来自天宇的精灵。他拿起案几上的匕首毫不犹豫便割破了手指将三滴血滴于琉璃蛊中。这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甚至可以说是极尽完美。随后,他便悠然的走下台来,回到人群中间……第二个登上台的是白冥氏的皇子--凌渊。他俊秀到极致的容貌几乎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一身紫青色的锦缎绣袍拦腰束起,像极了一位来自天宫深处曼妙的仙女。随着步伐的起伏,发冠两边如丝般的金钗摇摆不定,幻若两只凌空漫舞婀娜多姿的金色蝴蝶。他白皙如玉的双手拿起那把紫玉匕首的刹那,眼神不经意间似乎犹豫了一下。
当他走下【祭星台】,缓缓经过我和轩德身边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他面对着轩德露出一抹灿烂却透着邪气的笑容。这笑容鬼魅而妖艳,像是一株开在地狱里的玫瑰。
我却始终不明白这张笑脸背后究竟有何深意?也许他的笑容本来就是如此,是我多虑了吧。
下一个便轮到我和弟弟--轩德了。于是,我们彼此相视一眼,即向着【祭星台】一步一步走去。此时,不知道为何?当我和弟弟距离【祭星台】越来越近之时,我便觉得心中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愈来愈浓,愈来愈深。这种感觉似乎完全不是因为恐惧或者胆怯而产生的,倒更加像是苍茫之中隐藏着一种无形于声色,却超乎于肃杀的恐怖力量。
我们依然一步一步登上通往【祭星台】的天梯。我渐次觉得我们好像正在一步一步迈向死亡的深渊。这种感觉让人后背发凉。就在这时,我侧身看了一眼旁边的弟弟,他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神情平静而坦然。可是,我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绯红的光晕,显得灵动而恐惧,几乎充斥着他的整个瞳孔。这一丝难以言喻的神秘光华在此时此刻甚至比任何光芒都要璀璨夺目。
我忍不住压抑,轻轻喊了一声。
“轩德……”语气飘忽不定。
弟弟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睛。
回应道:“怎么了?哥哥!”眼神中满是诧异和疑惑。
那绯红的光晕在他抬眼望向我的一瞬间便消失的毫无踪迹;刹那即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哦。没什么?”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惊疑的不解与惶恐。我甚至认为刚才的一切是因为我太过紧张而产生的幻觉。便随即转过头望向前方,继续沿着天梯向上走去。
终于,我们站在了【祭星台】上,我俯首遥望着【祭星台】下方广场上的一切。那八十一樽火光滔天的青铜色金鼎,那九根通体釉白的花岗岩石柱,那如若天门气势恢宏,端庄典雅的乳白色玉石牌坊……
怀着虔诚的意念,一步一步走向眼前摆放的案几,我拿起上面陈列的【紫玉匕首】,连眼睛也未曾眨一下,便割破食指,将三滴血缓缓滴入那【九色琉璃蛊】中。弟弟站在身后看着我做完这一切。他不曾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望着。
滴完血之后,我将【紫玉匕首】放回案几中间的刀架上。然后退回远处。
我看着轩德畅然的向着面前的案几走去。突然间,狂风骤起,遍野的树丛赫然涌动,深林之中鸟群腾起,山野间蛮兽咆哮;一朵深褐色的阴云遮住了午后破天的阳光,将太阳包裹了起来。天空骤然之间阴沉了下来,像是风雨将至一般。
弟弟抬头望向天空,片刻之后,他便拿起案几上的匕首,顺着食指一刀划下,忽然一滴血滴落在了案几上。就在这一刻,天空中有六颗星星若隐若现,最终变得清晰夺目。这六颗星的光芒越来越强,最后凝聚成六根光柱,光芒辉泻而下,将弟弟所站的周围笼罩其中。【祭星台】下,所有人都举首望着天空。他们大喊六芒星……六芒星……六芒星……不错,那正是【六芒星】的位置。只是所有人,包括我,谁都不明白【六芒星】为何会在此刻出现,而且是日照当空的白天。
然而,轩德却不为眼前的一切所动,他并没有因为出现这一幕不可思议的现象而停止【歃血】。虽然,在割破手指的时候,一滴血滴在了案几上;但是,他立刻将手挪至【九色琉璃盅】的上方,三滴血顺利的滴入了蛊中。这时候,【六芒星】黯淡了。那一朵阴云慢慢的移动开来,太阳渐渐露出半边脸来;【六芒星】在这一刻,也已消失不见。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