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灾星（1 / 1）

自从我离开了工厂，不，应该说是工厂倒闭之后。我先后去了十多个单位工作。其中有些单位是爸爸妈妈或者是熟人介绍的，有一些是我自己去找的。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我的名气并不小。我居住的城市是三流城市，不，应该说连三流都排不上号。但是大家好像都知道我一样，凡是国有单位，都异口同声的回绝我。在这些地方，我的名字跟县市主要领导一样醒目。难道我得罪了什么不应该得罪的人吗？那些单位说好听的是“我们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有大才不如去其他地方试试看？”；婉转点的是“对不起，我们专业不对口。这次就不录用你了，下次有机会再说。慢走。”；不客气的是“你应该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你能干什么？采购？营销？生产？还是后勤？端茶送水的有小妹，看大门的有大爷，扫地搞卫生的有阿姨，你能干什么？总不能和这些人抢饭碗吧？你下得了这个手，我也开不了这个口。一边凉快去吧，不要打搅我做正经事。”

我第一个去的单位是一家制鞋厂，厂里的办公室主任是我一个阿姨的娘家兄弟。我虽然在外名声不好，但是自己工厂的老人们都把我当做自己家的孩子一样。得知我去找工作四处碰壁，就知道是因为承办车间的事情得罪了人。我和我爸爸承办车间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大家，为了厂里的退休工人的医药费。所以大家都在背地里帮我找工作，尽力帮我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可惜大家都是工人，既没有有钱的亲戚，也没有当大官的好友，不然的话大家也不用坐以待毙等工厂倒闭了。这家制鞋厂规模不大，只能说是勉强维持而已。不知道是我倒霉，还是这家工厂真的到了寿终正寝的地步。我才去上班三天，就开始发现工厂有问题。半个月后，我和一大群工人一起领到最后一笔工资。一千元工资算是多的了，但是要说是遣散费就少了点。不但我得到一千块钱，其他的工人一视同仁。制鞋厂的老板宣布破产，就连工厂也抵押给了银行。这个银行工作人员是我的熟人，就是来我工厂清算的那一位。当老板看见我和对方认识的时候，还以为我们关系不错，听了我和这个人的“关系”之后，老板白了我一眼。好像这都是我的过错一样，他的工厂是被我整垮的吗？

制鞋厂倒了，我就去了一家制衣厂。制衣厂的工作是我妈妈托人介绍的，厂长是我妈妈年轻时的一个追求者。我妈妈厚着脸皮去找他，他不好直接回绝，就只好留下了我。我的工作就是装箱和清点物资，算是制衣厂比较活重的一个。我累一点没关系，待遇差一点也不要紧，我只想有一个安定和有希望的未来而已。可是不久之后制衣厂因为被人诈骗，损失了一大笔的现金。骗子没有找到，工厂就挨不下去了，我又领到了一笔遣散费。

一两家工厂可以说是意外，那四五家工厂总不会都是意外了吧。我到哪家工厂，这家工厂一定在一个月内倒闭，最短的一家我上午正式上班，下午就宣布被人兼并了。我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大家都有点躲我，也有人开始在背后议论我。我为了我的未来，决定再去找一份工作。担心小单位被我衰没了，我就去大单位，大不了去做清洁工好了。终于我以我的热情和低廉的报价，找到了一份商场保安的工作。不但要穿制服每天在露天站岗，而且一天要干十二个小时，一个月没有奖金只有固定工资，才七百元一个月。这是大白菜的价格，全城也找不到这个价格。所以商场的保安经理和财务经理乐的像花一样。我就不相信我能把一个商场衰没了。没想到半个月后我还是拿到了遣散费。商场因为疏于管理，引起了火灾，虽然损失不大，但是被上级单位勒令整改和停业整顿。我这个保安就这么光荣下岗了。当我拿到遣散费的时候，我真的想大哭一场。

国营单位不要我，私营的单位不能呆得住我，那么外资单应该可以担得住了吧。外国人不但命硬而且钱多，应该能够抵抗得住我的衰气了吧。我就去新开的肯德基店工作，专门上夜班，做前台清理工作。我发现肯德基不但制服不错，工作环境也不错，这个地方应该不会倒闭了。我还做好了长期在这里工作的打算，苦点累点没关系，工资少点也可以，只要不赶我离开就好。不然在家看着爸爸妈妈难过，也会被大家指指点点的。

可是我低估了我的衰能力，这家本来红红火火的肯德基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业了。好像说什么股东意见不合散了伙。店中除了正式员工之外，所有人遣散回家，正式工人安排去其他地方工作。当我要求留下的时候，店长有点激动。但是他看了我的就职经历之后，马上态度变了。他对我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经典的“滚”字。在他看来肯德基就是他的家，这家肯德基就是他新起步点，我衰倒了这家店，就等于是他的杀父仇人，毁了他家庭的凶手一样。

后来我干过保险，当过房地产中介，也卖过墓地，干过野导游，可是不是事后被人查出我的历史，就是这家公司因为种种原因倒闭了。每一次我抱着一纸箱私人物品回家的时候，大家都会半开玩笑半当真一样问我什么公司倒了？总是把我弄得脸红红的，后来索性带着脸罩出门，到那时依然有人认出我是谁。

当我衰倒第二十八家单位之后，我的家人和邻居，都不再帮我联系工作。他们也担心我把衰运带到其他单位，害得他们也一起倒霉。其实我说什么好呢？难道是我真的很衰吗？难道就没有一些客观原因吗？要是我真的这么厉害的话，我早去国外祸害敌对国的经济去了。我真有这个本事的话，国家还会不重用我妈？我要是有这个本事的话，实际价值不亚于一支军队或者一场灾难，放到国外就是一个杀伤力巨大的战略武器了。这可能吗？我自己绝对不相信。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的哥哥姐姐来了。大哥石奎，爸爸希望他参军报国，完成爸爸未完成的心愿。可是大哥太老实，而且不喜欢当兵，瞒着爸爸认识了一个农村女孩子，做了对方的上门女婿。据说在对方家里不但日子混得不错，而且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种田大户。姐姐石葵不像一个女孩子，比我大哥更像一个男孩子。不但抢走了大哥所有的光彩，而且还当上了女兵。在部队里不但技术好，而且觉悟好，马上被提干当上了军官。只可惜在部队没有后台，没有人帮她进步，所以在副连级转业了。因为她是专业人才，所以对口分配到了沿海的一个公安局，具体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好几次我们想去看她，但是都找不到姐姐。我爸爸说姐姐干的工作一定很神秘，所以不让我们去打搅姐姐。二哥因为学了爸爸的一些功夫，竟然迷恋上了练武。十八岁的那一年竟然留下了一封信，一个人出去求师学艺。我们只知道二哥石卫国在北方学武，具体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每一两年二哥回来一次，在家住不了几天就又走了。难得这一年我们家的人都到齐了，算是过了一个团圆年。唯一的遗憾就是我爸爸躺在**上，不能下地走路。

大哥带来了大嫂和两个双胞胎侄子，大姐把大姐夫和小外甥也带来了，二哥依然是一个人，来也潇洒去也潇洒。至于我嘛，本来有一个女朋友，可是这些年她在上大学，联系就少了。不过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我的工作和未来。我只有苦笑再苦笑，总不能当着爸爸妈妈的面，把我的这些经历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吧。这么做只会让大家不高兴，让爸爸妈妈担心。我们几个孩子虽然都不是大富大贵，但是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父母的事情。这就是孝顺，这也是我们作为子女应该做的事情。

其实这一次哥哥姐姐们回来不是偶然的，而是我妈妈瞒着我爸爸和我把他们叫回来的。我是家中的老幺，也是爸爸妈妈最喜欢的一个孩子。自从得知我考上中专之后，知道我要在工厂上班，将来可以就近照顾爸爸妈妈后，哥哥姐姐们放心把爸爸妈妈交给我。大哥在乡下，不但要照顾田里的作物，而且也有对方父母要照顾。所以我爸爸妈妈虽然暂时去过几次，并没有在乡下常住。姐姐原来在部队，后来转业后又进了公安局，爸爸坚持不让我们去打搅姐姐工作。所以我们只在姐姐结婚的时候去过一次，这才知道我姐夫也是公安局的，不过是一个警犬训练员。姐姐忙，姐夫也很忙，所以她们结婚后没有回来过，只不过经常和妈妈通电话。二哥在外面学武，就连地址在哪里都不知道，当然几乎联系不上了。不过前年二哥突然回家，爸爸妈妈在责怪他的同时，坚持要二哥每半年打一次电话回家报平安，不然的话爸爸妈妈不要这个儿子了。所以二哥不但答应了，而且真的每半年往家里来一次电话。这一次妈妈是真的忍不住了，前半年是大家忙得不得了，后来爸爸中风了，我又失去了工作。家里唯一的两个男人一个倒了，一个失去了未来，她当然有点手足无措。在她看来可以商量的只有这几个在外面的儿女，所以借了一个机会把儿女们都叫回了家。

也难怪一向不发火的大哥对我发了火，差点把我这个小弟给狠狠地揍一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大哥竟然一点风声也不知道，要不是妈妈叫他回来，他连爸爸病倒了也不知道。作为大哥的他，从小压力就很大，再加上双胞胎的妹妹太优秀，所以他很压抑。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躲到乡下去，宁愿去当农民也不愿意回家。但是当他做了孩子的爸爸之后，他真的很后悔，自己的责任怎么能推给别人呢？他是老大，是家中的长子，也是爸爸妈妈最得力的帮手，可是他做了什么事情呢？妹妹太优秀，不需要他管，更不需要他帮助。大弟弟向来是爸爸亲手训练出来的，脾气最像爸爸。小弟是妈妈的心头肉，不要说管了，就是说一句重话，爸爸妈妈也会帮着弟弟。所以他在家的时候，不但没有帮助过爸爸妈妈，更没有照顾过弟弟妹妹，他这个大哥真的不称职。可是我这个弟弟也不能这么做，我这个大哥对我太失望了。

在大哥石奎看来，妹妹石葵有她自己的事业，她又是一个女孩子，所以可以不去找她。二弟石卫国是一个武痴，就算在家也帮不上忙，也可以不去理会他。但是他不但是家中的长子，而且在乡下没有动过窝。不但联系方便，而且自己随时可以过来帮忙。就算他自己不懂做生意，他也可以帮着管管后勤，最低程度可以给爸爸打下手吧。可是我和爸爸什么也不说，什么事情也不和他商量，每一次来电话都是很好很好。现在呢？工厂倒闭了，心血白费了，爸爸累到了，小弟失去了工作，妈妈不但要照顾不会下地的爸爸，还要担心小弟的未来。这令大哥石奎感到惭愧的同时，对小弟很失望。他认为小弟照顾不好爸爸妈妈可以理解，但是出了事情还要瞒着其他的哥哥姐姐就是不对。最后忍了又忍，终于没有打下手，毕竟小弟真的不容易，要是自己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得下来。

比起一肚子有怒火的大哥，大嫂就好多了。不但在一边给我这个小叔子说好话，一边心里盘算着一件大事。大嫂的父母在前年和去年都先后去世了，家里只有他们夫妻和两个孩子。孩子现在已经上小学了，不需要大人特意的照顾。大嫂看见公公婆婆的处境，又看见我这个小叔子的现状，她想劝丈夫把公公婆婆带回家里去住。他们夫妻不但可以照顾公公婆婆。而且也可以分担一下小叔子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