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雅宁一改刚才的妩媚,目光凝练的注视着顾朝夕,在顾朝夕的眼眸里,她看不到风暴,但她能感觉到那仿佛海渊般的深沉。今天,是她的第四次接触试探,事实证明,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受美色的诱惑,且心中潜藏者难以想象的刚性。善于忍耐、心机深沉、意志坚定、做事谨慎、又有着非同寻常的洞察力和警觉性,这样的人成为敌人,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而眼下,她已经把彼此的关系越搞越糟,这真是件让人想一想就头痛的事。
齐雅宁轻咬着下唇,半晌,抬头对顾朝夕涩笑了一下,“那是一个陷阱,我不知道是针对你,还是其他什么人……”
“齐老师,你在这里,让我好找,进修组上课的时间就快到了,一起走吧。”说话的是一名西装笔挺的三旬男子,正是魅力十足的年纪,斯斯文文的,带着黑框眼镜,恰当好处的掩饰了那双狭长的眼睛。
“哦,今天是严老师的课吧?他的课我可不敢迟到。走吧。”齐雅宁恢复了最初的妩媚,站起身向顾朝夕道了声再见,便同那男子离开了。而那男子,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与顾朝夕攀谈的意愿,来时朝顾朝夕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离去时则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顾朝夕不认识这个男人,但样貌还算熟悉,略一回忆,顾朝夕便记起,这男人在历年的校会上见过,可能也是位教师。只不过……顾朝夕从齐雅宁见到这男子时那一闪即逝的慌乱神情中,隐隐的觉得,这名男子恐怕并不止是同事关系那么简单。而且,顾朝夕也注意到了这男子对齐雅宁说话时的口吻,有隐晦的命令味道,另外,最后对他的笑容,给人感觉很亲切,但以顾朝夕的洞察力、分析力、判断力,很快得出结论,这个微笑是假的,尽管它比很多大腕明星的微笑都更富有感染力。
“你怎么这么确定那笑容是假的?”凝碧忽然提出了疑问。
“你又偷窥我的思想!?”
“机会不多了,机会不多了。现在只能大致感应到你即时思索的,而你识海中的知识和记忆已经无法看到,再过两三个月,便是即时思索,也看不清了。念在我天天辛苦泡‘露茗’的份上,让让小女子啦。”时间过去这么久,凝碧已经摸清了顾朝夕的性格,知道这家伙最大的弱点其实是对母爱的回忆和渴求。这从他总是自觉或不自觉的珍视让他感到温馨的事物上就能体现出一些端倪。要是以‘我为你出了多少力,帮了多大忙’这样的话要挟,那完了,这家伙绝对是冷酷的机器,他会不带一丝感**彩的跟你细算这笔账。而且要挟一个独立心极强的人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但要是以‘我洗衣啦,我泡茶啦,我特意煮了清热解暑的汤……这些生活琐事来说事,反倒能收到极好的效果,这个男人宽和和温情的一面会超过理智,虽然只是很暂时的,却也足够了。因为这人的一大优点就是不打任何折扣的为自己所有的决定买单,当然,是自愿的那种。
果然,凝碧的撒娇让顾朝夕再次买账,尽管凝碧灵识形成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岁月,但生命从来都是以质量来衡量的,在很多认知上,凝碧比现今绝大多数18岁的MM都要单纯。在经过最初的陌生之后,顾朝夕对凝碧还是充满了好感的,尤其是凝碧温婉的一面,那清婉如仙的古典灵韵让顾朝夕很是倾心。
“为什么笃定那男人的笑是假的?”凝碧再问。
顾朝夕解释道:“我查看过不少相关书籍,心理的、生理的,也留意了超过两千例微笑时,人的面部肌肉拉伸状况,瞳孔状况、心跳状况、皮肤伸缩状况还有一些不自觉的小动作。”
“这个男子是个普通人,所以,根本没可能瞒过你的观察,就算做的再象,假的也终归是假的。”
“正是。”
“然后呢?假笑能说明什么?”
顾朝夕反问:“除了演员,什么人会苦练微笑?要知道,这样的微笑要练成,恐怕没有几千次的对着镜子练到面部肌肉抽筋,根本找不到感觉。再结合刚才的事件,你觉得,一个融合中期的修真者,在什么情况下会对一个普通人表现出在意甚至是惶恐的神色?”
“把柄?”
“也许有可能,但我的分析是‘势力’。一个修真者,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另一个没有过任何交集的修真者,然后痛下杀手。但如果是奉命行事,那就很合理了。”
“这么说,你相信齐雅宁的陷阱之说。”
“嗯,这事其实并不难猜测。只不过,是否是陷阱并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我现在实力不济,也没有宗派支持,这暗亏我的认。”
“我听糊涂了。”
“我判断指使齐雅宁袭杀我,背后的主事者是十八局或更高层的某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这个判断从谁是事件的最大获益者这一角度就可得知。
一,世俗的掌权者并不希望看到修真者壮大,因为这影响到他们的统治地位。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之所以现在相安无事,甚至表现的亲密合作,是因为利益的需要。拥有凌驾于世俗之上的异能者的,不仅仅是华夏文化,还有其他异族文化。上升到战略高度看问题,就可以发现,哪怕是战略威慑的需要,也必须有修真者存在,它相当于另一个层面的核弹。但是,也不能放任修真者发展。而剪除宗门的修真者,无疑不利于安定团结,那么,散修就是首选了。我估计当局已经完成了对我的调查,分析出我修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如此,可能无非两点,一,得了修真者指点,这是法缘。二,撞大运得了修真书著,因缘际会下迈入了修真的大门,这是宝缘。无论是哪种,飘在俗世中,而不在宗门潜心修炼,也没有同某修真势力有任何往来,无疑证明根基浅薄,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下手对象么?
二,杀了我,有宝夺宝,无宝也可以嫁祸于人。谢家成为雾松岭事件的获益一方,三个修真名额,其中一个还是修真第一大宗门全真道。这是修真界抛出的橄榄枝。官方该如何表现呢?牵线搭桥?份量轻不说,当初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修真者已经跟谢家有了往来,然后官方的人才姗姗来迟的。这倒不是说官方没有诚意,而是在侦测预知异象上,确实不如修真界的人手段高超,所谓棋差一招,被人抢了先机。有了自己家族的修真者,谢家在权势权里更进一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何才能避免谢家不倒向修真者的势力一方呢?同样是两个方面,一,从世俗方面入手,许诺更多的好处,开放更多的利益优惠,给予决策层的话事权等等。二,从当事人的入手,尤其是拜入全真道的谢恒。谢恒不缺世俗的物质,现在又有了宗派回护,官方能做的事很有限。由情入手无疑是一个途径。在我还没有选择效力方的前提下,死了比活着的价值更大。活着一旦倒入修真者一方,那么对官方拉拢谢恒会十分不利。就算倒入官方,如果将来在炮灰之路上出了问题,谢恒乃至谢家会因此不快,爬起来了,或者在职位上混出名堂了,又会为谢家再添一有力筹码。凭我跟谢恒的交情,他们已经认定我投靠谢家的可能超过90%了。如果安排我在一个混吃等死的岗位,以谢恒对我能力的了解,同样会对官方的作为不满。你说,我是不是死了更有利?这屎盆子扣不到修真者身上,也能扣到修魔者身上。尸体往那一摆,明眼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干的。
三,当局想探探我的实底,有多大本事,一动真格的,自然就都知道了。这样一来,以后怎么应对,也就有了分寸。”
“真复杂!”凝碧感叹。
“这不复杂。复杂的是,我的这个推断,不能让我知道。”
“啊?”
“就是说,齐雅宁袭击我这的确是个陷阱。如果我所料不差,她的表面身份一定是修真者一方的。实质上,却受当局钳制。这笨女人错就错在,不该自以为是的认为、我对李可欣表现出的宽容是我感情上的弱点,而这个弱点在刚才被无限放大了,恰巧是她利用的最佳时机,从而以修补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因为她敏感的发现了我的潜在威胁。”
顾朝夕略心情郁闷的继续道:“更错的事就在于,齐雅宁找我和解也就罢了,却偏偏让那个很可能是当局派遣的她的上司或联络人的眼镜男撞见了。这会造成一个误会,那就是眼镜男以为我跟齐雅宁已经和解,我已经知道了她其实是当局的人,而不是归属于修真者。”
“可你已经知道了呀,怎么会是误会?”
顾朝夕道:“你专程气我是吧?我知道是我推测出来的。而不是因为齐雅宁告诉我的。如果眼镜男没有看到我和齐雅宁谈话,就不会知道我知道了,而现在他看到了,就会以为我通过齐雅宁知道了。这么说你明白?”
“绕口令,呵呵。总是见你老神在在的样子,原来你也会气急败坏。这才象个年轻人的样子么,真好玩。”
“……”
“好啦、好啦,不气你了。我都听明白了。你刚才用‘情花’的粉给两人做了标记,是不是想灭口啊?我支持你。”
听凝碧说的从容,顾朝夕一愣,“你不觉得我这样做有些心狠手辣?”
“这有什么?敢于阻在我大道面前的都是敌人,做此选择,就要有被清除的觉悟。慈不掌兵,仁不修道。这不是你一贯的思路么?我也很认可啊。现在这两人的存在,已经成为了引发变故的障碍,自然要清除他们。”
“嗯,这件事需要慎重,我估计齐雅宁和我今天见面这件事,那男子未必会立刻上报,应该会先同齐雅丽私下交流一番,再根据情况作出选择。你帮忙派叶灵窥视,如果那男子在今晚天黑之前没有发出信息,那么就干掉他。如果发出了,我们就要调整全盘计划了。”
凝碧道:“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当局都这样对你了,你为什么仍要为其效力?”
“你还是不太了解人类的复杂。同样一个体系内,也分派系,分利益团体,尤其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可以说很擅长制衡、倾轧。我选择势力说白了也是利益计算的结果。选择有利自己的阵营,在为强者服务的同时,努力提高自身。这是身为弱者的觉悟。所以只要彼此之间没有撕破脸,我就装作不知内情了事。但那眼镜男是个隐患,他的报告很可能会使当局下决心倾尽能力将我除掉。所以,那男子必须死。”
凝碧这下完全明白了。她清楚为顾朝夕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机会干掉眼镜男,有人一直在监视着顾朝夕,顾朝夕就算要杀眼镜男,也需要尽可能的把自己从嫌疑人的圈子中择出来。白天不行,夜晚就能做很多文章了,尤其是顾朝夕拥有了‘灰鸦’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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