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震辽东?”易猛苦笑,“张六说得没错,他们不是人,是鬼,是鬼。”
吴歌还待再问,密林深处有人一声抽噎,跟着凄凄厉厉地哭了起来。
这声音诡异飘渺,似乎极远,又似乎近在耳畔,原本灿烂的阳光刹时也变得阴森昏晦了起来,似乎在这一瞬之间,阴阳两界在此重叠。
易猛面如死灰,大叫:“他们追来了,小哥快走。”情绪激荡之下,内伤迸发,一口鲜血从口中飙射出来。
吴歌翻手一掌,拍在易猛额头。这一掌看似极重,其实是一股平和的浩然之气。易猛身子一跳,神智出奇得平静,安宁了下来。
那哭声越发凄厉,饶林不绝。吴歌听了一会,心神竟毫不为之所动,笑道:“左右不过是传音慑魂之类的邪术,还有什么伎俩?”音罢,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温暖和煦,如明月朗照,令人神为之清,气为之爽,霍然间天高地阔,一切都明亮了起来。
林中哭声倏地一歇,接着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依然是那一出《窦娥冤》。
吴歌摇头道:“你唱得不好,我唱与你听。”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他唱的是苏轼的名词——江城子,歌声清越激昂,豪情壮烈,将那戏腔压得东躲西藏,无法反击。
“酒酣胸胆未开张,鬃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今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最后一个“狼”安忽如春雷炸响,震得林中百鸟齐飞,针叶籁籁而落,余声如天雷行远,滚滚而去,久久不绝。
炸声中,林中有人悲嚎一声,跌跌撞撞地冲出一人。这人黑衣黑裤,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眼神涣散,眼角流血,竟似伤得极重。
吴歌以精纯内力破了对方的慑魂术,原是知道这种控人心智的邪术一旦被破,必会反噬施术者自身,却不料对方会伤得如此之重,想来这黑衣人在此术上浸淫极深,功力越深,反噬越重。
那黑衣人喉中咕咕作响,伸手乱抓,似乎难受之极。吴歌身形一动,一掠两丈,想擒下此人,查个究竟。忽然间寒光暴闪,林中暴射出两蓬暗器,罩向全身。
吴歌忽退如矢,同时手中猎叉急挥,叮叮当当挡开了十余枚暗器,耳边同时听到那黑衣人厉声惨呼,心知不妙。定睛看时,那黑衣人已俯卧在地,背上中了十余枚暗器,钉得犹如刺猬一般。
吴歌暗暗心惊,凝神倾听,林中籁籁细响,埋伏的两人早已跑远了。他上前细看黑衣人背上的暗器,那些暗器呈四角星状,呈现出幽幽的蓝光,显然喂了剧毒。
吴歌心中一动:这不似中原的暗器,莫非便是传说中的流星镖?这些人手段狠毒,行事果断,杀自己同伴灭口,毫无犹豫,难道真是……
他正自思量,忽听易猛叫道:“小哥,小哥。”
吴歌应声上前。易猛脸上现出振奋之色,道:“易某眼拙,竟没看出小哥身怀绝技。不敢请教小哥尊姓大名,师承何处?”
吴歌道:“在下姓吴名歌,师承嘛,家伯不让说,总镖头莫怪。”
易猛忙道:“不敢,不敢,世外高人,原是如此。”他挣扎着起来,想给吴歌磕拜。吴歌猜到他的用意,忙阻拦住他,道:“总镖头有话,但说无妨。”
易猛喘了口粗气,道:“易某自知不久人世,想请吴少侠千金一诺。”
吴歌看了一眼檀木箱子,道:“你是要我代你将镖物送抵去地吗?”
易猛摇了摇头,道:“这趟镖是要运去京城的,易某怎敢劳驾少侠千里奔波。易某只想请吴少侠把这箱子送回长白剑派。”
长白剑派?吴歌略一转念,便已明白:“那是总镖头的师门?”
易猛点了点头,道:“易某行镖半生,首重信义。这次遭逢大难,不能依约将镖物运抵京城,也应当将镖物原封不动地交还给托运的客商。只是这次觊觎这镖物的人非同小可,若将镖物运回镖局,只怕我镖局里的人无一幸免,只有将它暂寄在师门,借我师门之力,方能保得镖物周全,等那客商领回。”
吴歌点了点头,心道:这易猛不愧是个老江湖,在这最后关头,还能想得如此周全。不过,劫镖的人确实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这箱中之物,想来价值连城了,不知是什么东西?
他少年人难免好奇心盛,忍不住打量了几眼箱子。那箱子外头并无锁头,但有一个铁八卦扣住了箱盖,甚是突兀。
易猛看着他,突然道:“那位客商托镖时嘱咐过,说箱中之物机密之极,所以在箱内安了机关,若不知开启之法,强力打开,就会引爆箱内预埋的火药,玉石俱焚。”
吴歌瞧见易猛疑虑的眼神,心中不悦,暗道:你说这番话警示我,是怕我监守自盗吗?小爷我岂是这种人。若依他平日性子,早就发作,但此时可怜易猛将死之人,只是淡淡地道:“知道了。”
易猛心中稍安,脸上浮起希冀之色,道:“那吴少侠,您是答应我了?”
吴歌郑重地道:“我佩服总镖头是条好汉,此事包在我身上了。”
易猛大喜,心中一松,人便再也支撑不住,渐渐萎糜下去。他挣了一挣,低声道:“烦请吴少侠扶我过去,我想看看,我是死在什么样的人手里?”
吴歌依言将他扶了过去。易猛趴下身子,揭开黑衣人的蒙面黑巾。那黑巾下,竟是一张少女脸庞,肤色已变得浓墨一般。
易猛失望之极,嗬嗬干笑几声,道:“想不到,我易猛竟连死在谁的手里都不知道。”一言甫毕,喷出两口鲜血,就此不动了。
吴歌急搭易猛脉门,脉息全无,再翻了翻他的眼皮,见瞳孔已然放大,气绝身亡。
萧萧林风之中,吴歌呆立了一会,心中也不免感伤。他提了猎叉,就地挖了四个坑,将四具尸体埋了,又作了记号,方便他们家人日后来寻。
忙碌完这些,天已近午。他在溪中洗净双手,从怀中掏出干粮匆匆吃了,心想:此去不远有长白剑派的一个分舵,若全力赶路,两日可达。方才劫镖的有两人逃遁,只怕这一路无法太平。
他扛起箱子就跑。那箱子足有百十来斤重,关键是体积硕大,扛在肩上,极为不便。他却举重若轻,腾挪随意,这一手神功,在江湖上已没几人可以办到。
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地,已近山脚,官道远远已在望。吴歌略一踌躇,寻思:若我是追击之人,定会想到对手扛了一个这样醒目的大箱子,必不会走官道,只会钻林子。哼,我便反其道而行之。
主意打定,便直冲下山,刚到山脚,迎面便撞见了一人。
这人头挽高髻,腰插双刀,一双阴霾的眼睛直盯着吴歌,竟似已在此等了他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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