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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忆父(1 / 2)

二人策马并辔而行,放眼望去,天高地阔,四野无垠,不由都是心情一畅。毓秀公主见吴歌心情不错,终是按奈不住好奇之心,问道:“吴大哥,你父亲究竟是什么人啊?连春田正雄这般穷凶极恶之人都那么怕他,铁翼道长这般一派宗师又那么尊敬他,他在大明一定是个人所倾仰的大英雄吧?”

吴歌微微一笑,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人说。他是个大逆不道的魔头。有人说,他是个宅心仁厚的好人。有人说,他是个不择手段的枭雄。有人说,他是个参透道法的高人。诸般说法,莫衷一是。”

毓秀奇道:“怎么会有这般复杂的人?他的一生定然是惊天动地,精彩绝伦的。吴大哥,你跟我说说好吗?”

吴歌被她引动思父之情,想起这半日来的际遇,胸中也有一吐为快之意,道:“好啊。”略理了理思绪,道:“我爹爹出生在山东的一个士族贵胄之家,那是商周以来贵族,唐宋以来大家。祖上历朝历代,从官致仕,名士辈出。到了大明朝,虽然家道中落,依然是地方上的一个望族。据说我爹爹生来聪明颖达,三岁能诗,五岁能文。七岁时,有一次随祖父去一家新开的梨园听戏。梨园老板请我祖父提一副对联,要挂于门口,讨个吉利。祖父思索少顷,提了上联:君子之至于斯也。那是《四书》中的句子,正要对个下联。我爹爹头一昂,道:贤者亦有此乐乎。也是以《四书》作对,登时赢得了满堂喝彩。祖父笑得合不拢嘴,说将来重振家风的,非我爹爹莫属。此事传为美谈,多年后都还有人津津乐道。”

“单听这些,你定以为我爹爹是个乖巧听话,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其实不然,我爹爹自小便极有自己的想法见地,书院的先生都爱他聪明伶俐,却也都头疼他的叛逆。我爹爹也是家族中唯一一个敢于顶撞我祖父权威的人。祖父是个极严厉的人,在家中说一不二,天晴下雨,也难见他有几许笑容。吃饭时若是小孩们把碗筷弄出声响,必会沉下脸喝斥一通。他教导子弟节俭到了吝啬的地步。家里的隔夜菜只要没有吃完,第二日依然都要端上桌来。我幼时随我爹爹偷偷回去看望姑姑,听姑姑说起这些往事,说甚至都有把生了蛆的腐乳端上桌的。一众孩子吓得面无人色,祖父便命人将他们的饭菜收了,说:饿他们两顿,看他们吃不吃?”

“爹爹却不管不顾。有一次开饭,祖父一人高踞一桌,面前都是时新的菜肴。坐在下首的妻妾孩子们面前却都是隔夜的馊菜,实在难以下咽。爹爹便端了一碗馊白菜突然跑到祖父桌前,飞快地换了一碗九节虾,跑回下首。祖父大怒,骂道:真是逆子,岂不闻圣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爹爹一边嚼着虾,一边道:圣人还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们都还是小孩,吃这些馊菜,怎么能长大成人?祖父瞠目结舌,无言反驳,只好掷筷而去。”

毓秀公主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爹爹当真可爱得紧啊。”

吴歌微微一笑,道:“若说我爹爹幼时只是有一些奇思怪想和小小的叛逆,到了他十二岁这年发生了一事,却是彻底改变了他。那年他去郊外秋游时,被一伙强人绑了票,绑匪向祖父勒索白银五万两。祖父收到血书后,气得跳脚大骂:天杀的强盗,居然要我五万两,我哪有这么多钱?祖母心疼儿子,眼泪汪汪地劝了多次,希望破财免灾。祖父却骂道:妇人少见识。今次若是痛痛快快地给了,难保日后不愈演愈烈。放心,他们不敢撕票,撕了票,他们就一分都拿不到。只是儿子要多受些苦罢了。”

“到了交赎金那天,祖父只叫了一位叔伯兄弟前去交涉,说至多只能出一千两,多了也拿不出来。那伙强盗恨得咬牙切齿,把我爹爹绑在廊拄之上,一刀一刀的割他皮肉。我爹爹痛晕了好几次,又被他们用冷水泼醒。他们逼令我爹爹给祖父写信。祖父收到信后虽然心疼的两眼血红,却依然不为所动。他们便又再折磨我爹爹。双方便这样来来回回地纠缠了一个月,那伙强盗终于熬不下去,最终松口,以两千两银子为赎金,将我爹爹领了回来。”

毓秀公主听到这里,不由心惊肉跳,道:“天下父母哪有不心疼子女的,你爹爹那时还是孩子啊,你祖父怎么……这般心狠?”

吴歌微微苦笑,道:“我爹爹回来时,遍体鳞伤,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养伤便养了三个月。伤好后,便把四书五经全烧了,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不如仗剑江湖行。从此便跟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肯发奋读书,却对武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天天跑去和武馆镖行的师父们混在一起,谈武论道,斗鸡走狗,喝酒赌钱。祖父气得七窍生烟,责令他好好读书,准备明年的乡试。爹爹却只一句话回:不去。祖父怒道:不去?难道你不想要荣华富贵了?爹爹说:不要。荣华富贵转头空,唯羡庄子逍遥游。世人之所以多忧患,便是被‘荣华富贵’这四个字害了。祖父说不过他,动了真怒,只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黑屋子也关过,爹爹依旧不改,到最后祖父无计可施,也只有由他去了。”

“我爹爹那时年纪虽小,但豪爽仗义,请朋友吃饭喝酒,接济穷人,常常一掷千金。祖父心疼得不行,为了管教爹爹,便不给他银钱。哪知爹爹却也不要家里的钱,只凭一手绝妙丹青,竟能换来不菲钱财。他十岁时便已名声在外,画艺直逼吴道玄。只是他也不常常作画,一直要等到兜里所剩无几了,才会提笔作几幅,拿到市上去卖。因为是自己赚的钱,他更是视钱财如粪土,可能前头刚刚赚了几百两银子,一转头就全救济了朋友,所以那些三教九流的人都喜欢和他交朋友,也有不少人指点他武功,初时不过是敷衍一下我爹爹,都觉得他不过是一时兴趣,而且我爹爹那时已经十三岁,也过了学武的最佳年纪。谁料,我爹爹天资惊人,又肯用功,无论任何武功,竟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而且举一反三,自悟颇多。不过两年时间,当地已再无武师能教得了他。于是爹爹便志在四海,要遍游天下,访师学艺。”

“祖父觉得爹爹已无可救药,一怒之下,要与爹爹断绝父子关系,写了篇公示,传阅宗族。我小时问过爹爹,爹爹竟然还能记得那篇公示,甚至连时间也记得分毫不差,上面写着:吴门逆子藏神,不思读书上进,整日闲散淫逸,结交末流,败坏门风,羞辱祖宗,劝诫无效,一意孤行,今将之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遍示宗亲,以儆效尤。爹爹收到朋友送来的这份公示时,正在筹钱给一个雏妓赎身,看到这篇公示,面无表情,过了一会,淡淡一笑,说:也罢,从此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当即要来纸笔,写了一篇回执:父母养育之恩岂敢一日忘?奈何本性难移,犹如朽木之不可雕。自此不再以吴家光辉门第为念,一心只做逍遥之举,秃笔一管,破砚一方,自食其力,悠哉游哉。写完,便叫朋友送回吴家。那名雏妓要报答我爹爹,想为奴为婢。爹爹只是一笑,说心情不好,想听首曲子。那少女便唱了一支“忆江南”。爹爹拍手大笑,说:唱得好。将身上的银子全赏给了她,回头大笑而去,从此离开了家乡,浪迹天下。”

他说到这里,眼前依稀便见到父亲当初扬长而去的少小身影,不由眼眶一热,道:“爹爹一走多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吃了多少苦,经了多少难?有人说他远走海外,有人说他踏访楼兰,更有人说他四处偷师学艺。当十年之后,他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中时,已是个玉树临风佳公子,武功更是高得出奇。雁荡山与四大世家惊世一战,端得是江湖震动,轰传武林,大泽雷神自此扬名天下。”

毓秀公主奇道:“四大世家?是上官先生的那个家族吗?”

吴歌点了点头,道:“上官世家是其中之一。当今武林,少林,武当,崆峒,蛾眉是名门正宗,千年传承,尊望武林。但自大明以来,若论势力之盛,则首推四大世家。杭州东方世家,姑苏慕容世家,济南上官世家,汉中南宫世家。这四大世家能人辈出,高手如云,而且财雄势大,与朝廷中各部高官总有千丝万镂的关系。四大世家之间又有联姻,同气连枝,荣辱与共,俨然便是武林霸主。这当中又以东方世家实力最强,江浙一带的商号,十有七八出自其家。一直到二十年前,我爹爹揭破了东方世家的一个大内幕,引发了一场惊天风雨。”

他说到这里,语气忽转凝重。毓秀公主虽不知是什么事,却也觉得非同小可,一时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只听他道:“那时我们大明沿海一带,倭寇为祸甚烈。这些日本流浪武士成群结党,在福建,江浙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来去如风,神出鬼没,大明边防卫所的那些官兵贪生怕死,根本不是对手。一直到本朝一位盖世英雄的出现,才扭转了这一局势。”

毓秀公主听到这里,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戚继光戚文正公,是吗?”

吴歌看了她一眼,道:“是啊。原来你也知道。”

毓秀公主道:“自然知道。我们朝鲜虽然僻处北疆,可并不闭目塞听。戚将军手创戚家军,三十年间,先后南北,水陆,大小百余战,未尝一败。这等赫赫军威,远播万里。我们朝鲜有位统兵的大将,李瞬臣李将军,便将戚将军奉为楷模,学之不尽。”

吴歌道:“这位戚将军,我幼时见过他一面……”他一言及此,看见毓秀公主俏脸上露出惊奇羡慕之色,微微一笑,道:“那时我不过两岁多,现下早已记不得这位戚伯伯的样貌了。他与我爹爹是生平知交,我爹爹一生没有几个看得上眼的人物,唯有这位戚伯伯,能让他说上一句‘佩服’。武林中没有几个人知道,素来放荡不羁,不受约束的大泽雷神居然曾在戚家军中参谋多年,与戚继光将军一道策划过几次大战,便是戚家军令倭寇闻风丧胆的‘鸳鸯阵’,也有一部分出自他的指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道:“那个春田正雄,正是在福建平海卫一役中与我爹爹狭路相逢,不出十招即败于我爹爹之手,拼死得以逃生。那一役斩杀倭寇两千四百多人,解救被俘百姓三千多人,缴获火器物资不计其数,而戚家军仅阵亡十六人,号称平海大捷。”

毓秀公主经历过破国之难,对日本人又恨又怕,这时听到戚家军昔日的战功军威,不由百感交集,遥想当日这两大英雄的盖世神采,不由得心血澎湃。好一会,才渐渐回过神来,道:“可是这个跟东方世家有什么关系?”霍的脑中灵光一闪,颤声道:“难道……难道东方世家中有人勾结倭寇?”

吴歌听到她只说“东方世家中有人勾结倭寇”而不说“东方世家勾结倭寇”,不由暗道:这女孩儿虽然年少纯真,却毕竟是宫闱出身,出言谨慎,稳妥得很,道:“公主真是冰雪聪明,一语中的。”叹了口气,道:“其实历年来倭寇之乱,为祸最烈的却是‘假倭’。”毓秀公主睁大了美目,道:“假倭?”吴歌点头道:“真倭便是真正的日本人,假倭其实是汉人。倭患开始时都是真倭,到后来有不少汉人因各种原因,沦为海盗,与真倭沆瀣一气,甚至坐大为王,指挥这些倭寇屠戮同胞,横行无忌。嘉靖年间,势力最大的两股倭寇的首领王直,徐海便是汉人。这些人不但杀人抢劫,而且走私贩卖,利益极大。当年我爹爹无意间从倭巢中拿到一本账册,顺藤摸瓜查到了东方世家的头上,牵涉的金银钱财多达数百万两,矛头直指东方世家的三当家东方诗霏。”

“当时东方世家当家的共有兄弟三人,老大东方诗剑醉心武学,此前有中原第一高手之誉,但已经失踪经年。老二东方诗语,忠实敦厚。所以真正掌家的其实是老三东方诗霏,这人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城府极深,交友遍天下,手眼通天,认识他的人无不以为他是个真英雄,真豪杰,却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暗通倭寇,谋利千万。我爹爹一开始查他,其实他就有所查觉,此后两人暗中周旋,恶斗连场,我爹爹始终抓不到他确切的把柄,反而落入了他的圈套,被诱往雁荡山,在几个日本浪人的指证下,我爹爹倒成了里通外敌的汉奸。”

“那一次雁荡山之战,东方诗霏是有备而来,四大世家好手齐至,阵容之强,只怕是空前绝后。我爹爹虽惊不乱,连闯四大世家十八道阻截,独斗数十名高手,危急中伤了他们一百多人。眼见便要突围而去,这时忽然来了一人,以绝世神功将我爹爹生生截住。”

毓秀公主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惊道:“是谁?”

吴歌却是微微一笑,道:“东方世家的九小姐,东方婉约。她……也是我娘。”

毓秀公主意外得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你……你……你……娘?”

吴歌呵呵一笑,道:“那自然是后来的事。那时侯我娘亲……大慨也就比你大两三岁。谁也不知道她一个纤纤弱女子竟然会身怀绝世神功。纵然是东方诗霏,也不知道他这个乖巧温柔的小九妹才是东方世家的第一高手。我后来听红叶伯伯说,我爹娘这一场大战,周流太虚,法用万物,那根本不是人间所能见到的决战。旁观者无不气为之夺,神为之丧,这才知道方才我爹爹是手下留情,并没有痛下杀手,若象眼下这般全力施为,只怕四大世家早已尽毁于此役。我爹娘二人各显神通,风弛电擎一般,越斗越远,旁观的人渐渐难以跟上,最后只见雷震龙吟之声渐渐消失在灵岩绝峰之后,不见了踪影?”

他说到此处,略顿了顿,毓秀公主已然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后来呢?是谁嬴了?”

吴歌摇了摇头,道:“没有人知道。我爹娘这一场大战,我也是年长一点后,听红叶伯伯说起的,小时候没问过爹爹妈妈,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总之,两人都是全身而退,但从此我妈妈便喜欢上了我爹爹,而且坚信我爹爹的品行为人,不但不愿与爹爹为敌,更留了心眼暗查三哥东方诗霏。”

“东方诗霏自雁荡山一役后,对我娘亲的武功修为当真是又羡又妒,挖空心思想知道我娘亲武功的来处?我娘亲便以绝世神功为饵,诱使东方诗霏露出了马脚。当她确信了三哥的所作所为后,伤痛之极。只因从小到大,她这个三哥是最疼爱她的,小时侯受了父母的责罚,其他兄弟姐妹都噤若寒蝉,只有这个三哥能替她申辩,被关了黑屋,也是这个三哥偷偷给她夹带食物,整晚整晚地在屋外陪她说话,一次遇到数九寒冬,三哥便在冰天雪地中站了一夜,后来高热寒战,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小命。兄妹情深,我娘亲又怎么狠得下心揭发三哥?再则,东方诗霏走私得来的钱财大部也是用于东方世家的开销。原来东方世家虽然累代富贵,但穷奢极欲,其实已经亏空极大,若不是东方诗霏垄断海上商贸,只怕大厦早倾。我娘亲思前想后,便去求我爹爹,希望他放手不再追究。我爹爹听完我娘亲的求诉,答应只要东方诗霏就此收手,他便不再追查。”

毓秀公主听到这一节,不由大感意外,失声道:“这等重罪要犯,怎可这般轻易放过?”

吴歌看了她一眼,道:“那要怎样?”

毓秀公主略一迟疑,轻声道:“为国为民,大义灭亲。若是姑息养奸,岂不是坏了令尊的名头?”

吴歌哈哈大笑,道:“我爹爹纵横一生,率性而为,行事只求问心无愧,逍遥自在,从未将名利二字放在眼里。他之所以助戚家军抗倭,是不忿倭寇欺我百姓,杀我同胞,可不是为了朱明王朝。”

他突然间讲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吓得毓秀公主芳心乱跳,她望了望四周无人,低声道:“这种话不能乱讲的,若是让官府知道了,是要杀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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