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儿摇了摇头,道:“似我这样的人,死也未必是件坏事。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我父王的安危,你能否替我问问上官姑娘,我父王……他……可安好?”
吴歌偷偷拭了拭眼角,道:“好。”起身回转,走到上官怡人身后,道:“怡人……”
上官怡人叫道:“怡人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你快放了我。”
吴歌心中一痛,长吸了一口气,道:“好,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会放了你。”
上官怡人大喜,道:“你……当真?”
吴歌道:“当真。”
上官怡人道:“你这个小淫贼,说话可有信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吴歌淡淡地道:“你现在有的选择吗?”
上官怡人气得粉脸煞白,却也真的担心惹恼了这“小淫贼”,不管不顾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只好道:“好吧,你要问什么?”
吴歌道:“太一室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岛王,黎正南,还有一众侍卫下落何方?”
上官怡人脑中念头乱转,便欲编一个说法搪塞过去,忽觉吴歌伸手轻轻搭住了她的左腕脉门,只听吴歌道:“我知道你聪明伶俐,口齿厉害,可是你也休想胡编乱造蒙骗与我。想必你也知道,人若说谎之时,纵然面不改色,但呼吸,心搏,脉象皆有细微变化,我现在搭着你的脉门,你若随口搪塞,我的手可就不止只停在你的腕上了。”
上官怡人花容失色,心中又气又急,暗道:想不到这小淫贼竟然懂得测谎术。她却忘记了,这测谎之法正是她自己在一次闲聊时与吴歌说起的。正怔仲不定间,忽觉吴歌三指紧了一紧,似乎要逾礼,吓得她大叫道:“你……你……你……好,我说。”
吴歌心中苦笑,三指略松。上官怡人道:“可是……可是……我真不记得太一室中发生的事了。我只记得我本来是与我爹爹一起,去辽东拜访长白剑派的铁翼道长,而后便宛如睡了一觉,这当中全无记忆,一觉醒来,便在那竖井之中,师尊便在我身旁。许多事,都是我师尊告诉我的,他说为了救我,与一众高手大战,被困在这绝地之阵中已有两日了。”
她说到这里,吴歌心中一惊,在他印象中他离开问天阁不过半日时光,怎么已是两日之后了?难道自己在那铁柜之中,竟然睡了两日之久?只听上官怡人道:“我听到绝地之阵,大吃一惊,那不是‘乾坤图’上记载的太一矩阵的最终变阵之法吗?那我们岂不是要葬身此地,再无生路?师尊却冷笑一声,道:九黎历代高手为建此阵,想必付出了不少心血,学那太一矩阵倒学得挺象,只可惜啊,没有置之死地的决心,画蛇添足,搞出这么一个竖井,实乃是此阵最大的破绽。”
“我听师尊这般说,这才发现处身之地,是一个巨大的竖井,数十丈高的井顶之上,还有一个出口。我觉得奇怪,心想那些创阵之人,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一个破绽。师尊料到我心中所思,道:那是逃生舱弹射时撞出来的,若非这一撞,要劈开那云母金刚岩,倒是要大费周章。”
“我心中又惊又奇,道:他们居然也有逃生舱?师尊道:只怕只有一个,所以他们至多逃出了三个人。我问:那其他人呢?师尊冷冷地道:犯天威者,必诛无赦。我听到师尊说话的语气,有点害怕,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空,险些踩空。原来脚下有多条凹槽,想必是导流逃生舱尾焰的导流槽,那槽中都是尸体,有六七具之多。”
她说到这里,吴歌已知阁内之人多半无幸。只听“噗”的一声,安琪儿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匍匐在地。吴歌大惊,叫道:“公主。”抢上前去,将她轻轻扶起,却见她呼吸全闭,声息全无。
吴歌一股真气缓缓渡了过去,安琪儿身子微微一颤,悠悠醒转,颤声道:“吴歌,我父王死了吗?他死了吗?”
吴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噗”的一声,安琪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全喷在吴歌衣襟之上,触目惊心。吴歌又想将真气渡将过去,但只输入一缕,安琪儿已是闷哼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全身强直,手足痉挛。
吴歌见她连半点外来真气都承受不起,心知她已是经脉俱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眼见她如此痛苦,心中难过之极,紧紧地抱住了她,眼泪终究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滴了下来。
这男儿泪落在安琪儿蒙头的衣裳上,泪湿重衫,泪水润湿了衣下安琪儿灰败的脸庞,她痉挛的身子忽然渐渐舒缓安静了下来,只听她低声呢喃道:“吴大哥,是你吗?”
吴歌知道她在弥留之中将自己当成了父亲,此时此刻,哪里忍心打断她的臆想,当下应了一声,道:“是我。”
安琪儿低弱的声音中立刻跳出了欣喜的火花,道:“吴大哥,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终于等到你回来看我了。”
吴歌含泪道:“是,我回来看你了,这么多年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对不起你啊。”
安琪儿无力地摇了摇头,道:“你别这样说,你一定是以为我死了,不管是谁,看见我坠入太一矩阵的无间之门中,都会认为我死了。我不怪你,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就象你当初为我挡剑一般。我只求能在有生之日再见到你一面,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太一矩阵六十年一轮回,到六道之门重开之时,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我终于……等……到……了……谢……谢……你……吴……大……哥……”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哥”字之时,几不可闻,最后无声无息,怅然而逝。
吴歌登时泪如泉涌,他最后与安琪儿虽然只有短短几句对话,但安琪儿对父亲用情之深,用心之苦,当真跃然言中,令人有如亲见,历历在目,想起她这二十多年来,身罹重疾,亲人反目,世人歧畏,不知受尽多少苦楚,却只为了一个镜花水月般的念想,这份至情至真,怎能不令闻者动容,听者落泪。
上官怡人虽是背对着这边,但她修为有成,耳力灵敏,安琪儿声音虽弱,她却听得分明,以她的聪慧,自然能猜到大致的情由,也不禁心中震撼。听到吴歌压抑的哭声,知道他心中伤痛之极,不由心想:这小淫贼倒也是有情义的人。
吴歌哭了一会,渐渐回过神来,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又不想就此将安琪儿曝尸在这阁顶,受那鸟啄之辱,微一转念,将那长绳取了过来,系在安琪儿腰间,将她尸身缓缓坠入那竖井之中,心想:这问天阁是他们九黎一族至高至尊之地,将她葬在此间,也算其所,而且……她父亲下属也都在此间……
不一会,尸身安稳着地。吴歌将那绳索一并扔入井中,长绳脱手之时,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不动明王在井下之时,既然已有手下前来救援,为何不去搜寻绳索来救,而是费力地施展那召唤之术,难道……难道……他本就是要诱自己前来?这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也会“神龙心经”?难道真如上官怡人所说,他根本不是凡族,而是天神?这世上当真有神吗?
他叹了口气,一时也无心去追思太多,回过身来,抱起上官怡人就走。上官怡人吓得花容失色,叫道:“你做什么?你不讲信义。”
吴歌道:“我是说过放你,可没说过什么时侯放你。待到了安全之地,我自然会信守承诺。”
上官怡人哪里肯信,只是只说了一声:“你……”吴歌已经从阁顶一跃而下,耳畔风声劲锐,冰凉的天风灌了上官怡人一口,险些连呼吸都不畅通,后面的话哪里叫得出来。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