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镇山怒气冲冲地回到皇都酒店的顶楼,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地盘撒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他意识到,这个小镇并不完全掌控在他的手中,他喊来手下,在小镇内外布下天罗地网,一定要把刀疤找到。
这时,手下带着那个妈咪进来,带着一个大包,里面全部是冥币,原来,今天晚上每个小姐,服务员被廖先生打赏的钱都变成了冥币,所有人都被吓到了,除了小莲,廖先生事先有提醒她,她借口称要去医院看爸爸,早早离开。只有她袋子里的那五万块是真的钱。阿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小莲跟他以前的妻子长得最像,那个被他失手害死的妻子。
阿廖的故乡在离盘龙镇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自从三十五年前背井离乡逃离的时候,自己都已忘记方位。
如今,在他的记忆里,只记得那也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一条铁路穿山而过。一九七八年,二十三岁的通讯兵阿廖从部队退伍,回到了家乡的火车站工作,这是一个只有三个工作人员的小站,然而阿廖却已经很满足了,可以吃上公家饭,最关键的是,他可以跟青梅竹马的小真在一起了,为了小真,他拒绝了提干,拒绝了到城里,他的心里深爱着这个朴实的姑娘。
工作不久,阿廖很快就和小真结了婚,两人简单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是一段甜蜜的日子,以至于几十年来阿廖都从来不敢再回忆起来。
悲剧始于一个雨夜,小真给阿廖送饭,却失足摔落山坡,摔在铁轨上动弹不得,按照规定,守站员阿廖的工作,在雨天要特别巡查是不有山体滑坡,然而,那天正是小真的生日,他偷懒了,激动地在宿舍给小真准备生日礼物,以便下班回家的时候送给小真,他并不知道妻子会过来给他送饭。
给小真的生日礼物是一块精致的女表,本来已经坏了,别人不要,阿廖要了过来,他心灵手巧,把它修好了,现在,他正全神贯注地给它维修最后的一个零件,他是那样的专注,以至于,在窗外的铁轨上,他的妻子摔落山坡,已经晕倒。
如果那时,他哪怕是抬起一点点头看一眼窗外,他就能发现妻子的身影,如果那时,他按昭工作守则,再好好巡查一番,他一定会发现妻子的身影;然而,永远都没有如果,在雨雾,一列火车轰轰驶来,待司机发现铁轨上的人影,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阿廖的世界崩塌了,他辞了工作,背井离乡,带着妻子的骨灰,漫无目的地行走,直到有一天,他来到龙头山的一处山崖,跳下深崖。
阿廖在谷底摔得粉身碎骨,当场死亡。当他的亡魂离开肉身时,一个灰袍的老者出现,他是魂城的长老,为灵魂车站寻找守站员。
阿廖答应了,因为,死亡并不能减轻他的痛苦,只有灵魂留着,他才能永远,无时无刻受着痛苦的煎熬!
灰袍长老修复了他的肉身。
一晃三十五年,他孤零零地守着深山里的这个灵魂车站,以这种形式来忏悔着,十年前,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对妻子的思念,决定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找到一个跟妻子长相相似的姑娘静静地坐上一会,什么也不干,就是静静地看着,然后离开。
年复一年,直到今晚的意外发生。
某处废弃的仓库,阿廖被吊了起来,游铰的手下正挎打着他,阿廖昏迷过去,又被浇水醒来。他已经伤痕累累,神智不清。游铰走了进来,看到手下正在抽打阿廖的脸,不由得火冒三丈。
“混蛋,不是跟你说过,不准打脸的吗?这脸还有用。”
“对,对不起,老大。”
游铰一脚把手下踢开,托起阿廖的脸,打量着。
“看看,看看,多么精致帅气的一张脸啊。说吧,今晚的发车地方到底在哪,要不然,这张脸你也别想保住了。”
阿廖喷了游铰一脸血沫,透露灵魂列车的发车地点,就触犯魂界天条,灵魂将会被打入失魂湖底,万劫不复,如果是在今晚之前,游铰是拿阿廖没办法的,因为,他已经行尸走肉几十年,根本就不会在意游铰如何对他,只是,今晚遇到的那个姑娘,却让他对人界有了一丝眷念,小莲确实长得很像阿真。
人一旦有了牵挂的东西,就是他最大的弱点,很不幸,这个弱点被游铰抓住了。游铰擦拭脸上的血迹,并不恼火,反而冷笑,他招了招手,那个性感的阿娇压着小莲进来,阿廖一下子脸色煞白,激烈挣扎,叫喊着,“混蛋,放了她,跟她没关系,你们放了她,要不然,我饶不了你们,快放了她。”
游铰哈哈大笑,他的目的轻易就达到了,他把刀架在小莲脖子上。
“快点说,我会饶她一命,要不然,你就等着给她收尸。你是个男人吗,男人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女人,对不对?”
阿廖万念俱灰,看着瑟瑟发抖的小莲,尽管他是今天晚上才认识小莲的,但在他内心里,却已把小莲当作是阿真的转世肉身,他无法让自己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而魂界的戒条,他却已管不了怎么多了。
“我说,我说,在龙头山北面的山谷。”
“时间呢?”
“三点十八分。”
游铰看了看表,还有三个小时,他的脸色变得从容。
“早这样说了不就行了,你看,害大家费那么多的劲。”话音刚落,游铰的刀突然抹下了小莲的脖子,鲜血迸出,小莲倒在血泊中。
阿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不要啊”他激烈地挣扎,疯狂,暴怒,如一头猛兽。
“混蛋,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游铰擦着刀,只是冷冷地看着阿廖,示意手下拖着阿廖,一行人来到另一处密室,这里,阿廖被扔进了一个玻璃容哭,有几个立方大小,四面透明,顶上安着一盏大灯。
阿廖匍匐在容器里,惊觉起来,继续疯狂地捶打着玻璃壁,坚如钢板。
旁边一个变压电闸,游铰示意一个工程师装束的手下,可以开始了。工程师拉下电闸,顶上的大灯射出强光照在阿廖身上,阿廖全身激烈颤抖,痛苦地嚎叫着,他的灵魂正在被压榨出肉身,渐渐地,阿廖瘫在地上,绿色的魂魄缓缓升起,亮度越来越暗,大小越来越小,就像火焰一样,最终熄灭。
强光消失,一切归于平静,只有阿廖的肉体趴在地上,他的灵魂已永远消失,这意味着,廖克竣,这是阿廖的名字,永远从人界和魂界彻底消失,这才是一个人的真正终结。
游铰面无表情,僵立着,绿色的魂魄从他身上升起,慢慢地飘进玻璃容器内,附在阿廖的肉身上,一阵剧烈的颤动,阿廖的肉身动了动,慢慢地站起来,走出玻璃容器,他舒展着身体,阿娇给他拿来一面镜子,游铰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新面孔。
“这才像个样子嘛。”
手下指着刀疤脸的肉身问,“老大,这副皮怎么处理?”
“姓柯的不是要他吗,就送给他吧,给我扔到皇都酒店门口。”
另一个手下匆匆跑来,游铰扫视着屋内的十几个异魂手下,一脸冷竣地下命令,“出发!”
龙头山脉绵延不断,横亘数百里,除了龙跃山庄所在最高峰龙峰之外,还有大小高峰十八座,崇山峻岭,悬崖绝壁,丛林繁茂。
午夜已过,周布和老鬼带着唐宋穿越山林,往龙峰边上的山谷赶去,眼看还有一座山脊,唐宋已经气喘吁吁,周布急火燎心地往前赶,丝毫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唐宋不敢落得太远,刚才,他才稍稍驻足喘一口气,已经发现周围树丛中冒出几个绿点,吓得他连滚带爬追上周布和老鬼。
老鬼对这个拖油瓶很屑,唐宋不敢再与他顶撞,只得乖乖跟前,他看着老鬼箭步如飞,心里十分惊讶,刚才在山谷中,他明明看到周布把老鬼拉出车子的时候,老鬼遍体鳞伤,小腿受伤尤其严重,而现在看起来,老鬼全身的伤痕都不见了,只留了一些血迹,就像完全没事一样,生龙活虎。
唐宋想凑近看个仔细,老鬼以为他要干什么坏事,直接一把把他推倒,唐宋一脚踩空,翻滚下山坡,下面就是深谷,幸亏周布一把抓住他,周布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小心!”
周布继续大阔步赶路,老鬼也有些跟不上了。
老鬼说,“哪个,咱要不要歇会。”
周布看了看天色,“还是不要了,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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