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订婚日丑态百出
糊墙时茫然若失
(中)
伙房里这阵更是热闹,那里蹲着一堆女人乱吵乱嚷着。茗波躲在巧芸和她大姐夫后面,只听巧芸的姐夫叫什么,他便跟着叫什么,然后把酒杯递过去。正在这时,有几个女人拉住巧芸,她们硬要茗波和巧芸碰杯。
茗波心里本来不大欢乐,也没有耍的心思,但他的胳膊被巧芸姐夫和一个女人拉住动弹不得,便用力一挣,不想竟挣出个不大不小的屁来。在茗波旁边的几个人听见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稍远点的人以为他们在笑茗波和巧芸碰杯的事,也就跟上笑了起来。茗波这阵脸烧乎乎的,他想跑却跑不出去,想挣扎又不敢用劲,只好通红着脸任她们摆布。
顾巧芸也被两个女人拉着,她双手捂着脸,使劲地挣扎着,但双眼还不住地从指缝里偷看着对面被人拉着的茗波,一丝幸福的暖流自心头而过。旁边一个女人见巧芸从指缝里看着茗波,就跑去把她的手掰开,巧芸却又捂上。从另一侧又跑过来几个女人,她们拉胳膊的拉胳膊,掰手的掰手。巧芸扭她们不过,只好半推半就地将一只手颤巍巍地搭在茗波的手上,那却是针扎般的一瞬。巧芸姐夫一看机会来了,忙给茗波和巧芸手里各塞只酒杯,拉一块一碰,便推到各自的嘴边。茗波趁着几个人捧腹大笑的当儿,赶快把酒灌了下去,掉头就跑。
后面几个女人还要拉,茗波却已从伙房跑了出来。他想去上房,却想着自己丢了丑,若让他大知道,保证把他大能气个半死,于是就跑进了耳房。耳房里正好没人,茗波一屁股坐到炕沿上,摸一摸还在狂跳的心,又想想刚才的那个屁,竟忍不住自己一人笑了起来。巧芸大姐夫也跟着跑进耳房,见茗波在笑,他也大笑了起来。这时,院里的吵闹声、说笑声连成一片。茗波知道,这是巧芸的几个嫂子或姐妹们又在捉弄着巧芸。
不多时,几个人又都到了耳房门口,她们连推带拉地把巧芸搡进耳房,巧芸的姐夫也趁机跑了出去。耳房的门被巧芸的嫂子姐妹们从外面扣住,其中一个还大声喊着:“我们要做饭去了,你们两个就好好恋爱恋爱吧!”
茗波看巧芸那张本来白皙的瓜子脸被羞得通红,想打个圆场,却想起自己的丑态来,脸不觉又热了起来,只好懊恼地坐着悄悄地想自己的心事。巧芸看茗波低头纳闷地坐着,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不好问,就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襟,暗自揣摩着茗波的心事。
良久,两人还没说话的勇气和意思,便都默默地坐着。坐着,心里却又觉得尴尬,所以巧芸不住地往窗外看,只盼着能来个人,帮她解了这围。但外面的那些人根本对她不加理会,只忙着他们自己的事。巧芸无奈,便羞答答地低着头,偶尔用眼睛的余光瞟一下茗波。茗波也魂不守舍地左右张望着。好大一会,巧芸的一个嫂子才打开门,叫他们去吃饭。茗波见门打开,总算解脱了,便长长地嘘了口气,瞥一眼巧芸就出去了。
因为亲戚都好说话,再加媒人从中撮合,粮食、财礼、衣裳等早就交付妥当,所以饭后别无他事,大家就放开声地说笑着,争吵着,有好酒的也开始猜起拳,行起令了。茗波因怯羞,所以他躲得远远的。巧芸母亲看见,又把他叫到耳房里,并且喊来巧芸和巧芸的几个嫂子姊妹,让她们陪着茗波喝茶嗑瓜子。巧芸见茗波坐着不自在,又到上房去给茗波拿了盒烟。当然,几个姊妹不免又要取笑一回。茗波看巧芸将烟递来,也被窘得满脸发烧,偏这时,他的肚子又有些涨。因他怕再挤出个屁来,所以坐着竟一点也不敢动弹。
上房里,倪庆山却正欢着,他的一桩心事在别人的笑声中又放下了。他和亲戚们碰着杯,敬着酒,开怀大笑着。不多时,大家都处在了半醉之中,倪庆山和亲家又说了些后面的事就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他和梦二、卫建国三人你来我往地对唱着秦腔,若有女的出场,杨春森女人也会毫不客气地对上几句。倪庆山心里想着魏新旺,想着张来福,想着在他们小瞧他的时候,他偏就把这媳妇子给说成了。所以空旷的山沟里,到处飘逸着他们的欢笑。那里流淌着一种轻松的自豪,飞扬着胜利后的骄傲。
人间烟火,就在岁月中悄悄散逸着,欢笑总飘零在日常琐事之中!
订婚回来后,倪庆山赶着把剩的地犁完,又让茗波到街上买些麻纸,说趁这周星期日茗源、茗茵都在,把西窑墙糊一下。茗波便去了。
星期日这天,茗波妈老早就把饭做好,茗波几个吃了之后,茗茵便把自己和茗茹的铺盖收拾着抱到伙窑。茗波妈打了半锅糨子,看茗波和茗茵几个把西窑打扫干净,就端过去说:“茗波,这么好的纸,你要看着糊好呢。你们收拾快些子,不然太阳一偏西,这窑里黑得很,看不清楚,糊不好。”茗波答应一声,茗波妈又忙别的事去了。
茗波和茗茵几个先拿上纸在窑里比着筹划了一番,茗茵和茗茹就往纸上刷糨子,茗源把刷好糨子的纸递给茗波,茗波又往墙上糊。不大工夫,底层的一圈就糊过来了。茗源说:“咱们糊得这么快,你看一阵工夫就糊了这么多,要是再赶快些,不到晌午就能糊上。”茗波说:“要好好糊呢,到窑顶上怕难糊着呢。”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又糊了一会,便到了窑顶上。因窑顶以前没糊过,又有点碱气,糨子不好好粘,所以茗波糊上一张,刚贴另一张,这张就掉了下来。如此几遍,窑顶上竟连一张都没糊上去。茗波有些气了,便骂道:“这窑连一张纸也吸不住。”茗源说:“怕是糨子太稀了。”茗波说:“要不拿过去再往稠调一下。”
茗源把锅端过去,又打了些稠点的端过来。茗茵刷了一张,茗波接过去,等着按好,用笤帚一刷,就粘住了。他看着贴好的纸说:“窑顶上看来就要用稠些的糨子呢。”说罢,便蹲倒去接另一张,不想刚贴的那一张又掉了下来,正好罩在茗波的头上。茗源和茗茵、茗茹三个一看就笑。茗波气得骂道:“不快些取掉,还站着笑什么。”
茗源过去把纸揭掉一看,茗波脊背上满是糨子。茗源抱住肚子又笑,茗茵怕她大哥发火,就忙过去给擦了。茗波猛然想起自己原来是个窝囊废,在订婚场上放屁不说,竟连个墙也糊不好。他气呼呼地瞪了眼茗源,就从凳子上跳下来蹲着吃烟去了。
茗茵看茗源没事干,闲又闲不住,就跑跟前说:“不如叫大哥缓着吃烟,咱们几个先糊。”茗波说:“你们能糊个啥,放着等我烟吃了再糊。”茗源说:“我试验一下。”说着话,他已跳上凳子,茗茵也刷好一张递了过来。茗源因个子小,够不上窑顶,他怎么贴也贴不上去。茗波说:“够不上算了,放着我贴。”茗源却说:“我能行。”他又够了几次,都没够着。茗茹把笤帚递过去说:“三哥,你用笤帚顶上够。”
茗源接过笤帚,把纸放到笤帚上,竟够上了。茗源高兴地说:“这下好了。”他用笤帚顶了一会,等那一角粘好后,又用笤帚往展刷其他地方。刚刷好,茗茵却在下面喊着:“三哥,你贴斜了。”茗源跳下来抬头一看,果然斜了。他怕他大哥骂,就赶忙上去,又够着把他贴的这一张要往下撕。
他踩凳子上够了半天,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拐角,不想往下一拉,把周围的好几张都带了下来。茗源一看撕下来了好几张,吓得赶忙又往上贴。那糨子早都干了,还哪能贴得上去。茗茵和茗茹在地下边跳边乱喊着,茗源心里一慌,又撕下了几张。欲知后事,请看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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