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逛麦田闲弄风情
看皮影暗定终身
(二)
茗茵这时背着背篼也到了跟前,她气喘吁吁地说:“茗茹,你把蒿瓜呢?”茗茹说:“全给大姐了。”茗茵不相信地审视着茗茹,茗菡怕茗茵又冤茗茹,就忙忙伸出手说:“你看,全给我了,吃去香得很。”茗茵笑着说:“我还怕茗茹嘴馋,省不住。唉,咱们要是早来几天,赶到别人之前还能摘上更大的呢!”茗菡说:“这都够大的了,还要多大?茗茹,你给大姐把书拿上,大姐背草,你看把你二姐压得都喘不过气了。”茗茵边往前走着说:“大姐,不要紧,我背惯了,能背动。你看咱们水地里的麦子美吗?”茗菡看茗茵不给背篼,只好跟在后面说:“美得很,还没见过这么粗的麦穗呢。”茗茹说:“旱地里你还没去过。咱们旱地里麦子虽然稀些,穗子却大得很,有的比水地里的还大。”茗茹说着,不自禁地咂了咂嘴。
霞光余辉下的小路随着偶或传来的蛙虫的鸣叫变得热闹了起来。在这里,有父与子无休止的争吵,有母与女畅开心怀的欢笑。一路上,孩儿闹,马儿叫的,就连那些燕雀也像赶集似地绕着小路飞来飞去。茗菡随口唱了几句信天游:“蓝(格)盈盈的天上(哟),燕子(的)(那个)飞,(哎呀)地上的(那个)骡子(啊),(哎呀)个个地(那个)壮(哟)……。”茗茵和茗茹听了笑着说:“哎呀,大姐唱得这么好,我们还没听过呢,要不大姐再唱一个。”茗菡说:“不唱了,咱们听一会别人唱的。”
远处,马富贵和他大马汉云一来一往地对唱着秦腔。马富贵的小生唱得雄壮有力,马汉云的花旦唱得柔声嫩气,惹得路上走的些人哈哈大笑。茗茹走在茗菡的旁边,摇着茗菡的胳膊说:“大姐,他们唱的那些都是老没牙的,听他们的那些干吗,你给咱们唱个新鲜的,叫他们也都听听。”茗菡见茗茹嘟囔个不停,便清清嗓子又唱道:“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童的歌声在飞扬,……”茗茵和茗茹也跟上乱哼了起来。
快到家门时,茗茹说:“二姐,你闻,谁家烧的麦子,这么香。”茗茵左右闻了闻说:“好像是咱们。”茗茹一听,就一个趟子跑进屋去,她大正蹲在灶火前烧着麦子。茗茹也顾不得问话,只急急地跑出去迎着茗菡说:“大姐,大正给咱们烧麦子呢。”茗茵一听也匆匆放下草向伙窑奔去。
茗菡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麦香味,她听茗茹一说,也馋得忍不住,就忙忙地到伙窑去,她大已烧了半簸箕。茗菡不由分说,抓一把就往嘴里塞,茗茵和茗茹也抢着吃。倪庆山一脸欢喜地看着三个女儿,边细心地揉着麦子。茗波妈却不住地喊着:“慢些吃,别咽着了。”茗菡几个却不听。不一会,茗源也从外面跑进来抢,茗波妈又说:“你大嫂拔鸡草还没回来呢,给你大嫂也留些。”话音刚落,巧芸就进来了,姑嫂几个又都说说笑笑地抢着吃了起来。
倪庆山依旧一脸喜气地蹲在灶火旁,看着一地的人抢着吃麦子,心里暗自享受着这种清贫过后的天伦之乐。他努力搜寻着记忆的每个角落,能让他欢乐的地方很多,却从没有过今天的这种温馨。他心里有些激动,他甚至想为这欢乐流泪。可是,他笑了,他皱巴巴的脸上挂的是发自肺腑的幸福的微笑。
生活啊,它的变化就在瞬息之间,曾有多少人为生活而奔波,也曾有多少人因生活而苦恼。在生活的浪涛中,有的随波逐流,有的沉浸在梦中。尽管各人对生活方式的选择不同,但每一个有血性的人都充盈着欲望,满怀着激情,对未来、对自然进行着不同方式的挑战,虽然败者甚多,却使生活充满了光泽。这光泽延续而来,辐射着不同的内涵,但这些创造生活的人们却有着共同的愿望,那就是希望明天更美好!
也就在第二天下午,庄里又来了伙唱皮影戏的。他们找到杨春林,说唱一场二十五块钱。杨春林喊来几个村干部,两下里又讨价还价,最后说定一场二十。杨春林又和张逸山几个商量着把那些人的吃住分派停当,就喊茗波、尹春明几个年轻人帮戏班子收拾队里的旧场窑去了。
倪庆山听有皮影戏,心里高兴,他不等太阳落山,就将饭吃罢,提上凳子到场窑前占座位去了。熊富贵因父亲刚过世不久,再加偷粮之事已说破,他也好多天没出过门。好在倪庆山对他并没多说什么,今天又有这红火,他就领着富生、富梅也来了。他们挑左边一块空地坐定,熊富贵和几个年轻小伙子拉闲,富生、富梅也和他们的同伴戏耍着。坐在米青山两口旁边的彩杏也东张西望地看着,冷不防,她见熊富贵也在,脑子“嗡”的一声,便低下了头。但她的心里总跟猫抠似的,忍不住又把头偏了过去。那边,熊富贵正和几个年轻小伙子抢着吃烟。彩杏见熊富贵不搭理,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熊富贵早就看见彩杏了,只是见她在她父母旁边,场上又那么多人,尽管他天天都想着见她,但这时又怎好呆看呢?他只好压住心头的兴奋,和周围的人闹着玩。不一会,熊富贵斜眼瞥见彩杏提着凳子撵着巧芸和茗菡、翠莲去了。他嘴上抽着烟,心里却“突突”直跳。旁边的几个人可不管熊富贵的心思,他们拳来掌去地嬉闹着。熊富贵假装和旁边人逗着玩,转脸一看,彩杏正看着自己。他只觉一股热气涌上心头。正这时,旁边坐着的富生直喊着口渴,熊富贵趁机转过身来,抹一把发烧的脸说:“牛皮灯影子都快开了,要不忍一下,回去再喝。”富生说渴得厉害,熊富贵没好气地说:“那快跑。”富生便从人群里挤了出去。熊富贵够着看富生,无意间又把脸转向彩杏的这边。彩杏见熊富贵转过脸来,便一个劲地呶着嘴往场外指,熊富贵会意地点了下头。
皮影戏开始了,第一出唱的是《辕门斩子》。那些演员手中的牛皮娃在窑里灯光的照射下,把影子投到窑门口挂着的纱幕上。那纱幕上的影子起跪自如,栩栩如生。窑里的演员随乐器唱着,场外的人随掌声和着,窑里窑外一来一去,曲调抑扬顿挫,似如流水。第二出演的是《穆桂英挂帅》,那些马上马下、打斗翻滚的影子活灵活现,更是精彩,外面看的人紧张得只顾鼓掌。熊富贵心猿意马地随着掌声也拍着手,眼睛却悄悄地注视着彩杏。欲知后事,请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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