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鸣风歌》续集《断梦惊魂》
第九回
避闲言雨天辞职
看演出空讲哲理
(二)
嘈杂的上课脚步走完之后,楼道里便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倪茗菡躺在床上,脑子里空荡荡的。她想着家,想着钟绪东,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情及刘雯的那些话。她的心静了,静得只能听见血涌的声音。渐渐地,倪茗菡模糊中听到了一些滴答的声响,并且这声音越来越大。不一会,这滴答声又变成了哗哗的流淌声。倪茗菡想是她的血管炸裂,血流了出来。她静静地倾听着,这流淌声越来越粗,越来越大。
倪茗菡翻了个身,心里奇怪地想着:“流了这么长时间的血,怎么还能翻过身来,难道我还没有死掉?”这时的哗哗声里又夹杂了些强烈的叮咚声,倪茗菡又想:“可能是血冲下了楼。”她眼前一片殷红,这殷红染遍了全身,使人感到难受。倪茗菡不自觉地伸手一摸,浑身确是湿漉漉的,她心里一惊,慌忙坐起来,满身上乱摸了几下,那湿漉漉的哪有血色,却是一身的臭汗。倪茗菡取过毛巾,满身上脸上擦了一遍,又听外面哗哗地响,她爬窗子上一看,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倪茗菡呆坐在床上,又想起了她的家,心里不由得一阵惆怅。
事实上,家里这段时间完好。倪茗波砖厂的第一批砖已赚上了钱,因是用砖旺季,倪茗波更加忙了。倪庆山看倪茗波一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只好又亲自动手种地去了。茗波妈在家里要给倪庆山帮忙,还要做饭、伺候顾巧芸、喂猪喂鸡,虽然忙得连个歇脚的工夫都没有,但看到炕上的小孙孙,她就把什么累都忘了。倪茗涛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用倪庆山的话来说,就是“为了他的那些世事,连他老子是谁都忘了”。倪茗源、倪茗茵、倪茗茹几个只忙着学习。但倪茗菡怎会知道这些呢?
倪茗菡满怀惆怅地拿过自己的日记本,翻开到一处,却写的是:心中无绪,霜打俏头低,美酒良宵会有时,缠绵夜语星稀。霓虹惨淡无情,海天阑珊冬深,纵有明灯玉盏,能照几人同行?
倪茗菡读罢,看下面的日期,却是元旦学跳舞后来宿舍写的。她心里想着,这虽是春季,自己却独身在外,且她嫂子现今的病情一无所知,这阑珊之春却与深冬没什么两样。
倪茗菡没情没绪的把日记本又翻到一处,这页上写的是:舟疾行,耳欲风,睡里高歌摘星辰,傍着银河争窈窕,誓比高,梦断红尘千里遥。
倪茗菡看完,想起自己如此光景,心里不觉有些凄凉,竟伤感地落起泪来。倪茗菡擦着眼泪,又一想,自己若身正,怎怕影子斜?别人能说得出来,定是自己有不周之处。她的思绪蔓延到了女生部的办公室,又拓展到了钟绪东的脸上,钟绪东的一举一动历历在目。猛然,倪茗菡想起了钟绪东的口头禅:“没事,我有的是钱!”
钱?多美丽多诱人的一个字眼!但再美丽的东西,只能在心里惦记着,也没必要时刻挂在唇边。
倪茗菡又黯然地笑了一下,心里想着:怎么就想到这儿了,我家缺钱,还不兴人家有钱?
慢慢地,倪茗菡把思绪又集中到了钟绪东的眼神上。钟绪东最近很奇怪,他有事没事的老对着她的脸发呆,那眼神温柔又慈爱——对,在这慈爱的背后,隐藏着一种无言的猥劣,而这种无言却比说出来更可怕。想来钟绪东也并非什么好人,他的面部看似平静,却常常流露些狰狞的让人难堪的表情,这表情,足以让人恶心!
倪茗菡激动地爬到窗子上,将头伸出去让雨淋了一会。渐渐地,雨水把倪茗菡头顶的谜团洗掉了。她心里明亮了,并且轻松了许多。她决定辞职!
这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决定!倪茗菡起身穿好衣服,就跑到了系女生部的办公室里。钟绪东正在,他依旧那样的姿态。倪茗菡看见,除心里做恶外,却没了以前的那种感觉。钟绪东见倪茗菡进来,也有些惊愕地问:“你怎么没上课去?”倪茗菡满脸涨红地说:“我不想上课,我想辞职!”
钟绪东越加惊异了。他呆呆地看着倪茗菡说:“好端端的辞什么职?”倪茗菡说:“不管怎样,反正我不想干了。”钟绪东说:“你不干这干什么去?这工作挺好的,正适合你这样的人来干。再说,你干这工作对你将来只有好处,没半点坏处的。”倪茗菡冷冷地说:“再好我也不想干了。”
钟绪东见倪茗菡如此的倔强,心里又添了几份喜爱,但他嘴上还是大骂了一通。倪茗菡被钟绪东骂得无言以对,只好气呼呼地跑回宿舍。中午吃饭倪茗菡也没下去,只让杨清华带着打上来在宿舍吃了。下午没课,倪茗菡依旧躺在床上,宿舍里其他人有出去赏雨的,也有到图书馆看书的。
倪茗菡静静地躺在宿舍里,心里总觉不是滋味。她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却辗转反侧地总是睡不踏实。外面的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倪茗菡穿好衣服,又去了系女生部办公室。
钟绪东正看着报纸,见倪茗菡进来,他站起来,很客气地让着倪茗菡坐下说:“倪茗菡,想通了没?要我说,你好好干去,这也是一次锻炼的机会,再别乱想了。”倪茗菡看钟绪东笑容满面地给她倒了一杯水端来。在倪茗菡觉得,钟绪东这阵的笑是那样的勉强,那样的庸俗,并暗含着一种莫名的殷情。倪茗菡甚至后悔自己怎么早就没看出来这些!
钟绪东将水端来放到倪茗菡的面前,依旧一副慈爱的面孔,他轻声说:“倪茗菡,怎么不说话?我给你说的可是实话。好好干去,干出点成绩,留校也容易,出去找好单位也容易。”倪茗菡说:“钟老师,不管你怎么说,对我将来有多么好,我就是不想干了,你另换别人吧。”钟绪东尽量用最和蔼的口气说:“你也是个聪明女子,怎么不懂道理呢?你还是听我一句,对你绝对没有坏处的。”
钟绪东说着,要来拍倪茗菡的肩头,倪茗菡却闪过说:“钟老师,请你放尊重点。”钟绪东有些难为情地搓了搓手。倪茗菡见钟绪东的脸红一阵紫一阵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而这可怜最不应该发生在师生之间,更不应该发生在一位风度翩翩的有钱有势有家室的人身上!
所以倪茗菡辞职的意向更加坚定了。她望着钟绪东那双因发直而显出几份丑陋的眼神说:“钟老师,我这次来时已做好打算,辞不掉我是不罢休的。”钟绪东说:“倪茗菡,你还是认真考虑考虑,我给你说的全是真的。”倪茗菡有些激动地说:“我知道你说的全是真的,但我受不了别人的恶言恶语,我的长短我自己知道,你以后也不要在别人面前提我,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钟绪东愣住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说:“谁说什么了,我怎么没听见?算了,路是自己的,终究还得自己去走,有些人因嫉妒而造点谣生点事是很正常的,你就别理他们,只好好操心干你的工作就行。”倪茗菡心里一阵恼怒的冲动,她冷冷地说:“不管怎样,这工作我不干了,你不允许我也要辞。我走了!”
说着话,倪茗菡便夺门而去。钟绪东也跟上出去,他本想大喊一声让倪茗菡站住,却没喊,只紧跟几步,赶上倪茗菡说:“倪茗菡,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你好。你要相信,我是真心的。”倪茗菡头也没回,只气呼呼地说:“钟老师,请回吧,我不需要你的真心,以后部里有事也别找我,我宁可让你开除,也不会再来的!”
钟绪东有些失落地站在楼梯口。在那楼道里,全是倪茗菡高跟鞋踩着地板的回音。钟绪东觉得,这声音带着一种强硬,甚至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他愣愣地站着松了松领带,却听后面有个声音问他。钟绪东被冷不丁的一声问惊得尖叫了一声,忙转过脸去,一看却是系书记。他有些尴尬地笑着迎上去说:“哦,是书记。我在想,怎样才能管好学生。其实学生工作有时候是很难做的。”书记笑着说:“对,学生工作确实难搞,有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有时很棘手的。小钟,你在学生工作的第一线,辛苦你了。”钟绪东笑嘻嘻地点头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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