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张角,是个对手。”殿顶的刘汉见得张角短短一言便令马元义甘服拜下,心知其言前半亲切连心,后半软迫隐催,确实手段非同一般,当下心道一声,点了点头。
“想不到这个太平道的势力,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看来还是要早作打算。”与刘汉欣赏张角的手段不同,公孙建听到那二十来个道人陆续报来各方太平道的发展详情,听得愈发惊心动魄,不知不觉间呼吸变粗,身上亦是散发出了杀气。
尽管刘汉已然在一刹那间觉察到了身旁公孙建的异样而束声传音提醒,而公孙建亦是赶忙收敛气机,可是南华老仙像下的张角却是挥手止住正在禀告的年轻道人,随即抬起头来喝道:“上面的朋友,月冷风凉,何不下来喝一杯热茶,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话音落下,张角身旁的张宝、张梁、马元义连带殿中其他道人,齐齐向着殿顶望去。
“趁我下去,你快离开,稍后会合。”事到如今,刘汉情知再想隐瞒已是隐瞒不住,当下束声传音向公孙建道了一声,身形已经站起,随即破顶而降,直落到殿中,霎时间殿内大乱,而公孙建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亦是依照刘汉之言,趁乱离开。
刘汉落下之势极快,根本没有给任何人于空中狙击的机会,而未待张宝与张梁等人形成的包围圈形成,刘汉便对殿中的张角微微躬身,双手合什施礼道:“某家无意冒犯,尚请大贤良师见谅。”话音落下,张宝等人连同殿中守卫的数十道人已然围住刘汉。
眼见刘汉蒙面改装,施以道家礼节,说就江湖之言,张角一时间也猜不到刘汉是何身份,更不知道其在殿顶潜伏了多久所为何来,但见其跃下之势,便知其非一般,当下站起身来还了一礼,随即先礼后兵道:“无妨。这位朋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若不道个清楚,只怕我要强留阁下在此小住几日。”话音落下,黑巾蒙面、背挟长剑的刘汉置若罔闻,反倒抱臂胸前,浑然不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张角放在眼中。
见到刘汉这副狂傲模样,手持大杵站在最前的张梁当下喝道:“你这鬼祟,深夜潜入泰平道场,分明是心怀不轨,识相的就弃械就缚,否则管叫你来得去不得。”说话间,混在人群之中的张宝已经悄悄挪了十几步移向刘汉后方,准备伺机偷袭。
就在这时,刘汉却是抱拳又对张角道:“大贤良师好意,某家心领,就此别过。”说着转身作势要走,当下两条长袖已是如同灵蛇般缠绕上来,顿时就套住了刚刚转身的刘汉的脚踝。自不必说,这正是长袖垂地,擅使一手“流云飞袖”绝技的贰师张宝所为。
张宝偷袭一击成功,正待拉扯倾倒刘汉,却不料袖子上传来一股大力,硬生生地竟将自己拽了起来。惊慌之际,就听张角一声大喝:“休得伤人!”话音未落,张角已然腾空而起,手中九节杖疾点向刘汉双腿,攻敌所救,攻势快猛狠厉,毫不逊于公孙建的疾风速电枪法。
见此情形,刘汉双腿一绞一盘,张宝的身体顿时砸向后一步赶来举杵就砸的张梁,而张梁本拟杵扫刘汉,却不料张宝飞了过来,慌忙间急忙撤杵单手去接,然而就在其手堪堪就要触及张宝的身体之际,张宝的身体却再一转,又绕击向张角身后。
就在刘汉再一绕腿之间,张角的九节杖已经攻到腿间。刘汉心知张角远非张宝、张梁之辈,当下双手急沉而下,就在九节杖上一按,顿时二人身体各自一震,继而刘汉倒退了一步,双脚一挣,就把还未触地的张宝回转击向张角,同时又是一掌拍出,直去张角胸腹。
尽管腹背受敌,可是张角毕竟是张角,乃是太平道第一人,只见其身在半空之中一旋,身上的杏黄道袍已然离身,霎时鼓如一面巨幡般罩向刘汉,而自己则单手接住从后而来的张宝,另一只手不做半分停留,手腕一转,以杖作枪,直刺向道袍后的刘汉。
就在杖首点中杏黄道袍的那一瞬间,杏黄道袍上忽地发出滋滋之声,随即中间出现一个掌印,掌心更加若有雷动之响,直透道袍穿了出来,正好与杖首击个正着。霎时间张角只觉手臂一麻,九节杖沉了一沉,却听见道袍对面闷哼一声,随即风声一紧,殿门一响,声音已是远远传来:“大贤良师果然名不虚传。”话音刚落,张角已是放下张宝,探手取过道袍,只见殿外已是一片混乱,却哪还见得到那个黑衣人的身影。
张梁正要循声追去,却被张角挥手阻住:“你不是那人的对手,况且现在再追也追不上了。”张梁心中固然恼火,可见此人能够令自己与二哥一招未发便丧尽颜面,也知道大哥说得不错,当下一杵捣在地上,将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张角一展杏黄道袍,只见其中一面之上染有血渍,当下在旁的张宝见此情形,开口说道:“那人虽然厉害,却还是中了大哥一杖,看来伤得不轻。现在派人搜捕,或有所得。”话音落下,马元义亦是请示说道:“师傅,要不要派人封闭四门,在郡中大肆搜捕?”
不料这二人话音落下,张角却是置若罔闻,只是眉头紧锁,双眼盯着道袍上的那个镂空掌印,直过了许久,方才沉声道:“掌心雷!没错,就是掌心雷!”
马元义不知道“掌心雷”是什么,倒还不以为然,而张宝和张梁一听张角说出“掌心雷”三个字,齐齐向那道袍的镂空掌印看去。他们深知这杏黄道袍乃是雪蚕丝辅以金线织就,寻常刀剑根本坏不了其分毫,此时见掌印旁边的道袍都已变得焦黑翻卷,不禁失声齐道:“果然是掌心雷!”张角点了点头,肃容道:“不仅仅是掌心雷,刚才二弟偷袭不成,反被其足挑起,那人用的乃是‘魁星踢斗式’,同样也是五斗米道的绝技。他虽然刻意隐瞒身份,用江湖口气与我说话,却习惯了道家礼节。由此看来,此人应当是五斗米道中的高手。”
张角话音落下,张梁顿时怒气暴生,开口喝道:“好个五斗米道,居然敢和我们太平道为难,莫非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大哥,只要你一声吩咐,小弟愿先入巴中,闹他一闹。”张宝等人虽未说话,面上却也有掩不住的怒意,亦是全都跃跃欲试。
张角看着那掌印,摇了摇头道:“掌心雷修炼到这个地步,此人的功力就算是在五斗米道中,也是可列前三。看来五斗米道藏龙卧虎,不可小觑。他既能够在此逃脱,纵然封门搜捕亦难有果,徒然令人笑我太平道无能,所以今日之事,封锁消息,有传出者,灭口。”话音落下,众人领命,继而张角转头又对众人道:“今日一战,你们也该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了,以后要加紧修炼,提升自己。总有一天,我们会去巴中拜会一下五斗米道的张天师。”话音落下,众人再次齐声领命,而自今夜之后,这道门之争,又引出了无数争端。
公孙建虽然早就趁机离开了泰平道场,可是并未回去,而是伏身在一处高楼之上暗中查看,但见泰平道场乱作一团,而一道人影亦是如飞火流星一般掠了过来,当下站起身来将手一挥,顿时那道人影飞凌上来,道了一声:“回去再说。”话音落下,公孙建听出是刘汉声音,顿时放下心来,随同刘汉一起施展轻功,疾向自己的秘所而去。
待到回了秘所进了屋中,公孙建与刘汉俱都扯下蒙面黑巾,这才发现刘汉的嘴角竟有血丝,连忙让刘汉坐下,关切问道:“三哥,你受伤了,伤得如何?”
刘汉闻言微微一笑,随即用手抹去嘴角的血渍,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惑人耳目而已。”说着,刘汉便对公孙建一五一十将方才发生之事叙说了一遍。听罢刘汉所说,公孙建还是有些地方不甚明白,又再问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学得天师道的‘掌心雷’和‘魁星踢斗式’?”
刘汉闻言一边脱下外面的黑衣一边回答道:“公孙,朝廷虽不满天师道,却也未曾与其闹翻。难道你忘了,早年间天师道还曾经受过朝廷的封赐,而天师道上一任的掌教,也就是天师道的创教祖师张陵张真人因此也与上一任的一梁,也就是我父亲颇有些交情,而我也曾去太平道里历练了两年,由此习得二法。自从张真人得道羽化后,天师道虽在巴蜀的势力更加强大,但教中得到张真人真传的高手却是寥寥无几,且都是张真人的亲传弟子。如今张角他们一众人等必是以为我是天师道的人,而这也就是我们今夜去的目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公孙建当下便就明白了刘汉欲要太平道与天师道两虎相争之计,当下点头道了一声,却又问道:“既然如此,三哥你又为何要诈伤吐血多此一举呢?”
刘汉闻言摇头笑了笑道:“公孙,你以为我此举真的是多余的吗?试想一下,张角认定我是天师道前来寻衅之人,而若是堂堂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居然与一个寻衅之人平分秋色,那么天师道的真正高手的实力又有多深?张角纵然想与天师道为难,只怕胆气也先怯了。如此一来,太平道他日如何还能与天师道一争高下,这可不是我们要的结果。”
公孙建这才明白刘汉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可是在其话中,其还是听出了一丝异样,于是问道:“平分秋色。三哥,张角此人真的有你说的这般厉害,难道以你的武功,还没有必胜他的把握?”
刘汉本来还面带笑容,听公孙建这般说,面色当下变得凝重起来,过了片刻才道:“适才交手,我虽未尽全力,却感觉他也有所保留,而且他精通道法,若是他与我全力一战,我确实没有必胜的把握。”话音落下,眼见公孙建面上变色,刘汉又再拍其肩膀道:“试问天下,谁能每战必胜。我虽未敢言胜尽天下,天下却也未敢对我言必胜。唯先不败,而后能胜。”
公孙建闻言这才点了点头,而刘汉见其安心,随即说道:“三更了,早点休息。明天起来,我们启程进京。”公孙建知道刘汉心中还是更忧七年前之事,也不多说什么,依言告退。
公孙建走后,刘汉走到窗边,用手轻轻推开窗户,望向天空,但见苍穹当中尽是云团,不见半分星月光亮,心中想到短短旬日之间,自己就连遇孙空、张角两大高手,不禁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当下长叹一声道:“密云不雨,何时才能复其道而不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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