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下了坡去的刘汉此刻坐在一条山溪旁的青石上，满面尽是笑容，像个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挽起裤腿，下了溪中拿着根树枝一边瞄插游鱼一边向也在水中的公孙建说道：“公孙，方才你有没有看到封家兄弟的那副模样，真是很久都没有那么作弄人了。”
公孙建亦是一边插鱼一边笑道：“可不是。想起我们上次作弄别人，还是在先帝的膳房之中偷吃西域的贡品葡萄，吃到最后尽剩下些青涩的小颗，膳房的人又不知道是谁做的，只能硬着头皮将葡萄浸在蜜水之中。就是这样，还是吃得先帝眉头紧皱，眼泪都酸出来了。”
刘汉闻言哈哈笑道：“我还记得，小霍年纪最小，可却吃得最多，当晚拉了肚子，一夜入厕九次。之后他说什么也不吃葡萄了，就连我们兄弟喝葡萄酒，他都不沾，想起来就好笑。”
公孙建出手如风，转瞬之间已是插了几条肥鱼，扔在岸上，接口道：“还有樊大哥与卫二哥，他们一贯都沉着稳重，不喜与我们嬉闹，可还是被我们借口拉去洗澡，中途我们先走，还顺手牵羊，拿走了他们的外衣，累得他们直泡到半夜，趁着没人才敢出来。从此之后，他们也再不和我们去洗澡了，哈哈哈哈！”公孙建一边笑着一边上了岸来，拢起早已收集好的干柴，拿出火石，准备待到将鱼处理妥当，便就生火烤鱼。
刘汉此刻也已插了两尾鱼，当下见公孙建上了岸来，亦是赤脚上岸，点燃干柴，随即接过公孙建递来的两条已经穿上木枝的鱼，看了看天空上的浮云，欢喜颜色顿时变得平静下来，叹声说道：“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樊大哥、卫二哥，小霍都已不在了，只剩下我们两个老家伙，在这里感怀往事、蹉跎岁月。”
公孙建手上正烤着鱼，眼中望着燃烧的火焰，低头勉强笑道：“三哥，好多年都没有见到你这么痛快地笑过了。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过去的事，说这些感伤的话？”
刘汉闻言当下伸手将穿鱼木枝架在火上，苦笑道：“公孙，其实我也不想。只是每当我特别高兴的时候，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原来的事情。要是他们活到现在，我们五兄弟坐在一起这么烤鱼吃，那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可惜，现在就只有你和我了。”
公孙建闻言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不停地翻着烤鱼，可是直到两面都烤得焦黑，公孙建还是没有罢手，直到刘汉叫了一声，公孙建方才醒过神来。看着已经成了焦炭的鱼，公孙建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鱼扔到一旁，刚想另拿一条来烤，却见刘汉已将一条烤好的鱼递了过来，当下顺手接过道了声谢，接着低头陡然问了一声：“三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刘汉闻言转了转手中的木枝将鱼面翻过，接着反问了一声：“那公孙你又有什么打算？”话音落下，公孙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答道：“去辽西，找一个能接承我枪法的人。一梁八柱没有了，我不想‘疾风速电枪法’也在我手中失传。”
刘汉闻言离火扬起烤鱼，低声说道：“对不起，公孙。”公孙建刚只吃了一口鱼肉，听见这话，当下住了口来看了看刘汉，接着笑道：“做兄弟的，不必言谢道歉，这是你告诉我的，怎么你自己反倒忘了？对了，三哥，那你又打算去到哪里？”
刘汉闻言将手中的鱼径直扔进了火堆里，看着渐渐化为灰烬的鱼，淡淡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只知我要在这五年之内，将通犀灵觉提升至可以觉察并对抗重瞳的境界。无论如何，五年之后，这个事情也该有个了断了。”
公孙建三两口吃了半条鱼去，将剩下的鱼也扔到火里，又用树枝拨弄了一下火堆，忽然道：“三哥，九天八阵是否很危险？”刘汉的面色很是平静，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公孙建侧首沉默了刹那，接着道：“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问，只是感觉。公冶隐的武功我已经见识过了，纵然是当年如日中天的梁冀，也远不及他，更何况他还有能够与通犀灵觉并驾齐驱的重瞳。这一战，远比当年的那一战更加艰险。”
刘汉默默地低下头去，沉声道：“公孙，你怕了？”公孙建闻言笑了一笑道：“怕，三哥，这么多年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你未免太小瞧我了，三哥。”
“公孙，方才是我说错了，你别介意。”刘汉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站起身来走到公孙建身旁，拍了拍其肩膀赔了声不是，接着坐了下来背靠着公孙建的背，沉声说道：“公孙，多少年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的。”
公孙建听得刘汉这么说，当下侧首说道：“三哥，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只是这一战，你自己一定要多保重。”刘汉闻言站起身来，当下一脚踩灭火堆，接着提起赤霄剑笑道：“公孙，有九天八阵，这一战，必胜无疑。等到了结了此事，我们兄弟再到这里把酒言欢。”
刘汉起身的同时，公孙建亦站了起来，当下握住放在一旁的龙胆亮银枪，沉声说道：“三哥，今日一别，五年后再见。多多保重。”说罢，公孙建眼见刘汉点了点头，提枪转身离开。
目送着公孙建远去直到不见人影，刘汉这才从怀中掏出两个与装白焰丹一般的小瓶，倒出两个药丸摊在手掌之中，赫然就是白焰丹，继而想也不想，便将两个药丸吞进腹中。顷刻间，刘汉须发尽卷、双目血红、青筋暴起，全身肌肤如同涂了一层朱砂一般，而体内更是感觉膨胀得欲要爆炸。以刘汉的功力，居然也抵挡不了这两颗白焰丹的药力，当下直接跳进了山溪之中，这才觉得膨胀的感觉舒缓了一些，继而全身下沉，直没水底。
恍惚间，刘汉想起了父亲临终前将白焰丹交给自己时说的一番话：“这白焰丹乃是留侯当年所制，现世只有十颗。自此之后，世上将再无白焰丹，所以这等灵药，你一定要慎用。服食一颗，就足以伤者起死回生、无伤者功力倍增，然此丹药性强烈而持久，不宜多服。若服两颗，药性之烈，药效之奇，更甚一颗数倍，然而人身有限，遭此强变，必当折寿。过往曾有一梁为了应付强敌，强服两颗，虽然功力惊人，却都活不过服药后十年。如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决不可行此两败俱伤之法。”
此时的刘汉终于体味到了父亲说过的两败俱伤之法，然而他别无选择：与公冶隐两度交手，初次交手，尽落下风，二次交手，虽胜犹败。从这两战看来，若是公冶隐恢复身体，以自己现在的功力，纵然加上八尉，也未必稳操胜券，可盗去了霸王枪的公冶隐却是自己为了朝廷不得不除的心腹大患，加之从墓壁看来，若是自己不服下两颗白焰丹，非但无法弥补在功力上与公冶隐的差距，也没有足够的念力施展通犀灵觉发动九天八阵生擒公冶隐。这是他的选择，也没得选择，这就是他和公冶隐，也就是项楚的夙命。
只不过一会儿工夫，溪流之水就开始冒起热气，而刘汉如同被烈火焚烧的身体也舒服了许多，渐渐地，流经刘汉身体的水流开始冒起水泡，腾起的热气也是越来越浓，而刘汉体内的狂热剧痛也随着水温的升高减弱了许多。及至最后，周遭百丈流水尽皆沸腾起来，继而刘汉只觉全身舒泰无比，振臂一起，溪流十丈之内的沸水倒流激射，水波及处，地裂石崩。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