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4溃败（1 / 1）

张凌烟本能地拉着毛坚石冲到了城墙下面贴着墙站着，因为只有这里才是弓箭射击的死角。他定了定神，只见一片火光之中，和他一起过来的攻城的士卒在箭雨之中纷纷倒下，有些已经一动不动，还有一些正痛苦地满地打滚，嘴里发出了狼嚎般的哀叫。

张凌烟回过头来看看毛坚石，毛坚石脸色惨白，嘴角不停地抽搐，握刀的手也在不由自主地抖动，刚才的豪气已经荡然无存。突然，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张凌烟循声望去，原来是城墙上的高丽士兵把一架爬满士卒的云梯推到了，云梯倒地的声音和士卒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一阵阵传到张凌烟的耳朵里来。

张凌烟再也不指望这是在横店影视城演戏了，因为从这么高的云梯摔下来，不死也得重伤，虽然群众演员的工资不高，但这么多人非死即伤，估计没有哪个影视公司能赔偿得了，再说就是有赔偿也没有哪个傻瓜来当这样的群众演员。张凌烟现在虽然不情愿，但是非常肯定自己正处在隋朝征讨高丽的最前线。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张凌烟不断地问自己，大脑迅速运转着。

“现在可能有这几种情况，第一，我在这里战死，死了是不是就能像梦醒一样回到昭陵博物馆呢？第二，我被高丽人活捉，向他们解释自己的情况，让他们放自己走。第三，想办法逃离这里。第一个选择太危险，万一死了就死了，醒不过来怎么办？第二个选择和第一个选择没什么区别，落到高丽人手里，语言不通，绝没有办法解释清楚自己的情况，即便解释清楚了，他们难道还会放了我？唯一的办法是先逃离这里，再想怎么回去。但逃离这里首先要逃离今天被动挨打的战场。”

想到这里，张凌烟多少感到有点庆幸，幸亏自己当过几年兵，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否则看到这个景象还不吓傻了。他又转过头去看毛坚石和其他几个人，贾公仁已然不知去向，郭骏和杨彰义正缩在毛坚石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张凌烟对毛坚石说：“毛大哥，现在怎么办？”

毛坚石哆哆嗦嗦地答道：“怎么办，凉拌。高丽棒子早有准备，咱们夜晚偷袭眼看着成了夜晚送死，我这条老命怕是要丢在这平壤城下了。”

张凌烟问：“梁队正呢，我们要不要听他的指令，继续攻城。”

毛坚石借着火光四下里看了看说：“还攻个屁，云梯都架不起来，怎么攻上城墙，我又不是壁虎。这是谁他妈出的馊主意，夜晚偷袭，现在倒好，高丽棒子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不成了人家的活靶子吗？”

毛坚石正在不停地抱怨，突然郭骏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小腿，原来是城墙上扔下的石块在地面上反弹起来，砸中他的小腿迎面骨。

杨彰义被郭骏的惨叫刺激到了，连声说：“那我们赶紧跑吧，赶紧跑。”

毛坚石说：“跑，临阵脱逃，回去也是斩首，还要株连九族，你小子自己跑得掉，你的父母妻儿能跑掉吗？再说了，现在跑，你还不被高丽棒子的箭射成刺猬？”

张凌烟说：“咱们又不能攻城，又不能逃跑，岂不是坐以待毙？”

毛坚石说：“要撤，也要等上级的号令才能撤，否则就算临阵脱逃。”

张凌烟问：“谁是今晚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是不是来大将军？”

毛坚石说：“来大将军才不会具体指挥这种小战役，听说今晚负责的是先锋官秦琼秦叔宝。”

张凌烟听了立刻觉得很亲切，小时候听单田芳的《隋唐演义》是他人生一大的乐事，秦琼秦叔宝那是隋末唐初的一代名将，还是后来的门神之一，如雷贯耳，于是说：“是他啊，他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他是名将啊！”

毛坚石不屑地答道：“名将个球，一个小毛孩子，不知道怎么得到来大将军的宠信，居然成了这次征讨高丽的先锋官。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看看今天这局面就知道了。”

张凌烟听了非常诧异，说：“毛孩子，秦将军现在多大啊？”他心里一直把秦琼看成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所以感到奇怪。

毛坚石冷笑了一声说：“多大，二十出头而已，看着比你还小点，已经是正牌先锋官了。听说以前是给来大将军当亲兵的。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张凌烟对毛坚石的话将信将疑，但眼下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赶紧保命要紧。于是他四下里张望，想找出撤出去的办法。

护城河里的火苗虽然已经不如先前那样腾跃，但依旧还在燃烧，借助它的火光，张凌烟仔细察看着城下的情况。攻城的几千士兵被平壤城上如雨弓箭所逼迫，全部像他一样龟缩在城墙之下，把盾牌顶在头上抵御射来的箭支和砸下的石块。攻城的云梯大部分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下，还有一些支得比较低，高丽人够不着，还靠在墙上。护城河的吊桥高高拉起，仿佛一个巨人站立在那里嘲笑着隋朝军人的失败。

看到吊桥，张凌烟灵机一动，转头对毛坚石说：“毛大哥，我有一个主意可以把兄弟们救出去，但不知道兄弟们愿不愿意听。”

毛坚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你小子以往一开战就往后躲，遇到危险总指望别人救你，今天怎么转性了？”

张凌烟连忙打断他说：“毛大哥，先别管我转不转性的事儿了，把兄弟们救出去要紧。现在高丽棒子还不知道咱们的虚实。时间一久，他们打开城门冲杀过来，我们可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毛坚石说：“你有什么主意？”

张凌烟说：“这个办法我一个人做不到，必须大伙齐心协力，但是我要指挥大伙，肯定是没人听啊，咱们要先找到能让大伙心服口服，听他命令的那个人。”

毛坚石说：“现在在西门城下的是架云梯的‘光’字营和负责进攻的‘猛’字营和咱们‘威’字营。这三个营的长官向来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猛’字营和‘威’字营的长官瞧不起‘光’字营的长官刘玄彬，说他压根算不上将领，顶多是个工匠头子。‘光’字营的长官不服气，觉得没有他们，其他营什么城也攻不下，什么仗也打不赢。咱们‘威’字营老大高舒阳和‘猛’字营老大李延广更是像乌眼鸡似的对掐，老高觉得老李打仗鲁莽，老李觉得老高畏畏缩缩，是个娘炮。听说这次为了挣攻城的次序先后，两个人差点在秦先锋官面前打起来。现在找一个让三个营都服气的人，有难度，再说也找不到啊。”

张凌烟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了想说：“救不了所有的兄弟咱也得想办法把咱们营的兄弟救出去，队里的兄弟总要听梁队正的吧。先找到梁队正再说。”

毛坚石听了觉得也有道理，就拖着张凌烟，顶着盾牌顺着墙根往北慢慢挪，挪几步就问：“见到梁队正了吗？”经过的本队士卒都摇头，一直挪到了“威”字营另一个小队“威力”队跟前都没有问到，两个人没办法，再慢慢往南挪，快要挪到平壤城西门口的时候，“威信”队的几个士兵说：“你们是‘威烈’队的吗，要见你们梁队正，恐怕要去阴曹地府了。”

毛坚石和张凌烟听了心里一惊，连忙问：“你们见到我们的梁队正了？”

那几个人说：“当然见到了，架云梯的时候，他就在我们队边上指挥‘威烈’队的兄弟攻城，站得比较靠后，第一波箭射下来的时候，他的喉头正中一箭，现在人就在那底下呢。”他们说着指着离自己约有两三丈远处的一堆尸体。

张凌烟听完看了看毛坚石，心里一凉，说：“毛大哥，怎么办？”

毛坚石看了看他，咬咬牙说：“你真有办法？”

张凌烟说：“办法是有，但是要大伙齐心协力拼一拼，不敢说百分百成功。”

毛坚石说：“那好，咱们先回队里，我把几个伍长找来商量商量。”

他们正说着的时候，护城河里的火苗已近渐燃渐弱，突然护城河对面传来了一阵“刷刷刷”的声音，估计是“武”字营在用强弩反击了。毛坚石嘴里嘟囔了一句：“奶奶的，到现在才有反应，根本不顾咱们的死活。”说着，拖着张凌烟又往自己队里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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