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瀚海无边,只见千帆竞渡、白帆蔽日。大夏船只舳舻千里,白压压向赫里岛侵来。陆涟清站在长船船首,任海风吹拂自己散落的额发,只是盯着远方那高大的战船沉默不语。
等两军船只彼此相距不过数海里的时候,陆涟清忽而下令停止前进。而大夏那边似乎也有所忌惮,也同样按兵不前,于是两军就这样遥遥相对,彼此之间只余下猎猎海风之声。
“胆小。”陆涟清冷哼了一声,转身对斯图尔特道,“那日对你说的东西记清楚了么?”斯图尔特点点头,“就是等大夏船队慌乱时,运用这船体积小的优势趁乱进攻。当然明白。但是怎么让他们慌乱?”
陆涟清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狡黠,“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斯图尔特不解的看着他,但陆涟清仍是看着大夏的船队,只是眉间或有忧色。过了一会儿,陆涟清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时间差不多了。”
没等斯图尔特反应过来,就见陆涟清已经腾空而起,几乎浮在半空之中。“沈飞白。”陆涟清直接运用灵气发声,两军全部听得一清二楚,他突然点将,令沈飞白有些措手不及,只好硬着头皮回道,“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陆涟清冷哼,“沈飞白,你若是还有些廉耻,就赶快收兵回去,不然——休怪本王不客气。”陆涟清天潢贵胄,却又礼贤下士,在朝在野都有不错的名声,故而在太子陆涟清“死”后,不少人都为之扼腕叹息。现在陆涟清又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不能不使一些人激动万分。所以,当下就有一些大夏士卒在骚动。
“本王在说一遍,沈飞白你若再不收兵,休怪本王不客气。”陆涟清扬声道。他虽是出身优渥,但并不以此为傲,平素说话都是较为谦逊,所以陆涟清像这样有意强调“本王”也是有悖他的本意。
“陆涟清,”沈飞白直呼其名,“你投靠海西,还有脸自称‘本王’?!”陆涟清摇了摇头,没有答话。就在沈飞白以为他理屈词穷时,忽而听到周围响起了密集的龙吟声。沈飞白诧异的抬头看去,就见陆涟清站在高处,双眼紧闭、面色发赤,神情莫名诡异。
二
大夏皇宫,太清殿。
陆羽文批阅着奏章,须臾喟叹了一声。老内监本在一旁服侍,听见叹声,不觉问道,“陛下为何叹气?”
陆羽文搁下如椽大笔,摇头道,“涟清那孩子真是不让我省心。”
“殿下又有什么过错?”老内监一愣。
陆羽文神色凝重,“他在召唤神龙。”然后,顿了一下,“但他修为不足,必然会以命相换。他离开赤县,就没有想要回来过。”内监亦愁道,“殿下果然还是那性子,只是可苦了大夏百姓。”
三
褐、赤、蓝、青、白、黄,六种颜色的神龙张牙舞爪的出现在战场上空。山、火、水、泽、雷、风,六大神龙第一次出现在远离赤县的地方,第一次将自己的爪牙对着自己的臣民。
“沈飞白,你在不收兵,那你应该知道下场。”陆涟清站在六龙身旁,显得渺小又高大。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有什么喧嚣,也没有人再敢吭上一声,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沈飞白的回答。见千万道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脸上,沈飞白只觉好不尴尬,“殿下神通,但既能召唤六龙却为何不与大夏作战,反而去帮助海西?莫非你身为大夏太子,当真是里通敌国?!”
他信口雌黄,陆涟清也不分辨,只是冲口说了句什么,尽管在场没有人能够明白他所说的为何,但是所有人都从那句话里感受到了巨大的威严,帝王的威严。
六龙忽然动了,巨大的龙身窜进大夏船队里,直接将其掀了个人仰马翻。水龙在海上如鱼得水,直接召潮唤浪,海面上立刻被卷起数人高的大浪朝船队扑去。火龙也趁势作乱,口吐火焰,点燃了长船主帆,令大多数船只只能随波逐流。山龙木木讷讷,只会用庞大坚实的龙身撞来撞去,但对船队的损害却是最大。风龙卷起真正狂风,一时间,风助水势,风助火势,大夏船队里乌烟瘴气,哀嚎阵阵。泽龙落在末尾,蜷起身子将落水的士卒一一救了起来。
见敌方陷入混乱,斯图尔特立刻下令进军。船队与船队相互碰撞,将本来就混乱的局势搅得越发不可收拾。海面上,哭喊声,求救声,落水声,龙吟声,与海风响成一片,令人头疼欲裂。斯图尔特得了陆涟清的吩咐,只是让船队深入,却并不杀人,反而屡屡搭救落水的大夏士卒。
陆涟清站在最高处,看的也自是最为清楚。他看见六龙作乱,也看见六龙助人;他看见船队相搏,也看见相互救助;他看见沈飞白惊慌失措,也看见斯图尔特镇定自若。他就那样看着、看着,如同高高在上的九天神祇,冷漠而无情的看着世间万物。
沈飞白见大势已去,只好无可奈何的鸣金收兵。见大夏船队退去,斯图尔特也不追击,只是下令将所救士卒另安排一条小船送回,也是收兵回港。
陆涟清想召回六龙,却觉得浑身灵气被人吸干,意识开始发糊,双眼看到的东西也逐渐模糊,双耳嗡嗡作响,阻挡了一切海潮声。此时见两军各自收兵,心神所系一时得到放松,便再也支撑不住,头朝下地朝海面载去。虽见海水扑面而来,但他已经无力避开。
至少,在死前,还做了件有意义的事。
陆涟清这样想着,安心的闭上了双眼。
四
“落日西沉,
白昼告终,
鸟飞兔走,
又迎来新的生命。”
歌声哀怨悠长,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无端的愁绪让美景轻,
绿荫围绕的茅屋闪烁着斜阳的躲藏,
又一生凄凄然猖狂,
又一生盘踞的想与分离的迷惘,
纵横飞行的瑞蔼中降,
沉溺的爱欲强烈跌宕,
历千百载湮没无闻,
海涛冲击毁坏堤岸,
幽灵取了魔衣飞离,
原野青葱碧水幽幽,
然我,
行近百年落得轻松,”
是谁的歌声在他耳旁回响?是谁又将他唤醒?是谁……
陆涟清昏昏沉沉地醒来,却看见李夜焦急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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