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槿意外夺回江湖令,总算不辱使命。但前去少林何止千里之遥,在后来的路途中会遇到什么凶险,却是无法预料的。吴越心中一直闷闷不乐,那天,鬼见愁魏京手法之快,实在难以想象。本以为这次代表青神派出来,可在武林同道面前为青神派长长脸,在小师妹唐英心目中添几分英雄作为,谁知道,命里注定该倒霉,仅一招就栽到鬼见愁手里。唐英见师哥寡言少语,心知定是那次失手的缘故。平时总是师哥哄唐英,什么事都随顺着,唐英此时柔情万种地对吴越说:“师哥,你不要这样。你再这样不说话,可要把小师妹闷坏了!”吴越开心地一笑说:“小师妹,当师哥的还要你来担心吗?”“师哥,小师妹就问一句,平时你性子不是那样急的啊!”“性格平和不代表不会急燥,性子急燥也不能说明没有平稳的时候。很多事情看是一成不变的,结果却往往出人意料,是不是这样?”方洪春接过话题说:“其实吴兄当时那招已很不错,只是鬼见愁手脚确实太快,换了我,也会是同样的结果。”唐英看了方洪春一眼,她说:“你那招也很好啊,如鬼见愁不用内力震断你的铁剑,他恐怕要闪避都来不及了呢!”“师妹别这样说,败军之将,何敢言勇!当时如不是许前辈出手,我们这边情况就很不好。”唐英“格格”一阵娇笑,方洪春看得傻了。
唐英一笑,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可许槿仍是一脸凝重。“许伯伯,你咋还是绷着老脸,显得那样严肃啊?”唐英说。许槿叹一口气,然后注视着唐英,他说:“小女娃娃不懂!”“许伯伯,不许还叫女娃娃,都这么大了,哪还能那样小瞧人家的!”唐英把头扭过一边,装作生气的样子。“人家许伯伯说着耍的,好啦好啦。”吴越安慰师妹。许槿一脸苦笑接着说:“各位师兄弟,自我们几大门派掌门在长安会盟,决定传递江湖令后,我许槿不才,与各位当尽心竭力,把江湖令安全送达少林。眼前要去的第一个去处是‘京兆尹’中途须经一个去处叫做‘窝锅台’-----一个极为险要的地方,那里历来匪患猖獗,大家要作好准务。”许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一路打前站的,由吴越担当。方洪春前出两箭之地,剩下的人分两拨,前一拨数人,唐英为核心,我带两人押后。到‘窝锅台’后不得盲目通过,大家合计后才行。”“许伯伯,我要打前站。”唐英说。“前站是我们的耳目,有什么情况,要一眼就能看出,还有,功夫要好,三两下就被人家擒了,那还叫话吗?”“要不,我要和方师兄一样,远远地前出,那才有意思呢!”“这不是闹着玩的。前出者,就是我们的先锋。遇山开路,遇水搭桥,这些,你一个女孩子能行吗?”“那么,许伯伯,我们后面的人为什么还分前一拨后一拨的呢?”方洪春插话说:“师妹,这是许师伯过人之处。试想,大伙儿走一块,如遇成群的劫匪把大伙一围,那就说不清楚谁能突出去。许师伯这样安排,就是让劫匪无法形成合围之势。”许槿笑着点点头。
却说吴越打前站,先行有两三里路程。至一三岔路口,路边一株千年榕树,树荫一亩有余。树荫下,一个酒招随风飘扬。其时已是响午,吴越大踏步走进小店,拣临窗的一处坐下,见到小店内已有三五个大汉在喝酒。吴越要来酒肉,满满地倒上一碗酒,眼睛却打量着小店。等得没人注意,吴越把酒轻轻地倾于脚下,却伏身桌上,假作醉酒。店小二远远地嚷着“倒了!倒了!”那几个喝酒的大汉一齐站起身,直奔吴越而来。到得吴越身边,一个大汉说:“如何,还是在下这计实用,管你什么好汉,在我蒙汗药面前就都是死猪!”另一个大汉说:“赶快把这人弄开,他们后面的人就要到了。”言未毕,果有一人来扯吴越的胳膊。吴越忽地站起来,一指点了身边这个大汉的俞气穴。其余大汉先是一怔,继而举刀舞剑地向吴越攻过来。吴越腾地一下从众人头顶跃过,落在店堂中央开阔处,人未落地,剑已出鞘。一大汉持剑,一大汉举刀,两人左右攻过来,店小二舞一个粗大的拴门木从吴越背后当头就砸。吴越“哈哈哈”一阵大笑,这凝聚内力的笑声,声音不大,却能传之两三里之外。持刀剑的二大汉听声一怔,这个笑声太刺耳,若非内力深厚,断无这等惊心动魄之音!店小二却不理会,那拴门木劈下之势,如山崩地裂一般,吴越在间不容发之际晃身闪过,只听“嘭!----咔!”两声,吴越身后的八仙桌被砸得粉碎,拴门木也折为两段。吴越倏然向前,又点了店小二的穴道。其余大汉被吴越的声威所慑,发一声喊,没命似地逃出小店,瞬间,消失在小店后的山林之中。
方洪春和许槿等先后赶到,被点穴的大汉已咬舌自尽。解开店小二的穴道后,店小二连连作揖求饶。“这些大汉是什么人?”方洪春厉声喝问,“他们不说,我也不敢问”店小二说“他们要我配合下蒙汗药,不然,就要杀我,我不敢不从啊!”“被逼下蒙汗药这是一说,你从背后对我进行偷袭,这又作何解释?”吴越怒目圆睁。店小二慌忙答道:“他们要我在打斗时从背后配合,不然就烧我的店,砍我的头。”方洪春盯住店小二的眼睛,问道:“他们说话的口音呢,不是本地的口音你也听得懂?”“啊,我想起来了”店小二说“他们确实是本地口音,但不知是哪方人氏。”“算了”许槿说“我们自己小心些就行。”许槿一行十余人在小店吃过饭,当晚就宿在小店的店堂中,唐英另住在小店的杂物间。
第二天,结清食宿帐,一行人又上路。上路前,许槿把吴越和方洪春叫到一起,商量着前面什么地方能买到几皮马,便于赶路。同时,许槿让吴越与方洪春走一块,前面如有什么事,两人也好有个照应。这一日,于山路间经过几个小店,均无事,看看傍晚,来到一个镇子,看那牌枋,镇名是“黑山镇”两傍对子,上联为“山山连连上通滇南北”下联为“水水绕绕下流鄂东西”。吴越说:“山水簇拥一小镇,本是神仙乐土,却取名为黑山,甚为不符。”方洪春不理会吴越的雅兴,他说:“这个镇子透着诡异,你往镇里看去,为什么看不到一个人?”吴越与方洪春二人不便进镇,等许槿一行人都到齐后,大伙分两批,前后相距一箭之地走进镇去。
镇里面阒无人声,偶有乌鸦“呀!呀!”地叫两下。天已黑了,镇里面也没有灯火。吴越与方洪春分头去敲门,终无人应。转过两条街,众人来到一个旅店前,月光下,看清是隶书的金字“得月楼”店门半掩着,进得门去,店中漆黑一片,吴越用随身的火折子打燃火,见店堂中并无一人。许槿让吴越带几人上楼去看客房中有无异样,吴越带了三人上楼。方洪春打燃火折,点亮了店堂中的腊烛。一袋烟的功夫,吴越等人下得楼来:楼上空无一人。许槿决定一行人暂住旅店。为谨慎起见,许槿让吴越带三人住楼上靠近楼梯口的房间,并不可点腊烛。方洪春带二人在旅店大门后就地安歇,其余人均在店堂中休息,并让大家看清楚店堂的布置及各人所在的位置,如遇紧急情况,不得惊慌。
此时,天交一鼓。店堂中的腊烛晃一晃,忽然灭了。许槿睁开眼,就着窗中透进的微弱月光,店堂里情景隐约可见,并无异样。过得片刻,许槿感到旅店外似有人声,他见识甚广,知道店门外有人窥视,心里却盘算着紧急情况出现时的应对措施。片刻,门外没了动静。许槿心下却有些不安起来,这种平静也许就酝酿着更大的危机。再过得片刻,檐瓦屋面上有了动静:似有夜行人轻身经过的声音。那声音极轻微,显见夜行人轻功颇高。远处一声猫叫,过后,再次平静下来。许槿心中越发不安了,猫叫声,明显是另一拨人到来的联络暗号,再一次平静,预示危险就在眼前。大伙都醒了,因为那声猫叫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太过突兀。许槿轻轻地把大伙招在一起,他悄悄说:“大家不得惊慌,吴越带三人拒住楼梯口,防止有人从楼上攻下来;方洪春与唐英一组,在危急时刻,保护令牌从后窗口突围;其余的人,随我作好拼斗准备。”吴越把唐英叫过一边,他从贴身的**中取出一个碧绿的玉佩交给唐英,并说:“师妹,为兄这次如果没有出来,这个玉佩就当作留念了。”言毕,颇为动情。唐英大急,她说:“这怎么可能,你一定要出来!”吴越点点头,回答道:“好吧!”
门外忽然人声嘈杂,店门被猛地撞开,一伙人举一个牛油火把直走进来。方洪春迎面挡住,问:“什么人,为什么这般无礼?”火把后闪出一个凸额老人,一个红发汉子。老人眼若鹰隼,声若洪钟,只见他朗朗道:“我是断魂掌王亚”凸额老人手指红发汉子道:“这位匈奴人,称号为鬼头刀的莫踏也”凸额老人接着说:“闻听江湖令在你等身上,乖乖交出来,还有得商量,若道一个不字,定叫你等血溅当场!”“江湖令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匈奴人又为什么来到我中土?”方洪春问道。断魂掌王亚怪眼一翻,疾口道:“小子,你问话太多,不想活了是不是?”言毕,王亚身后一伙人亮刀亮剑。许槿越前一步,说道:“各位好汉,你我以前从未谋面,素无瓜葛,何必苦苦相逼?”王亚是个火爆性子,他大声道:“你这老儿,啰哩啰嗦,痛快的,交出江湖令。不然,就吃我一掌!”许槿示意方洪春退后,然后对王亚说:“未想到英雄这样性急,这样,我老儿陪各位玩一玩。”言毕,飘身店门外。店门外早已站有另一伙人,刀枪均已在手。王亚和莫踏也二人双双追踪而至,莫踏也手握链子枪,一副睥睨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架式。王亚到得距许槿一丈之地,运气于掌,双掌逐渐发红,隐隐有白汽升腾。其时,旅店内已然传出打斗声。
王亚左手倏地一掌向许槿击过来,许槿微一侧身躲过。王亚左掌一击落空之际,立刻变掌为抓,右掌仍蓄势待发。许槿并不还掌,微一躬身又已躲过。王亚性格暴燥,见对手又不还招,状似儿戏般地躲过攻击,越发大怒。王亚左掌晃一晃,吸引对手注意力,右掌猛地搂击对手的退路。许槿并不招架,身子一闪,又已闪开。王亚怒极,左掌右掌狂风扫落叶般轮番攻击,许槿连连后退,并未还击。王亚暴怒,脚下无步伐,掌上无招式,一阵狂乱击打,许槿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只见他左掌护前胸,右手从左手下穿出,遥发一掌,王亚闪避不及,被击中腰跨部位,翻出一丈开外方才踉跄站住,止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旅店内的打斗又是另外一番情形。吴越守住楼梯口,防止腹背受敌。只见一个红脸番僧带几个僧人向楼梯口扑来,红脸番僧使的是月牙铲,僧人一式的齐眉棍。吴越四人四柄剑对番僧的月牙铲和齐眉棍,兵器上已吃亏。番僧的月牙铲团团舞来,一丈之内立不住脚,吴越等四人只好一步一步退下楼来。
楼下店堂中,王亚与莫踏也追随许槿到店外后,剩下的人中有两兄弟武功怪异,两人一般矮小,仅及常人腰腹部,江湖上对二人有个簇号叫“钻地星”哥哥叫“大亮”,弟弟叫“小亮”二人的武功以滚地枪见长。滚地枪专攻下三路,兄弟二人配合默契,已练到心手合一的地步。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王亚与莫踏也走后,大亮与小亮一声吼,双枪齐出,朝方洪春搠来。二人双枪虽是齐出,但出枪却有快慢。大亮出枪又快又狠,直指方洪春腰腹之下,小亮出枪不快不慢,却指向方洪春可能躲避的方位。这下变起太快,方洪春不及抵敌,只得使一招“旱地拔葱”凌空跃起,直翻到二人身后。大亮小亮身后似有眼睛一般,倏地转身,双枪指向刚一落地的方洪春。方洪春不及多想,又跃回去。在空中,已掣剑在手。大亮小亮故伎重施,双枪倏地又已刺到。方洪春在间不容发之际,气贯左掌,右手剑下撩,拨开大亮之枪,身子疾闪,堪堪躲过小亮的攻击,只听“呲”的一声,小亮枪尖刺穿了腰跨处的衣服。方洪春大怒,左掌遥击小亮,小亮感到一股大力冲到,回枪不及,只好丢下枪,抱头一滚,滚过一边。大亮见此情形,持枪慌忙后退……
店外的争斗已到生死立判的地步。莫踏也一杆链子枪使得泼风般快捷,忽上忽下,忽近忽远,点,刺,撩,拨诸般招式使开来,让人眼花缭乱。许槿凭着一双肉掌,忽砍忽劈,忽抓忽撩,一招接一招,招招相套,似行云流水,令人目不暇接。斗到急处,莫踏也突然一刺,招已使老,看似无法回防,许槿心中暗笑,这等诱人之计,如何瞒得我过?许槿来个将计就计,左掌直接击入莫踏也的空档,莫踏也暗喜,一个侧身躲过掌击,回枪一个撩刺,又快又疾,许槿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只见他左掌变掌为抓,一把抓住枪杆,右掌搂头便击,莫踏也无法撤枪回防,只得弃枪,一个连环退步,避过掌击。其他人见王亚与莫踏也均已落败,无人再敢上前挑战,对恃片刻,众人扶着王亚,慢慢退走。
吴越四人退到店堂中时,大亮小亮兄弟已落败。红脸番僧依样画葫芦,一把月牙铲团团舞来,端的是风雨不透。方洪春扔下铁剑,右脚一撩,一柄长枪飞到手中,却是小亮丢弃的那支铁枪。方洪春一招:“怪莽翻身”急刺番僧的前额,番僧一铲挡过,那月牙铲翻转着顺势向方洪春削来。吴越疾的一剑从下三路攻过去,番僧急忙向后跳开。这招交换过后,一个黄袍僧人持棒跳出来,一棒砸向吴越,红脸番僧的月牙铲又向方洪春攻过来。黄袍僧人一根棒直上直下砸过来,把吴越当成还没出道的一般武林人士。吴越却不急不气,只见他一柄剑使开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视之在左,忽焉在右,视之在前,忽焉在后。黄袍僧人见不是路,急欲退步,听得吴越一声大喊“着!”黄袍僧人中剑倒地。吴越抽出宝剑,忽地一剑疾刺红脸番僧。红脸番僧斗方洪春已处在下风,看看招架不住,吴越这剑疾刺,万难招架,只好一个翻身,跳出圈子,招一招手,那伙僧人跟在他后面倏然退走。
方洪春带众人冲出旅店时,许槿已自取胜。许槿问过大家无伤亡后,说:“要防止敌人反扑,此地不可久留。吴越与方洪春各带一人去周围查看,其余人在旅内准备一些吃的。”唐英也要求随吴越与方洪春二人去查看,许槿点头允可。“小师妹,你随我去吧!”吴越向唐英招招手说。方洪春急着说:“小师妹,随我更安全一些。”唐英看看吴越,又看看方洪春,不知从谁,一时傻了。吴越指着方洪春说:“你说小师妹跟着你更安全一些,是说你天山的剑法比我们青神的剑法更好,是不是?”方洪春一笑回道:“你自己多心了,是你自己在说我的功夫比你好,大家可是都听到的。”吴越脸噎得通红,他“刷”地抽出剑来。许槿急忙止住,他说:“你二人忘了当日掌门师付嘱咐你们的话吗?若不能完成护送江湖令的任务,就都不能回归师门。大家在一起,本应该同舟共济,相互扶助才是,似你二人这样,象什么话呢?”唐英明白过后,她回头对两个师兄嫣然一笑,然后说:“好啦,我不去了,我回店里去给你们准备吃的。”
却说吴越带一个同门师弟沿旅店正街附近搜查,同门师弟属青神派二代弟子,名叫谢宇。方洪春带一个同门师弟沿旅店后门附近搜查,师弟叫伍睿。其时天已破晓,雾蔼弥漫,眼前景物看不出一箭之地。吴越与谢宇二人一前一后走过一条街道,在街道转角位置,发现一处亮光,一闪而灭。吴越示意谢宇不要声张,二人闪身于一棵树后,伫立不动。片刻,一个石子从天而落,石子掉落地面,与青石板路面发出“啪!”的撞击声。吴越心里暗笑,这等“投石问路”的雕虫小技也好意思使出来,未免太小看人了。等得片刻,没有动静。路边一扇门“吱哑”地响了一下,一个人探出头来瞧了瞧,又缩回头去。吴越示意谢宇在树下把风,然后悄没声息地走到门边,贴耳到门缝处窥听。听得屋内有人悄语低声道:“大哥,干脆把他做了,你我两个从此跳出江湖。”另一人道:“兄弟,似这等千娇百媚的娘子可遇不可求,‘做’了岂不可惜?只要她不喊,待得那拨男女走了,这个空镇子不就都是你我的天下?”吴越听得是实,把手向谢宇一招,谢宇来到面前,吴越让谢宇守住门口,然后一脚踢开木门,冲了进去。屋内两人甚是惊慌,看清进来的只是一人时,两人一齐扑向吴越。前边一人冲到,一招“黑虎掏心”直击过来,吴越侧身躲过,后面一人又到,一招“力劈华山”使的却是大砍刀。吴越再度侧身,那大砍刀贴着吴越耳根削下,却没有伤到皮肉。吴越侧身之际,一个拗步冲掌,一掌实实地打在握砍刀者的胸膛,砍刀“咣当”地一声掉落地上,人却似断线的风筝直飞出去,撞到墙上。另一人慌得夺门而逃,刚出得门,却被谢宇一记钩拳重重地击在下鹗处,“扑”的一下仰面就倒。吴越与谢宇二人进得房屋里间,见一个女孩被绑在太师椅上,嘴里塞了白布。谢宇抽出短刀,割断绳索。女孩颤巍巍地站起来,原本苍白的面容忽然泛出红晕,一双悲戚的眼睛透出几许温柔与妩媚。“姑娘叫什么名字?”吴越问。那女孩无限娇羞,羞答答地回道:“李玉贞”“却是为何没与家人在一起?”李玉贞忽地双袖掩面,悲痛万分地哭了起来。“不要太难过,有什么事情姑娘只管说。”吴越安慰道。李玉贞抽泣了一阵,低声说:“我父母早亡,就只一个哥哥。前天晚上,镇里忽然涌入一股强盗,我家也不例外,几个强盗砸门而入。哥哥前去质问,却被他们强行拖走,至今不知下落……”“既已这样,姑娘你一人在家,那不是很危险么?要不,就跟我们一起走,再慢慢打听你哥哥的下落?”李玉贞思之良久,然后无奈地点点头。
方洪春与伍睿沿旅店后门一带搜查,旅店后面是一片竹林,翠绿掩映,雾蔼氤氲。江湖上有云“山路莫抢,遇林莫入”方洪春在竹林前犹豫一会儿,终于不敢擅入。在方洪春转身之际,一阵山风拂面而过,一股异味传到洪春鼻中。方洪春大疑,他叫伍睿在自己身后三丈之外跟随,手持利剑,一步一步地走进竹林。竹林深处,方洪春看到一副极其骇人的惨景:二三个老百姓的尸身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子。看情景,死亡时间就是一两天。方洪春认为,必是昨晚与自己打斗的那伙贼人,在埋伏前,事先杀害了镇上的居民,防止泄漏消息。
吴越与方洪春等人回到旅店时,唐英她们做的早餐已准备停当,李玉贞的到来,许槿颇为踌躇。须知练舞之人,行走与普通人大为不同。有言道:“站如钟,行如风”这个弱女子相随,何时到得少林?吴越看出了许槿的心思,他说:“出这条街向左,似有一个马市,购得一匹良马,这姑娘不就不妨碍我们的行程?”许槿是为人老者,本就慈悲心肠,想想看,抛下这姑娘,无异于抛弃一颗良善之心,因此,便即同意。众人吃罢早饭,出得门来。其时,天已大亮,雾霭也已散尽。众人走出这街,左拐不远处,果有一处马市,乡下人早早地牵马到集市,图个尽早出手,卖马之钱或添买农具,或购买粮食。许槿等人购得一马,李玉贞乘骑甚为方便。吴越问得路,再往前行,便是东出长安的第一大镇-----京兆尹。前面开路的仍是吴越与方洪春,中间众人仍由唐英负责,押后的是许槿与伍睿。吴越与方洪春虽然同为前面开路,但这次二人却无法走到一起。原因就为唐英那不经意的回眸以及回眸时的嫣然一笑,吴越与方洪春当时差点就看傻了……
吴越前行得有一箭之地,其后是方洪春,其余众人按安排依次起行。这样过得两三日,一路无事。看看相近京兆尹,这天,众人来到“虎跳涧”所在路段。“虎跳涧”一面是深山峡谷,谷内流水淙淙,水汽弥漫。另一面是悬崖峭壁,树木掩映,诡异莫测。“虎跳涧”长不过两三里路,却是长安通向“京兆伊”的必经之地。“虎跳涧”入口处一片光达达的崖石上,书有:
危岩耸峙锁京畿,
幽谷深深藏伏兵。
但得猛将一人在,
何惧叛逆十万军”
一诗。前行两步,又有一诗云:
女娲炼石落深涧,
化作清清碧玉潭。
白云千载幽幽恨,
指点江山作笑谈”
这时,迎面一骑白马抹过弯道处,风驰电掣般冲来,离吴越不过一箭之地。这下变起苍促,吴越来不及拦阻,那马如离弦之箭,已到眼前,吴越无奈之下,一个旱地拔葱,平地跃起丈多高,那马堪堪从吴越身下穿过!白马疾地向方洪春冲来,当吴越闪避白马时,方洪春已有准备,渊渟岳立,运气于掌。白马冲到三丈之地时,方洪春猛发一掌,只听“波”地一声脆响,一股大力如狂飙般击向白马,白马前腿悬空,直直地人立起来。方洪春前进一步,掌力增大一分,白马抵受不住,向后翻身便倒。白马一个滚身爬起来,向来路跑去。这时吴越已等在前面,白马跑近到一丈以内,吴越飘身一剑向前突刺,白马急向左边趋避,一足踏空,硕大的白马掉向路边的深涧,眼见得不能活了。吴越正欲插剑入鞘,一阵急骤的马蹄如雷鸣般响起,弯道处忽地又转出五匹脱缰的野马,以排江倒海之势冲过来,吴越如不闪避,不是被马踏为肉泥,就是被群马撞下崖去。吴越倏地飘身而起,手中剑画个弧,五匹马皆中剑,四匹马立刻倒下,一匹宗色的马受了一点轻伤,只见这马犹为愤怒,“嘶----”地一声长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吴越,方洪春在后面蓄势等待,这马见不是路,忽地掉头,向吴越冲来,吴越并不闪避,一人,一柄剑,如松树般钉在原地。那马颇有灵性,见此情景,不敢再冲,身子却在原地前后盘旋。弯道处忽地冲出十匹野马,势若惊风,吴越重施前技,杀得七匹野马,剩下的三匹野马裹协着宗色马,一齐向方洪春冲来。方洪春剑交左手,右手捏数粒铁蒺藜,当马群冲到三丈之地,右手着力一挥,铁蒺藜电闪般飞出,三匹野马被击中眼睛,一阵乱冲乱撞,都掉下深涧。宗色马灵巧地躲过,只见它停立原地,稍倾,慢步地走向方洪春。方洪春见状,知道这马已归顺,向前笼住宗色马。众人其时已赶到前面,许槿会同吴越与方洪春,商议后,认为要过“虎跳涧”须得两人一组,结伴而行,前后拉开距离,同时要注意崖顶的落石及乱箭的袭击。众人到得第一个弯道处,都停下脚步。有道是“遇林莫入”“遇弯莫拐”原因是林中及弯道那边有许多不可预见的因素。许槿一捋胡须,说“众人都退后。”待得众人退后丈许之地,只见许槿摘下一段半人高的树枝,捋去旁枝绿叶,气运掌底,把树枝轻飘飘地推向空中,然后倏地向深涧外窜去,待得转过弯道,人在空中将欲下坠的一瞬,许槿一脚点在缓慢飘浮的树枝上,一个借力,人又倒翻着飘回弯道内。许槿在空中只瞧得一眼,便看清楚弯道那边并无埋伏。许槿这手漂亮的轻身功夫,当今世上已没有几人能够做到。众人过得弯道,路边山崖更高更陡。许槿愁眉紧锁,方洪春猜到许槿的心事,他说:“倘若山顶乱石俱下,我们说不得必有伤亡。不如让我与吴师兄攀上山顶,查看究竟,然后众人方可通过。”许槿点头同意,他说:“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如你二人凳上山顶,须与我们同时推进,方可保得下面不受袭击。”方洪春与吴越二人点头回答“明白。”方洪春在前,只见他右手暗扣一枚铁蒺藜,在陡坡上左右腾跃,一路蜿蜒向上。吴越在后,口衔一只飞镖,一路纵跃,向上疾登。二人到得半山腰位置,山顶忽然落下一个磨盘大的滚石。那滚石一路飞坠,气势如虹。山下众人一阵惊呼,疾忙闪避。方洪春向左跃得两跃,已避开滚石。吴越急忙向右窜开,那滚石在山脚一处凸岩上一撞,向外弹起数丈高,然后直接坠落深涧,滚石溅起的水花直冲出山涧,远远地都能看见。滚石过后,许槿查看,见方吴二人没事,众人也没有伤亡,只是李玉贞的乘骑被滚石带下的碎石击中头颅,已倒地身亡。宗色野马甚为乖巧,躲过一劫。再看方洪春,几个起落,已到得山顶。在跃上山顶之际,方洪春忽地向前击出铁蒺藜。吴越不甘落后,几个窜跃,也到达山顶。二人在山顶逡巡,山顶只有一处撬动巨石后留下的木柱和垫石,林木森森,哪有一个人影?方洪春给许槿发出信号,可以通行。许槿安排伍睿与谢宇二人打前站,唐英与李玉贞随后,此时,李玉贞已骑上宗色马。其余众人两人一组拉开距离,依次向前行进。行得一二里地,山涧将尽,前面已隐约看到阔路,路口正中,横路排开五六个手持兵器的大汉。待得众人行到眼前,大汉中一人似是首领的,越前一步,手抚厚背大砍刀,朗声说道:“各位慢来,且先报上名姓。”许槿止住众人,与伍睿谢宇上前查看。伍睿回话道:“你等是何方草寇,胆敢在此拦路剪径?”那大汉勃然大怒,骂道:“爷爷好言好语问你等名姓,不答便罢,竟敢倒转来问你爷爷,你爷爷姓这个刀,量你小子也接不下三招!”伍睿倏地抽出铁剑,便欲向前对敌。许槿止住伍睿,只见他拱手作揖道:“各位好汉,我等一介草民,报出名姓有辱众好汉的听闻。请好汉权且让路,他日过此,定将厚礼答谢。”那大汉道:“你这老者还算识趣,只是那女子骑坐的宗色马是我们遗失的宝马,须得还与我们。”伍睿忽然醒悟道:“原来放逐那些野马都是你等所为!”那大汉傲然道:“是便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伍睿怒极,一柄剑倏地递出一招,快逾惊风,分心便刺。那大汉厚背大砍刀长与人高,兵器上已占先手。只见那大汉双手挥刀拦腰砍来,却是使的“横江截斗”一招。伍睿剑至半途,人忽地跃起三尺,头下脚上向下持剑疾冲,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老鹰抓鸡”是天山剑法中的绝招之一。那下冲之剑飘忽不定,不知刺向哪个部位。舞刀大汉伏地三滚,躲过伍睿凌厉的一击。那大汉站稳脚跟,忽然发话道:“阁下是天山什么人?”伍睿道:“凭你也配问!”说话间,倏地又进一剑。舞刀大汉怒极,一杆厚背刀使开来,忽忽生风,方圆丈许之地,无可立脚。许槿看那大汉刀法精熟,久战之下,伍睿必然落败。乃一掌击过去,那大汉正斗间,忽然一股大力冲到,挥刀抵住,脚下却“蹬蹬蹬”连退数步,方才摇晃着站住。那大汉看一眼许槿,自知远不是对手,也不打话,扭头便走,其余几个大汉也随着消失在路旁的树林里。
话分两头,在伍睿与大汉相斗之际,方洪春与吴越在山顶也与敌人动上了手。方洪春的对手是一个红面老者,方洪春使剑,红面老者使的是鹰爪掌。吴越的对手是一个串脸胡的的壮汉,使双剑。红面老者的鹰爪掌一招一式,隐然带风,招式精熟,方洪春不敢大意,天山102手剑法使开来,但见剑光霍霍,风雨不透。斗了半个时辰,红面老者有些焦燥起来,须知掌爪与铁剑相斗,一半靠的是内力。久斗而没有建树,内力衰竭时,铁剑必定占据上风。红面老者强运内力,掌风所到之处,剑式全被震歪。方洪春一柄铁剑旋风急舞,却也刚好守住。斗到分际,红面老者左手一爪引开铁剑,右手血红的五指如鹰爪般直抓方洪春的面部。方洪春急使招“凤点头”躲过致命的一抓,左掌引一引,击向红面老者面门,待到红面老者翻腕相格时,右手剑来个拗步急刺,这招也有个名堂,叫做“雁翎展翅”是天山剑法中的又一绝招,红面老者闪避不及,左肩却已中剑。吴越对串脸胡的打斗,又是另外一番情形。串脸胡双剑使的是野鹤剑法,36式循还往复使用,吴越是青神派大弟子,一柄镔铁剑使开来,泼风也似,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串脸胡双剑兀自遮拦不住。斗到分际,吴越大吼一声“着!”串脸胡心下着慌,急忙扔出双剑,然后一个后滚翻,跳出圈子。方洪春与吴越并不赶尽杀绝,二人站在一处,看串脸胡扶着红脸老者慢慢钻进树林。
许槿带众人走出山口,进入大道。不远处便是“京兆伊”众人不分前后队,并作一处说笑着向前走。相近“京兆伊”时,在分路处,三人拦路而立。许槿等众人到得眼前,看清三人并无让路之意。许槿让众人停下脚步,他上前一步说:“各位朋友,有何事故,请予以言明。”三人中持旱烟枪的大汉说:“我等三人乃黄河三杰,我是天杰曾一虎,我身后二位乃是地杰黄占魁,人杰刘鸣凤。”曾一虎接着说:“我等三人受匈奴右大将诃鄂奇委托,在此专候江湖令,你等众人谁藏有此令?”听说是黄河三杰,许槿颇为踌躇。天杰曾一虎那杆旱烟枪喷出的是迷烟,饶你武功多高,那迷烟闻得一闻,便即昏倒。地杰黄占魁一双黑砂掌打遍江湖,鲜有对手。人杰刘鸣凤的大力金刚指也是江湖一绝,一般高手不是其对手。许槿接过曾一虎话说:“匈奴连年侵我边境,伤害我中原百姓,三位好汉何故帮着诃鄂奇来为害江湖?”曾一虎阴恻恻地一笑,说:“我兄弟三人不懂那些大道理,只要够朋友,我们就敢两肋插刀。”许槿又再说道:“匈奴人可为朋友,我们汉人更可为朋友。三位好汉既为汉人,自当明白这个道理吧!”曾一虎再道:“看你这个老者面相慈善,言词并无抵触。也罢,我们就来比试三场,若三场中你们胜得两场,我们自当放你们过去,如若我们胜得两场,各位务必留下江湖令,如何?”“是怎样的三场比试?”“一场文比,一场武比,一场半文半武比试。”“文比如何?武比如何?半文半武又如何比试?”曾一虎哈哈一笑说“人言江湖人只知舞刀弄枪,不懂风花雪月,我辈偏要能文能武,文比以一物事为题作一诗,诗中不准出现那个物事的字眼,限一柱香内完成,若在一柱香内均完成,算平局。武比即每方各出一人,用否兵刃不限,胜得一招半式者为胜。半文半武比试,画一圆圈,每方各出一人,立于圆圈之中,两人双掌相抵,各自运力,先出圈者为输。”许槿暗忖,如不答应,就这样硬撞的话,心中没有十分把握,况且三场比试,除文试外,另两场胜一场平一场倒有六分信心。于是,许槿笑一笑说:“三位好汉既有如此雅兴,我们如不相陪,倒显得我们不够江湖义气。也罢,就按曾英雄所说,我们比试三场。”
第一场文比,天杰曾一虎当先出场,人杰刘鸣凤已自怀中取出一支一寸长短的香来。许槿看看众人,问:“谁可去文比?”方洪春等众人并无一人应允。刘鸣凤朗声问道:“你方可有人出来应战?”等得一等,刘鸣凤问第二遍,许槿等众人仍无人出场。刘鸣凤洋洋得意地说:“我问得第三遍,如你方仍无人出场,就算你方输了。”话毕,刘鸣凤着力一声“你方可有人出来应战?”话音未毕,一个女子出到场中。众人一看,原是李玉贞。李玉贞向大家作个揖,然后燕语莺声地说:“小女子不才,识得几个字,读得几本书,愿意向前辈请教。”刘鸣凤让许槿出题,许槿说:“看这山间到处都是盛开的野花,就让人想起家乡的腊梅来。我看就以腊梅为题吧。”刘鸣凤道:“很好,诗中不许出现腊梅和梅花的字样。场中两位注意,我这就点燃短香了。”一寸长的香,很快就燃过一半,天杰曾一虎忽道“有了!”话音未落,李玉贞也说“我也可以了。”曾一虎领先一步,先呤诵他即兴作的梅花诗:
似雪非雪飘
绒绒黄花娇
我欲伴君侧
又恐美人恼
曾一虎言毕,李玉贞轻声道:
鹅黄蕊蕊暗香浮
数点红杏娇难扶
冰雪从此长叹息
此花冬月为霸主
天杰曾一虎忽然说:“姑娘赢了!”众人不解其意,天杰曾一虎笑笑说:“我那诗好是好,但走题了,黄花非是专指梅花。姑娘这诗紧扣题意,意境又美,真是难得!”第二场比试为武比,黄河三杰中的人杰刘鸣凤已出到场中。许槿心下默忖,派谁出战最好?伍睿却已走了出去。曾一虎围着刘鸣凤和伍睿画了一个丈五的圆圈,然后退出圈子。刘鸣凤与伍睿二人抱拳一拱,比赛算是正式开始。高鸣凤立个“金鸡独立”的架式,并不出击。伍睿右手执剑,左手捏着剑诀。高鸣凤左手五指殷红如血,忽地朝伍睿抓来。伍睿并不还击,侧步左移,轻轻地避过这抓。高鸣凤左手猛地迎面抓到,伍睿举剑一撩,高鸣凤早料到伍睿有此一招,金刚指击到半途却已变招为下抓腰跨,伍睿并不慌乱,右侧步避开金刚指,一剑急刺刘鸣凤软肋。二人这般你来我往斗得有十余回合,彼此俱已熟悉对方套路后,场上争斗猛然一变。刘凤鸣左手五指猛然下抓,伍睿举剑挡削,刘凤鸣左手迅即变招为硬夺伍睿的铁剑,若然铁剑被拿实,刘凤鸣蓄势以待的右手雷霆一击,伍睿必无幸免。伍睿疾地退步,刘凤鸣右手又是惊涛般击到。伍睿削、刺还击时,刘凤鸣并不避让,直接就来抓拿铁剑。伍睿攻击不成,只得把铁剑舞得风雨不透,以求自保。此时,伍睿已被逼到了圈子边上,再退得一步就要输了。刘凤鸣攻击更加凌厉,只见他十指森森,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环环相扣,拼力攻击。伍睿上身闪得几闪,已要支持不住。刘凤鸣大喊一声“着!”伍睿忽地矮身,往前伏地一滚,刘凤鸣顺势一脚,把伍睿踢出了圈子。
第三场比试最为关键,对方尚有地杰黄占魁没出场。黄占魁的黑砂掌十分歹毒,功力不济者,肌肤上粘得一粘,便有毒侵全身,毒发身亡之虞。许槿思之良久,决定亲自出场。
再看黄河三杰,神态自若,似乎胜券在握。天杰曾一虎另画了一个可容下二人的小圈子,地杰黄占魁昂昂然已走了进去。许槿让方洪春与吴越注意曾一虎与刘凤鸣的动态,方洪春与吴越会意地点点头。许槿迈步进入圈子,黄占魁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许槿慢慢伸开双掌,向前平推而出,黄占魁也伸出双掌,却欲与许槿双掌接实。没有防范的人,与黄占魁对掌,双掌一接触,不用发力,便已中掌,但见掌心一条黑线沿着血管迅速上窜,不消一时,便可窜至腕,肘,肩处,如不加制止,那黑线过得肩背处,人便没救了。许槿防着黄占魁这招,是以一上来便催动内力,双掌内力源源发出,两人四掌相对,却隔得有两寸左右空隙,黄占魁始终无法与许槿双掌接实。二人斗得有半个时辰,黄占魁头顶慢慢冒出白烟,看许槿,仍然不疾不缓,若无其事一般。须知二人内力相拼,除非二人内力相若,否则,内力稍弱的一方最终必定落败。黄占魁与许槿相斗,黄占魁胜在奇兵黑砂掌,人若不知,与其斗内力,必然中计。许槿事先有了防范,黄占魁这一奇兵已无用武之地。黄占魁还胜在年轻,精力旺盛。看许槿,人过半百,功力精纯,但并不持久。因此,二人相斗,许槿内力浑厚,虽占尽先机,天杰曾一虎却并不过分担忧,心想,时候一长,彼消此长,最少也可持平。岂知许槿的内力并无半分衰竭的迹象,而黄占魁已是在勉力支撑。此时,刘凤鸣特别着急,内力相拼,落败的一方很可能受到极严重的内伤,甚至因此而丧命。眼见黄占魁已是支持不住,但又无法解劝得开。学武之人均知,内力相斗,若要解劝,除非解劝之人内力高过拼斗二人的内力许多,否则,不但解劝不开,反而要受到内力的冲击。二人相斗,已到了生死立判的时候,只见许槿逐渐放缓内力,慢慢移开双掌,黄占魁呆立原地,却并未受伤。曾一虎看到黄占魁未受伤时,大为感动,连连向许槿致谢,刘凤鸣也殷勤致意,黄占魁当即向许槿跪下,这自不必说。许槿慌忙还礼,他说:“其实大家功力都一样,并无胜负之分。真是不打不相识,从此大家就是朋友了。”黄河三杰颇为高兴,当下,把如何结识匈奴诃鄂奇,诃鄂奇如何收买江湖英雄豪杰之事一一说出,许槿并不为意。
黄河三杰别去后,许槿带众人一路行到“京兆伊”到得镇口,见一牌坊,横匾烫金的隶书三字“京兆伊”左下小字乃为“程邈手书”两旁对联为:上通三秦下至豫齐鲁前济五湖后达蜀巴吴。李玉贞看后直摇头,方洪春不解,问为何摇头。李玉贞道:“程邈笔墨犹为珍贵,被世人尊称为墨宝,如何肯为这样一个镇子题写匾额呢?这多半是世人附庸风雅,弄来唬人的噱头。”唐英插话道:“说不定真就是程邈的手书呢!过去几百年的事,现在谁理得清啊?”李玉贞又道:“程邈的真迹一字千金,若真是他的真迹,这个匾额还会挂在这儿吗?”伍睿忽然插话道:“若这几个字真能卖那样多钱,我第一个就把这个匾额偷了。”引来一阵大笑。
众人进得镇来,但见沿途以街为市,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忽见一算命先生当道而立,众人正欲绕过,听得算命先生大声道:“专算前途吉凶,有缘人不可错过。”唐英在算命人前停下脚步,众人也即驻脚观看。“老先生,你说专算前途吉凶,你给我们算一算,看前面有什么吉凶祸福?”唐英说。算命先生道“请这边来。”他用手朝路边引一引,那儿有一张小木桌,一个条凳。众人到得路边,算命先生与唐英分别坐下,许槿等人围在唐英身后。“请姑娘报出生辰八字”唐英忽然有些妞妮起来,一个姑娘家,当着许多男人的面说出生辰八字,很难为情。唐英凑近算命先生,附耳低言,算命先生连连点头。只见算命先生双目微闭,左手大拇指与食中指不停地卷曲伸展,口中念念有词。稍倾,算命先生忽然睁大眼睛,口中一迭声地叫道:“怪哉!怪哉!”唐英感到莫名其妙,她疑惑不解地问:“老先生,什么事,让你这般惊叹啊?”算命先生神色诡异地说:“姑娘,你的命有些犯冲,前途凶险万分,还是及早回头为是。”唐英问:“老先生,你说个明白啊,我的命究竟怎么样?什么是犯冲?前途又有什么凶险?”算命先生连连摇头道“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漏。”伍睿从行囊中摸出一锭十两的大银子丢在桌上,他说:“你只要透得一字半句,这锭银子便是你的了。”算命先生支吾了几句,然后低声问:“姑娘可是向东行走?”唐英点头道:“对啊!”算命先生接着说:“东方属木,金克木,要多注意带金字的人与物事,比如刀剑之类的凶器。”“那么,东方就没有福禄那样的缘份了吗?”唐英问。“有啊----”算命先生又说:“紫气东来,祥瑞因运而生,这就要看你的运势了。前方是一道坎,越过那道坎,姑娘贵不可言。”唐英笑呤呤地站了起来,许槿坐了下去。许槿说:“老先生,你看看我的运势如何?”“先生贵庚八字?”“我是辛亥年,属鼠,子时出生。”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大惊道:“亥猪位于西北偏北,子鼠位于正北,先生属鼠,五行利于水。现在偏东而行,多凶少吉啊!”“这是怎么说?”“青龙在东,刚才那位姑娘已占得东位。玄武在北,先生只宜向北,否则运势不佳。”“老先生,可有趋吉避凶的法子,请予以道明,在下定当重谢。”“不可不可!此乃天机,泄漏天机,必遭天遣!我小老儿纵有天大的胆子,不敢做这样的傻事。”伍睿“啪”地丢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子在桌上,说:“并不要你泄漏天机,只是说一说禳灾之法,但说得只言片语,足够了。我想,上天也本好善,我佛还以慈悲为怀呢!”算命先生手一招,许槿附耳过去,算命先生几句话,说得许槿连连点头。
告别算命先生,一行众人继续前行。走得几步路,李玉贞在马上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吴越一直贴着马走,见李玉贞自个儿傻笑,不禁大奇,他问道:“李姑娘为何这般独自发笑,莫不是有什么开心之事,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也乐上一乐!”李玉贞止住笑,她说:“可惜我们那两锭大银子了!”“究竟所为何事?如何又说可惜银子的话来?”李玉贞边笑边说:“刚才那个算命先生手里不停掐算,嘴里叽哩咕噜,你们听清他说什么来着?”“没有啊,都是算命的词语,谁理会得呢?”李玉贞忽道:“你们都被这个算命先生捉弄了,他是一个冒牌货!”
“不对吧,那先生说得有板有眼,不象是哄骗钱财的。”“有板有眼?”李玉贞说:“你们没听清,我却听出来了。算命先生给唐英算命时,嘴里净叽噜些子丑寅卯天干地支的话,这些与一个人的命运本没有多少联系,算命先生如此,只不过是看大家五大三粗,不通文墨,故而说出这些话来糊弄糊弄。后来说的那些话,算命书上现成的都有,背得两句来,我也可以给各位算命呢!”说到这里,李玉贞歇了歇,又道:“算命先生给许伯伯算命时,嘴里叽哝的话就更清楚一些,是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那是在背《千字文》啊!背到一定的时候,算命先生做张做势,故作惊讶地说些什么‘怪哉怪哉’一类的话,来引起大家的注意,当你急于想知道原因时,算命先生又故布疑阵,说是什么天机不可泄漏。各位想想,既然天机不可泄漏,便是一座金山一座银山,那也透不得片言只字,伍师兄只丢得几十两银子,就买来了什么鬼屁天机。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啊?”“如此说,等我找他去!”伍睿抛下一句话,转身朝算命先生走去。众人回过身来,但见路上行人匆匆,却哪里还有那个算命人的影子?唐英对李玉贞道:“当时你既然听出来是混话,为何又不揭穿他呢?”李玉贞回答说:“算命先生青布长衫,补丁迭补丁,一脸菜色,眼中透出迷茫与无神。这显明了是穷苦人家,被逼的出来搞算命这一行,想他家中定是有老有小,正等着他将辛苦挣来的钱去换米换油吧。我若当场给予揭穿,那他一家子今天又该忍饥挨饿了!”“不对吧!”唐英说“除了我们,就没有人找他算命的了吗?”“也差不多!”李玉贞说。“何以见得?”“大家记得,这个算命先生当时是站在路中间招揽生意的吗?如不是被逼得慌,有谁这样来找人算命的?”“横竖说不过你!”唐英一撇嘴,然后问许槿道:“许伯伯,那个算命先生在你耳边都说了些啥啊?”许槿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漏!”众人一阵大笑。唐英又道:“讨厌,人家是在正儿八经地问你呢!”许槿又道:“真的,如我说出来,后面不灵验了,那该如何是好?”伍睿插话道:“许伯伯,你尽管说就是。李姑娘刚才已经说了,这个算命先生是个冒牌货。冒牌货胡诌乱道说的话,当不得真的。”“是吗?”许槿看着李玉贞问。李玉贞笑笑说:“有句话叫做‘信则灵’在我看来,信,不一定灵。举例说吧,北方属水,所有属水的人都只能在北方发展,否则就犯冲。那么,东南西三方那些属水的大富大贵的权贵或英名远播的侠客义士,多的是人在,都犯冲,这就没法解释了,是不是这样?”“既然这样,我就说吧”许槿清清喉咙,然后说:“那个算命先生要我先向北行一段,见一庙宇烧注高香,然后东行才能保得无事。”
“这就是高招啊?”唐英显然对这个回答有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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