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们家才会有这么夸张的传统啦现在……”
光一脸欲说还休的表情，直到塔矢明子微笑着走近，他才得以找到转移注意力的机会。
“啊啦，这位就是进藤君吧，新年快乐哟。”
明子的声音非常温柔，光突然觉得假如塔矢亮也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话一定会人气暴增。
“我这边才是，还未恭祝您和塔矢老师新年快乐呢，妈妈让我带来了一些手信，请务必收下哦。”光把书包里的礼物拿出来，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两人客套一番，亮一边困惑着为什么光在别人面前一直伪装成好孩子却总是喜欢挑刺和自己吵架，一边把主室的纸门拉开。光小声道罢谢，欠身步入内堂，塔矢行洋正在屋里品茗等着他们，茶香萦绕的烟雾略微遮掩住了他脸上的神情。
见到塔矢行洋，佐为自然比光要不安分得多，目光灼热地举起手中的折扇：“小光！是塔矢行洋耶！”
“……我知道啊。”光还是拿这样的佐为毫无办法，只能应和道，“真厉害呢……”
“啊……好想再和他下一局……上次那局如若算上贴目便是我输，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个能让我如此热血沸腾的人！”佐为半正经半卖萌地强调。
“第一个……”光抽了抽嘴角，果然不愧是佐为，能被他看上眼的对手竟然如此寥寥无几吗。
“啊，小光你别吃醋哦，和小光对弈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呢！！”佐为似乎误解了光的意思，连忙补充道。
“……谁吃醋了啊？还有这个地方用吃醋来形容真的合适吗？！”光瞬间黑线。
这边光和佐为开玩笑开得热火朝天，那边亮已规规矩矩地端来了招待客人用的茶，见光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一时有些不明觉厉。
“进藤君前些日子和小亮一直处得很好，今日在这里也不必过分拘束。”塔矢行洋以为光是紧张所致，不紧不慢地劝慰一句。
“……是，我明白。”光僵硬着对佐为吐舌头的姿势，艰难地笑道。
“……”
明子离开之后，房间整个陷入沉默。依照大塔矢和小塔矢都不太爱说话的习惯，光觉着自己不得不肩负起炒热气氛的重任，纠结许久也不知在冰山两父子面前该说什么笑话才不会起到反效果，直到行洋出人意料地做了第一个打破僵局的人。
“你也难得过来一趟，不知进藤君可有兴趣与我再对弈一回？”
“……诶？”
新年的第一天就能来到塔矢家做客已经是光大脑所能接受的极限，在此境况之下恐怕更多的惊讶也不会使反射弧可绕地球两圈的进藤光感到违和。
“……”
佐为默默不语地站在光身后，他历经上次一战便将塔矢行洋视作最重要的对手之一，此番塔矢行洋对光提起对弈的希望，既是对自己棋力的认可，又是反过来将自己至于同样高度的自我认知。
他想和塔矢行洋对弈，很想很想。但是怀抱着这样心情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光对自己一味的关心和迁就，只让佐为感到莫名的不安。
“佐为，你要下吗？”如他所料，光首先侧过头询问他的意愿。
平生第一次，佐为在自己想要下棋的时候说了谎。他没有直视光的眼睛，只轻轻摇头：“你来下吧，小光。我已经和他下过一次……并不急于立即再战。”
没想到，光突然正色起来，毫不犹豫地拆穿了他拙劣的谎话。
“胡说，你明明很想下对不对？”
这样的对话，在佐为与虎次郎之间从未发生过。佐为一时慌乱了手脚，不知所措地望着光，眼睛好像能够滴出水来。
“小光？”
“……佐为，我们都是一样追求神之一手的人，所以，不管下棋的人是谁，都是在延续着这条道路。我想让你能够无拘无束地下棋，你只管来下就是啦，担心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光爽朗的笑颜让佐为心中升起微小的波澜。
“……嗯。”佐为乖乖地点头。
“不过，还是谢谢你能愿意考虑到我的事情。”光坦诚道，“说实在的，我也想和塔矢名人对弈想得快疯了，没想到会遇到这么麻烦的情况，我们不如就轮流上阵吧！”
轮流上阵……佐为不解地抬起眼，光对他狡黠地勾起手指。
“你走一步，我再走一步，我们交替下棋，你看如何？”
光的建议如弓矢一般直中佐为心脏，轮流落子的不可预知性实在太强，若二人没有绝对的默契便不可能取胜，尤其是对面的对手并非简单就能摆平的不入流角色，而是全日本最顶尖的棋士塔矢行洋。
佐为不得不承认，这个疯狂的提案有点吸引了他。
联想起之前和光对弈时对光的棋路的分析，他突然觉得这个方案或许真的有一定的胜算。他们都是秀策流棋风，棋局里百般变化的起承转合亦具有巨大的相似点，以此为据挑战塔矢行洋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
“好！这一局，我们一起来下吧，小光！”
思考完毕，心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的佐为高兴地宣布同盟结成，光瞧见他孩子气一般的笑容，心里的担忧也去了大半。
“嗯！我要和佐为一起战斗！”
这样约好之后，光转向等得有些奇怪的塔矢行洋和塔矢亮。
“我随时可以开始对弈，塔矢老师。”
“好，小亮，去把棋盘拿来吧。”行洋像是早已预料到他的肯定答复，嘱咐亮一句后，面上便再无任何情绪波动。
心事内敛是高深的技巧，光没有认真学习过这门学问，却在磕磕绊绊的二十多年里品尝了好多无法封闭内心的苦楚，如今看到其他人有面瘫趋向时心情总会平静不下来。
冬月的空气里夹杂着几味寒意，光的心脏咚咚直跳，想亲自与强大的棋士对局的心情，以及能堂堂正正地和佐为并肩作战的激动感，如室内悠然的茶香一般将他包围。果然，对于他们来说，下棋才是第一要紧的梦想。
“啊……下雪了耶！”
当亮缓缓拉开纸门时，屋外飘荡着的些许白色粉末吸引了光的眼球。
“雪啊……”佐为遥望外界的目光意味深长。
“可惜，今年的雪还是太小了。”感觉到佐为的怅然，光微笑着对他说道。
“可惜？”
“下雪的话，果然还是漫天飞雪比较漂亮……啊，对了，还要有几个人陪你一起打雪仗，围着火炉吃点热腾腾的小食，那才最舒服呢……”
光开始怀念自己的童年。
“哦……”佐为的声调逐渐上扬。千年沧桑，世事变迁，不变的是棋盘上惊心动魄的撕杀，棋士内心的执着，还有……对围棋恒古不灭的热情
“当然，不管什么时候，身边总是要有一只棋盘在才行啦。”光双手倚着自己的下巴，笑得没心没肺。
“小光是真的很喜欢围棋呢。”佐为点点头。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光郑重其事地看着他，“因为，佐为不也是一样吗？”
我们都一样……
“嗯，这倒是。”佐为的嘴角漾起安心的笑。
能追逐己身之所爱，未尝不是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业，于己无悔便足矣。也许目前他只能躲在别人的身后，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光躲在自己的身后？
确实如光所言，他们都是一样追求神之一手的人，所以，不管下棋的人是谁，都是在延续着这条道路。
窗外的纷扬小雪，就在这一场对局中转瞬即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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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把明天的份一起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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