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思仁仍然不坐,只抬头看天。天色已黑,星星未出,就像每一个夜晚一样。而敖思仁的心中,惶恐的、急迫的、想要救人救己的情绪却渐渐转淡,只感到一阵无来由的悲凉,好像一切皆虚,今晚便是最后一晚似的。
猪头三倒很健谈,也没有怪罪敖思仁的轻慢,“嘿,你见过我儿子吗?你应该不认识我的儿子吧?”
敖思仁慢慢转过思绪,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心底漫开,你儿子?我认识你儿子干什么?就算你真是小老板,我也不见得非得认识你儿子吧?
猪头三再次发出没心没肺的笑声,“哈哈,不认识吧?那我可得为你介绍介绍,我儿子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物,你不认识他你亏了,真亏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介绍介绍——”
敖思仁更感莫名其妙,这算什么事?听一个像极了前任老板的胖子说儿子,还“亏了”?他自己还一大堆事呢,在歪缠下去,还怎么去救家人?便直视着猪头三,“我认识你吗?”
猪头三一愣,眼珠子灵活的一转,并没有理会敖思仁的潜台词,顾自欢快地往下说:“啊,你看你看,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姓司,双字德廖,请问你贵姓啊?”
敖思仁哭笑不得,暗骂了一句,“那个,我还有事——”转身就要走。
“别呀!”猪头三大声喊起来,“咱们才刚刚认识,走什么呀?你还没听我讲我儿子的事迹呢。我儿子是那样的聪明能干,年纪那么轻就当上了服装公司的副主管,前途无量没人能比得上,哈哈,不枉我一番辛苦栽培啊!”
敖思仁急了,再缠下去,妻子和儿子可真就没救了,便打算不辞而别。忽然听猪头三说副主管,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悬崖的事,那些匠人就说他是副主管,连那女鬼模样的家伙也这样喊。可是天地良心,他敖思仁长这么大还从未当过官,连小组长也没有当过,更遑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主管。这其中一定有他不明白的地方,弄明白这一点至关重要,便连忙一摆手,“你……你说副主管?”
“对呀!”猪头三兴高采烈地说,“我儿子上进心可强啦,便读研便工作,两不耽误,还晋升到副主管行列,真是太给我长脸了!”边说边拿出一叠照片,激动的一张大肥脸满是油光,“你看你看,这就是我儿子,站在大董事身边的那位,怎么样?和我很像吧?”
敖思仁没有看照片,只是慢慢坐到茶几前的矮凳上,他忽然不急了,轻轻的端起一个茶杯细细打量。茶杯是粗瓷茶杯,样式很古,重而无光,不过手感很滑。杯里的茶水很深很浑,像又一场对面不相认的浓雾。
猪头三见敖思仁坐下,忙殷勤的站起来,以他的吨位,居然没怎么费力就人立站起,手里还提着一个高腰茶壶,好像不是刚才那把壶,“怎么样?要不要先来一杯?”
敖思仁慢慢转动杯子,似乎无意的问了一句,“你儿子这么聪明,那他一定去过悬崖吧?”
猪头三不明所以,一双小眼睛瞪的溜圆,“悬崖?”
“就是——”敖思仁一字一句地说,“离此不远有一处悬崖,险峻非常,只有一条小路可行,崖上还有很多山洞,对不对?”
猪头三迷惑地说:“我儿子不常回来,不过……哦,我想起来了,后面确实有一处崖坡,挺高的,至于有没有洞我倒没有注意,我们才搬来不久,不是很熟悉。”
敖思仁的小心脏很响地跳了一下,手心满是汗,曲折了这么久,总算看到希望的黑光了,实在是黄天有眼!敖思仁放下茶杯,抖索着想要站起来,可惜不成功。
猪头三怪有趣的上下打量着他,“怎么?你要去悬崖吗?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天又这么黑了,依我说,你不如在这里住下,等天亮了再去,我还可以帮帮忙,你意下如何?”
敖思仁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忽然又问猪头三那句话,“我认识你吗?”
猪头三“嘻嘻哈哈”的笑了,“咱们这不就算是认识了吗?”忽的注意到敖思仁一直攥着的左手,“嘿,你拿着什么呀?这么宝贵,松都不松开?”
敖思仁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的纸币,就摊开手让猪头三瞧,“喏,是这个。”
猪头三探头看了看,立即“嗖”的吸了口冷气,倒退一步,“吓,你拿着个冥币干什么?这可不是玩的!”
敖思仁第二次笑了,这一次是从嘴角,然后一直扩展到脸颊,凝固住,“这是冥币?那我怎么不知道啊?给你吧,就算是茶钱,你要不要?嗯?”
猪头三吓得双手乱摇,“别,别开玩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冥币,可是死人用的,我怎么能用呢?”
敖思仁脸容一整,“你真不要吗?这可是一位故人托我交给一位老板的,她还让我捎一句话,说是:‘活不简单,死更不简单!’”
猪头三伸长耳朵听完,才拍着胸口说:“唔,吓死我啦!还好不是找我!”
敖思仁立刻问:“你怎么知道不是找你?你不是认得这是冥币吗?”
猪头三挺了挺脖子,“这还不简单嘛,我又不是老板,我只是一个小主管,仓库主管,怎么可能是找我呢?再说了,冥币谁不认得呀?我又不是傻子!”
又是主管!敖思仁不由厌恶的闭了闭眼,“这么说,你也没听过那个故事吧?”
“故事?我听故事干什么?你还是快点把这张冥币拿开吧,我看着眼晕。”
敖思仁见猪头三并无特别反应,只得收起冥币,但仍不死心,“你说你不是老板,那你总该认识老板吧?你儿子不也是为老板工作吗?”
猪头三严肃的摇摇头,“完全是两码事!我儿子的老板能和这里的老板相提并论吗?这里的老板……嗐,算了,还是不提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说也罢,咱们还是饮酒品茶,得意一时是一时,等过了今晚,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绝不拦你!”
敖思仁呆住了,拦我?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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