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沙漠。乍得盆地。
荒漠深处,平坦匀净的沙地之后,矗着高高低低的沙丘,眼及之处,褐黄如海,伸至天际。
烈阳烘炙大地,灼人的风忽狂忽柔,远近间,空气扭曲躁动,仿佛有了可见的形态。
死亡国度——外界的人这样形容这方土地。在科技并不发达的历史长河中,曾有多少生命消失在这荒漠深处,有人说几百,几千,几万……也有人不予置否地大手一挥,潇洒地撇下四个字——不可计数。
死了人的地方就是恐怖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死了人的地方就叫地狱。在神明普遍存在的年代,人们对神秘国度皆抱着敬畏的态度,料定死去的人因误闯了神明的府邸,触怒了至高无上的神明,才被赐予一死,以至于死后尸骨无存。
他们会不会想到有一天,有一天神明的府邸轻易地被人类踏足,那些逝去的可怜人手握利刃,小心翼翼地割开众神的咽喉……
灼风追着趟儿,匀起浅浅的细沙,覆住了脚印。不难分辨,这是一双男人的脚印,只不过脚印浅得惊人,细沙可以轻易地将它掩去,令人对它的主人的体重感到诧异。
脚印尽头,男人梳着油亮的金发,面如冠玉,一身宝蓝色西服下,与头发同样油亮的考究皮鞋在烈阳下分外夺目。正午当头,一天之际最热的时节,而男人闲庭信步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是在前往奥斯卡颁奖典礼的路上,并非在这40度高温的荒芜地狱,他正朝前方最高的沙丘踱去。
沙丘巅,一道身影婀娜娉立。
渐近沙丘,女人的样子方才清晰。身着黑色金丝紧身礼服,腰系同色漆皮腰带,令原本凹凸有致的身材更显完美,发髻垂系一曼轻莎,半掩冷艳绝美的面容。阳光下,仿佛北欧油画中的王族贵妇,与这荒凉的景致有着不可言喻的美感。
男人鬼魅般出现,缓缓立定,女人左手拎着锋利的高跟鞋,眼神空洞,漠然注视下方,似乎未曾察觉男人的出现。
男人淡淡斜视一眼女人的玉足,才发觉眼前这个冷艳的女人没有穿鞋,就这么赤足立在灼热的黄沙上,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却并未言语。
目光从女人圆润的玉趾间移走,顺着女人的视线,往沙丘下看去,脸色突兀的凝重,眉间的沟壑更为深刻,注视着下方,怔怔出神。
“您来晚了,雷格先生。”女人的声音富有与生俱来的骄傲,听不出任何做作,朱唇素齿间,语声自然悦耳,“我的印象里,您可不是一个会迟到的人…”
“奥。”男人被拉回了思绪,不以为然,脸上的凝重略微放松了点,淡淡道:“有点事情,所以来晚了。”
女人忽然谄媚地笑了,被眼影勾画得细长妖娆的美目斜睨着他,“过去的几百年里,您可一直是比钟表还准时的人,连跟我滚床单这种小事都会早到10分钟,现在为了那岌岌可危的王位反而晚点了…”女人停顿了一下,哀怨地叹了口气,“唉,女人和王权,男人的选择都一样啊…”
“滚床单?”男人摆过脸来,眼底的湛蓝显现,瞬间充满了眼瞳,俯看到女人半袒露的酥胸,嘴角浮起一丝戏谑。
“我以为你会穿多一点,事业线再长,也未必能成为争夺王权的筹码。”
事业线对滚床单?女人心里一动,这老古董倒不像以前那样古板了,以前的话来,随便一个流行词都能让他斟酌半天,最近倒是开窍了…
“是蓝爵岛上那个小孩吧。”女人话锋一转,悦耳倨傲的声音仿佛能割开空气,“看来你这100年过的很有故事呢…”
男人抿起嘴角,笑得很有深意。
女人见他不作言语,继续说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舍得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移给一个小屁孩,并让他独立出去,这对你可不是好事…”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废除王权专政制度吧?”男人打断道。
“哦?”女人挑起一边的俏眉,她等他说这些话可有些日子了,眼下男人竟主动地挑开了话题,心里不免有着讶异。在她的记忆中,这个男人可不是个健谈的货,至于说秘密,那真是天方夜谭,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节奏。伴君如扮虎,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中国这句古话对她而言,体会不可谓不深。
这只老虎很危险也很看不透。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淡淡的声音落下,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
女人笑了,笑容如沐春风,那句‘到时候你会知道的’的话在她的耳畔响过不下千遍,自己也在这千遍之中不断成熟。从最初的猜忌到最后的习惯等待,她学会了相信他,因为去猜忌到的远没有他最后做到的来的震撼。
两人在无言中沉默了下来,仿佛这种默契沉淀了太多的岁月,多到能将任何悲痛都忘却,久到足以忘记曾经最爱之人的姓名与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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