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儿来了,好好好。”刘裕原本严肃冷凝的面上染上几分慈爱的笑意,展开双臂接住自己的幼女。
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刘惠媛敢在这位满手血腥的老将军面前这么无拘无束。刘裕疼爱幺女,这是全府上下皆知的事。
刘义隆兄弟五人并另外两个姐妹皆不敢在刘裕面前这么放肆,也只有刘惠媛可以在刘裕面前没大没小而不被责罚,便是他们已经出嫁的长姐刘兴弟也不能像刘惠媛这般,哪怕刘兴弟是臧氏嫡出的长女。
刘惠媛窝在刘裕怀里道:“父亲,如儿想和您坐在一起用膳,好吗?”
“自然是好的。”刘裕见幺女娇憨可爱,脸上笑意更深,那双狭长凌厉的双眼此时不见一丝厉色,满满尽是宠爱。“来人啊,布席吧!”
当下一群婢女捧杯端碗鱼贯而入,下方刘义隆等人也按照长幼顺序,依次列坐,每人身后皆有伺候用膳的两名婢女。
一席饭间,下方七人俱是无言,只闻得刘惠媛一人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道一句:“父亲,这鲫鱼刺多,不好吃。”
刘裕便道:“好,下次叫他们把细刺剔尽才做。”
下方几名兄长姐姐均为厨师感到哀悼,把鲫鱼的刺剔尽得费多少功夫啊!
刘惠媛又道:“父亲,这鸡汤好腻。”
刘裕便道:“好,下次叫他们把炖出的鸡油舀掉才端上来。”
但凡刘惠媛所提要求,刘裕均一一应允,皆无不从。
这般宠爱,即便是世子刘义符,也难免所有妒忌。所幸刘惠媛是个女孩,终究是要一把嫁妆打发出去的。
饭毕,刘惠媛贪喝了几杯花酿,一张俏脸绯红,显出几分醉意。因已入秋,夜间凉爽,刘裕忧心她酒后受寒,立即着人拿了大氅将刘惠媛团团包住,扶她回园休息。刘裕又遣散了另外两个女儿和老四老五,仅留下老大老二和老三。
姬妾袁姬这时又碰了一杯清茶上来,端给刘裕。
刘裕浅酌一口,挥挥手道:“你下去吧!今夜不必陪侍了。”
袁姬似有几分失望,只得道了一声:“喏。”
刘裕又品了一口茶,方才开口道:“为父已将谢混打入天牢,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刘义隆闻言内心微微一动,依旧低着头与刘义符及刘义真一齐出言道:“儿子们已经知道了。”
刘裕问:“你们认为,为父应该如何处置谢混?”
刘义符是长子,又是世子,此时便先上前一步,对着刘裕拱手道:“禀父亲,儿子以为,应当直接杀了谢混。”
刘义隆心中再是一动,不由自主偏头去看刘义符,见他身着一袭靛蓝水仙纹路的大袖长袍,面上表情平静无澜,好似方才说出的杀人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想到年幼时与自己很是亲近的大哥,再与此刻随随便便就说出杀人的王府世子联系起来,心头不由得一沉。
刘裕就坐在上方,三个儿子的表情变化均逃不过他的眼睛,方才老大说出杀了谢混时,老三的神情分明有了些微的变化。刘裕语气不变,又问:“理由呢?”
刘义符义愤填膺道:“谢混蛊惑陛下,又伙同南阳郡那几个乱臣贼子妄图陷害父亲,这种人就该杀!”
刘裕笑笑,目光转向刘义真,问道:“老二,你以为呢?”
刘义真身上穿的是深灰襜褕,外有皂色大氅,绣有阿芙蓉联枝纹。他上前一步,朝刘裕作揖道:“父亲,儿子也认为,谢混该杀。”
刘义隆听了这话,心头更觉沉重。如果说大哥是因为不懂朝中政局,只按照自己所思所想来作答,那么二哥就是明知朝中政局,却故意迎合父亲的想法来作答。他们的父亲希望谢混死,这一点刘义隆和刘义真心中早就明白,而刘义符却未必明白。
刘义符之所以认为谢混该死,那是因为谢混做了陷害刘裕的事,所以他该死,这跟其他的事没有关系。如果谢混不死,那谢混以后指不定还会再陷害刘裕,所以谢混必须去死,刘义符的思维就这么简单。但正是因为刘义符的思维简单,刘裕才觉得他是最可靠的儿子,因为他是完完全全替自己着想的。
刘裕很信任刘义符,这一点刘义真和刘义隆都明白,所以刘义真才会顺着刘义符的话往下说,其实也就是顺着刘裕的心意往下说了。
刘义真虽然是老二,但他却比老大精明得多。尽管他没有老大刘义符在武学上的才华,但他肚子里九曲回转的心思未必比刘义隆的少。他也很清楚,如果谢混死了,朝中局势必然会发生改变,可他还是说要杀谢混,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对刘裕分析了许多大道理,说谢混如何如何不能杀,那也只是忤逆刘裕的心意而已。
或许,刘义真早就看出来,自己父亲的志向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宋公一个相国而已,倘若还想再更进一步,那么拦路虎谢混是必须要除掉的。
刘裕听了刘义真的话,依旧微笑,又转向刘义隆,问道:“老三,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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