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茂英反应过来,忙道:“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赵夫人却伸出带血的右手,指着司马茂英,厉声道:“休再假惺惺,毒酒不正是你赐我的吗?”她以大袖挥落搁置在案几上的青铜鱼纹酒樽。
金属酒樽掉在地面上,翻滚两圈,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司马茂英盯着青玉地面上的酒樽,瞠目结舌。
司马元青亦看到了酒樽,双目赤红地怒瞪司马茂英:“大皇姐,你竟然当真毒杀了元青生母?”
“没、没有,我没有!”司马茂英张口想要解释。
小茹和小惠纷纷出言替司马茂英解释:“二皇子,大公主真的没有毒杀赵夫人。”
“你们闭嘴!”司马元青怒喝,“她没有毒杀娘亲,那娘亲为何会呕吐黑血,指认是她赐的毒酒?”
小茹顿时无言。
小惠却道:“分明是赵夫人自己喝的毒酒,与大公主无关。”
“简直可笑至极!”司马元青已怒不可遏,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娘亲怎么可能自己喝下毒酒,分明是她赐的毒酒!”他指向司马茂英,一脸怨愤。
司马茂英向后踉跄一步,再看向赵夫人时,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心中已然明了。中计了,中了赵夫人的离间计,她以自己的性命,离间了她和元青之间的感情。这一招,可真是够狠的。
司马茂英已无话可说,轻轻摇了摇头,道:“罢了,我们走吧!”
小茹还想再说些什么。
司马茂英打断她道:“什么都不必说了,走吧!”
当下一群宫女内侍随着司马茂英鱼贯涌出昭阳殿。
司马茂英跨出正殿之前,闻得赵夫人对司马元青说道:“元青,你一定要替娘亲报仇,否则娘亲死不瞑目啊!”她心头一沉,脚步一滞,深吸一口气后,才重新抬脚往前走去。
司马茂英心情复杂,万万想不到赵夫人会吞毒自尽。最初拿到诉状得知是赵夫人向皇后投毒时,她的确愤怒,势必要替自己母后讨回公道,毕竟若不是救治及时,母后说不定已经毒发身亡。然则赵夫人到底是元青生母,嫁她父皇十年有余,父皇虽将此事交由她处理,她却未曾想过要真正赐死赵夫人。可让她更为震惊的是,赵夫人还有弑君的念头。
赵夫人怨恨她父皇薄情寡义,叫她日日独守空闺,又骨肉分离。可是,这深宫内院,又有多少帝王的女人不是日日独守空闺呢?纵然尊贵如她的母后褚灵媛,亦不能日日得见君王圣颜。
纵观古今诸多君主,司马茂英以为,自己的父皇所拥有的妃嫔并不多。至于司马元青养在母后身边,也只是因为父皇不希望皇子养在生母身边倍受宠溺,而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性情温良,最适抚养皇子,不想却生出了这许多事端。
司马茂英始料未及,赵夫人会以自己的性命离间她与元青的关系。从今往后,怕元青是不会再认她这个皇姐了,只将她当作杀母仇人。即便有那么多宫人为她作证,所有人都相信她并没有毒死赵夫人,元青也不会相信。他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亲眼目睹生母惨死,又笃定是自己最信任的大皇姐所致,心中该有多么伤痛。
思及此,司马茂英心情愈发沉重。
从昭阳殿出来后,司马茂英去了太极殿东堂,去向司马德文复命。
司马德文正盘腿坐于案几之后,手捧内侍递上的花茶,轻轻吹拂水面,将浮于水面上的花瓣儿吹开,这才呷了一口。
司马茂英来到后,径自立于司马德文面前,也不言语,也不问礼。
司马德文搁下茶杯,见长女面有凄色,因道:“德音,你怎么了?赵夫人的事,你可曾处理了?”
司马茂英始将之前在昭阳殿中发生种种告知皇帝,末了,又凄凄道:“儿臣不曾想到赵夫人会饮毒自尽,也不曾想到元青会出现在昭阳殿。”
司马德文挥手道:“罢了,赵夫人心怀怨怼,竟还想谋害朕,其心可诛。她既然饮毒自尽,便也算是畏罪自杀,此事不必再追究下去了。”
司马茂英陡然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她原以为父皇会责怪她逼死了赵夫人,毕竟赵夫人位列夫人之位,若非她亲自前往昭阳殿问罪,赵夫人也许不至于服毒,哪知父皇竟会轻描淡写将此事揭过。“可、可是元青……”
“他还只是孩子,自幼养在皇后身边,与赵夫人并无多少情分。”司马德文视线转到长女面上,“你不必担心,元青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过些时日就好了。”
司马茂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恰逢有内侍来禀告,说是显阳殿皇后醒了,她忧心母后,便告辞了去。司马德文也未留她,只叮嘱她好生照顾皇后。
离了太极殿,司马茂英心情并未轻松,反比方才更加沉重。无怪乎赵夫人临死之前会控诉父皇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她父皇听闻赵夫人服毒自尽,竟无一丝难过之意,甚至将其服毒之举归结为畏罪自杀。一日夫妻百日恩,父皇对待赵夫人怕是连一丝丝恩情也没有吧!
深宫之中的女人,除去皇帝的正妻皇后,其他女人的性命当真如此廉价么?司马茂英没有答案,只是庆幸自己有刘义隆那样的好男子,不必如那些嫁给君王的女人一般半生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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