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城郊扎营夜宿,皇甫嵩挑灯聚将,在中军帐中布下阳翟城城防图。这城防图由人在粗布上手工绘制,是这几日间皇甫嵩搜罗到的民间画师所描绘。会上皇甫嵩就以鞘指图,为手下一众将领分配攻城区域。刘备所部被分配在西面,此处城池厚壮,形势坚固,城门外更有月城一座。与刘备一同分配至西城的几路队伍都是各地来援的郡兵,这几路兵力合起来数量是不少,但良萎不齐难以调控。被同时放在西门处是自保有余攻城不足,故而皇甫嵩也只需刘备等几路郡兵攻城时以牵制为主,相机行事。
军议结束后刘备兄弟回到营中,陆匡凭记忆又重绘了阳翟城池图,随后张飞取笔略作填补。绘成后刘备便取图与大家同看,在帐中共商对策。只不过,刘备此时所部不过三千人,裹挟在十万大军之中有若沧海一粟,跟本无计可用。于是众人都认为明日只需按步就班,牵制住城中黄巾便算成功。就当众人以为此事已然定论,准备散去时,一直静坐在一旁的陆匡突然发言道:“若是如此,这攻城之战我等有何功劳?我倒有些想法想与大家参详一下,说不得能独立奇功。”众人一听陆匡此言,心想难不成里面还能做什么文章,于是又重新落座倾听。待听完陆匡想法后不仅为之一愣,商量道,“此法虽是古怪,却与大局无碍,既使不成亦于我军无损。”于是当下议定,明日依陆匡之计行事。
转到次日,大军进抵阳翟,于城门前摆下封坛,皇甫嵩登坛宣唱圣旨,旨意概括如下:“左中郎将皇甫嵩逆贼而上,于长社破贼众十万,因功册封为都乡候;右中郎将朱儁虽有前败,然与皇甫嵩并战破敌于长社,此番暂不追究,责其悔改将功补过。此番成绩皆全军众将士共同努力的结果,还希望全军将士好好戮力,再创辉煌以报效圣上。”
坛上皇甫嵩宣唱完毕,台下全军山呼万岁,随后各军前往自己的攻城点,待得巳时正,三声炮响,阳翟攻城战正式打响。
刘备来到了分配的攻城区域,同在一处的有荆州刺史徐璆及汝南郡平舆县人李逵,刘备便请那李逵一同去寻徐璆,将陆匡之计说与二人知晓。二人听后亦觉此计有利无害,便应承刘备依计行事。
当日东、北两门攻打甚为凶猛,南门次之。独西门外尽为佯攻,虽然偶尔鼓角铮鸣,从头至尾无一兵一卒攻城,只在城下挖土做坑。黄巾不解其意,又恐是汉军之计,只是闭城不出。到得日落退兵时,汉军竟在西城外留下了数条壕沟。
到得次日,汉军从营寨中取来拒马放置在壕沟之间,又将沟中刨土堆积一处设成箭垛,内设弓箭,俨然一副防守状。黄巾军只道是汉军将领怯懦无能,明是详攻,实则挖地自守,遂不以为意更是将此事压下不予上报。
到得第三日,汉军西城的部队已经将面向城门的一面做得易守难攻。城外士兵见没有战事,各个是松懈放散。到得午时,更是在这营盘之中生火造饭。许是这营盘之中寻不够柴火,这攻城之兵竟取云梯劈成数段后投入火中。城上黄巾兵将见状愕然无语,至此再无戒心,都道官军是围三阙一,西门之外不过是起牵制作用。
因为这三日以来东北两面守城日艰,于是西门守将高升便将守城精锐抽出,派往北门增援。
将精锐派出后,高升是小心提防,唯恐汉军有诈,时时刻刻依在城头上观望。良久仍不见汉军有任何异动后,方才放下心弦与手下将领回到城楼内避暑纳凉。
到得下午五时许,城外营中突然一声炮响,精锐尽出,皆以云登城而上。初时高升于城楼之中听得炮响,还道是汉军又做详攻不予理会,直到小尉惶恐来报方才惊觉上当。只是此时发觉已经唯时晚已,汉军云梯无数搭于城墙上,转瞬间便登上城墙。此时女墙之后黄巾士兵几乎都是新抓的兵丁,见汉军来势汹汹都相互推搡着不敢上前,很快就被赶下了城墙。西门守将高升见城墙失于己手,心中悲愤莫名,只身逆袭而上。途中正遇着张飞,高升以剑击张飞,手中配剑反为张飞架住,随后张飞部卒一拥而上,将高升乱戟杀死。
高升死后,身后士卒尽皆溃散。汉军士兵顺势打开城门,关羽领百骑当先突入,入城后毫不停留,沿着城脚望南而去。这阳翟南门在此次战役中亦是详攻之处,汉军在此处投放的兵力并不多,甚至战役打响后主帅波才都不曾来过此处。于是乎在破城时高升只派侦骑去往东、北两门报信,唯独漏了这南门,以至于关羽到达南门时,南门守将尚不知西门已经失守。关羽见南门下守军无几,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当先跃马冲进门楼斩关落锁,与身后百余骑兵齐心戮力将南城门推开。
此时南门外主将秦颉已经收到信使来报,说是西门窥隙攻城,若得成功必来偷南门。正将信将疑间忽见南城楼上人影惊惶,楼下城门由内而开,而门洞内突现出的几人当中,身材魁梧者正是刘备义弟关云长。当下秦颉再不迟疑,急催所部之兵尽速突入城内。城楼上黄巾守将见城门有失,急领人来救,却被关羽所部以战马阻碍,相持不下间眼见着官军越聚越多,于是从城头跳落后夺了匹战马往东门而逃,余者抵挡不住只得弃械投降。
东城门外,经过一天的攻城战,此时的汉军精锐已是疲惫不堪。皇甫嵩看着日头渐近西山,知道今日已然无功,于是传下军令令四门各部各行准备,于正酉时收兵回营。军令才颁下不久,西门处派来信使报称夺了西门。
听到这消息,皇甫嵩第一感觉是不敢相信,其时这两日他也注意到了城西那头。城西的攻城部队到了那里后连着三日没有动静,其实也有人向他反应,但皇甫嵩认为那里统兵的将领不止一员,行事如此统一想来有他们的原因,也就没去过问,只是不曾想竟会谋划出如此大事。当时有部下劝皇甫嵩说:“赶紧派人追回军令,以免误了军情。”皇甫嵩听后反倒不急,释然说道“不必,公伟、初起两位将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西门破城后必会先将消息传达给他们,他们先得了西门的消息再收到我的消息必然不会听令。于是只遣梁衍、郭典领两校骑兵绕城而走相机行事。援军出发不久,南门也传称已报夺下城门,敌方守军业已弃械投降,此时正在抢占城墙。皇甫嵩听得消息那是心中大定,更是催令前军加紧攻城。
阳翟城内,城破的消息已经在黄巾军将领中传得沸沸扬扬,当下人人无心再战,唯恐逃跑时落于人后。眼瞅着人心涣散,城池难保,黄巾主将波才只得与各路将领亲信下了城墙,准备突围而逃。阳翟城四面虽然被汉军围,但是各门的进攻兵力是不相等的,其中西门兵力最少,亦是入城最早。波才当下判定西门外的汉军入城后必然抢占各处,或是支援其它几门。若此西门城外所剩兵力当是最少,突围时阻力也必然最小,于是领着骑兵往西门逃去。
一路上突破几道拦截,于奔行间汇合了北门守将彭脱。波才不敢恋战,在街巷间尽速策马奔走,很快地便到达了西门。此时的西城门,门洞大开,只有十数名步卒护在鹿角后,波才见后心中大喜,大喝一声后当先冲上,其身后黄巾兵将各个奋勇争先,城门守军见状纷纷退败不敢阻挡。波才冲至城下,以手中长枪用劲一挑,将鹿角挑开后冲出城去。
波才奔行在城洞之间。眼见最为担心的城门最后竟会如此轻松就突破了,心中狂喜欲呼,而身后随从早已经欢呼连连,只道是就此逃出生天。然而门洞转瞬就过,冲出阳翟城的波才等人却再没了刚才的喜悦心情。随着前面的人放慢马速,后面众人也逐一看清了眼前的情形——城门外数条壕沟横陈在众人面前,壕沟间首尾连成一线,其间以鹿角、拒马等物相连,壕沟后更是设有土丘,土丘之上人影闪动,整一副守株待兔的情景。
原来陆匡在破门之后并未随兄长们攻进城内,而是留守在城外。他为人谨小慎微,见城外民夫无所是事,便指使他们又将壕沟重新布置好,并让民夫持戟驻于壕沟之中以防城中有何不策,却不想竟等来了黄巾突围主力。
波才不知陆匡那里的情形,见城门外的设置皆是以防范骑兵为主,还道是汉军当中有大能者能未卜先知,料算出他将领骑兵从此处突围。顿时狂喜的心情仿佛掉落冰窟般来了个大逆转。波才心中只道有此大能者必能算无疑策,跟本就不相信眼前之兵真的只是些许民夫,眼见着身后追兵渐近,不敢再做停留,只得沿着护城河往南逃窜。
波才引军在城下奔逃,以城墙上赶来拦截的张飞交错而过。此时张飞所部正是当初结义时的五百义勇,这五百人善使飞矛,在城墙上看见城下一支骑兵尽打黄巾旗号奔走在护城河傍,于是各取飞矛投拭。其中黄巾主帅波才因为一身华甲位列阵前更是成了众矢之的,只在一瞬之间便被击落马下。可惜那波才一身武勇竟死得在如此简单。
波才死后,阳翟城内四门俱下,黄巾兵降者数万人。汉军连夜入城清剿,到得子时战事渐息,主帅皇甫嵩于县府中设下夜宴犒劳众将。席间众人皆是嗟叹,不敢想这阳翟坚城竟能在三日内被攻下。此战中最先攻下的是西门,皇甫嵩便请西门督讨徐璆来给众人解惑,徐璆推出刘备。于是刘备就在席间代陆匡回答了众人疑问。
话说三日之前,刘备散会后回到营帐之中与众人商议攻城事务。陆匡当时就在一旁思考如何降低攻城的损失。这阳翟城城高三丈三尺,雄厚坚固,东、西两门处设有月城,外有护城河,可谓是极难攻下。正为难间,猛然想起黄巾军溃败时只有两万人入城,如此人数,跟本无力守护城墙周全。黄巾军必然会抓揖城内百姓逼迫他们协助守城,只是百姓受到胁迫,毫无战心,稍遇挫折既会溃败。于是乎西军明面示弱,第一日挖壕筑沟,第二日设拒马、高台,这些都是不攻反守的形势。到得第三日更是拆毁了云梯独剩下攻城锤。
这西门外是个月城的,攻城锤难以独立攻城。于是乎黄巾守将再不怀疑,以新抓壮丁替下城上精锐调往它处增援,却不想汉军明面上拆毁云梯暗中却打造更多,更是以攻城锤为饵令得黄巾将领不曾生疑。待到炮号一响,只将鹿角等物推入壕沟中便快速清出通道进行攻城。此时黄巾精锐以被调往别出,新抓兵丁未战自乱,只一击便各自溃散逃命,西门覆手即得。
席间众人听刘备这么一解说皆是抚须而笑起来,正笑间却听到有人突然问道:“若是黄巾将领不信又该入何。”大家一看此人却是曹操。曹操这人爱思量,设身处地的代入思考后却发现如果黄巾将领不将精锐调走,之前所做一切皆是白废,于是就出口问刘备。然后众人一起看向刘备,刘备则看向陆匡,陆匡笑着回答道:“没有办法,我们本来就是碰碰运气,若是不成,我们也是完成了主帅颁下的军令。”众人一听如此诙谐更是击掌大笑,心中芥蒂尽消。当下皇甫嵩便戏称道,如此一来今日首功当归陆云龙乎?陆匡听后拱手道:“谢大帅,只是陆匡要功劳无用,还请大帅记在我兄长身上。”于是戏言成真,刘备被记上首功。随后张飞献波才尸首,亦记大功一件;关羽飞夺南门再是大功一件。当下刘备兄弟一战连立大功三件,功勋一时无两。正可谓是:“运筹决算有神功,二虎还须逊一龙;嚎啸声震九天外,与鹤齐鸣天下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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