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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刘备如何施政,陆匡这边看着安喜县遭遇黄巾洗掠,县府的钱库粮仓俱被洗刧一空后。暗自寻思着该如何改变现状,尽快恢复生产。然而手中没钱没人,再有想法也无法实施。

于是陆匡起了向当地富户募捐的想法,首当其冲的就是本县的首富陈家。在来到安喜县的这几日里,陆匡已经注意到陈家每日都会在灾民聚集的地方搭棚施放粥食,想来该是乐善好施且有财力。

陆匡觉得可以试试从陈家那里找到突破口。老门房熟悉当地,陆匡出了县衙就将其带上。到了陈宅大门后,陆匡先让老姜去敲门。姜老头久在县中,县里人物多是认得,陈氏的门客见是他,自是熟络。再听老吏提点称身后的少年是新来县尉之弟,当真不敢怠慢,赶忙赔礼作辑,匆匆进内院向家主通报。

陆匡在门外与老姜叙了一会话,就听陈宅大门被人从里面开启,当先一位四十来岁的员外拱手出门,向陆匡赔罪致意。陆匡亦拱手回礼,身旁老门房为双方作了引见。随后陈员外在前面引路,将陆匡引入大堂之中,分宾主落坐。

落坐后,双方寒暄了几句,陆匡当先向陈员外请教道:“我与兄长初来乍到,对县中的近况远不及员外熟悉,还请员外为我讲解一下。”这陈员外是本县人,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每日里都会去灾民聚集处主持,对这安喜县受灾的情况甚了解。见陆匡询问,当下便把县里受灾的情况与赈灾前后经过,里里外外为对方解说了一番。“……我们安喜县还算好的,只需再熬到秋收,等粮食收上来后,那些灾民自家有了粮食,那时就不再需要救济了。”

陆匡听后赞叹道:“陈员外大仁大义,着实令人佩服。”说罢轻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我这里还有一事相求。”

陈员外赶忙摆手谦逊:“先生言重了,不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

陆匡这才说出他的想法,“我兄长初到这安喜县为官,见百姓受苦,心中也是倍受煎熬。只是这安喜县库遭了刧掠,如今光有那济民之心,却无力施为。”

“先生有心我等身受了,如今县衙是何等光景,我们这些当地百姓心里都清楚,自是不会责怪官府。”

陆匡点头表示感谢,接着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巡视受灾情况,心里头有了个设想,如今这县城遭难,城墙、设施、民居俱遭破坏,正需要大量人工修补。而民生方面亦是急需要尽快恢复,这些都需大量工人。然而县库已空,我们根本无力支付民夫的口粮,所以想要筹募些口粮,用以工代赈的方法招募民夫。当然这些粮食只是暂借,待到秋收时会尽快将所借粮食如数归还。”

员外笑着答道:“不过些许小事,先生开口便是,只是不知是先生派人过来取还是我让人送至县衙?”

陆匡见陈员外答应得爽快,心中大石顿时放下,对员外说道“还劳请员外派人送去县衙粮仓处,我会在那里接收,只是不知道有多少量?”

“先生要多少?”

“只怕不够,自是越多越好。”

“先生请随我来。”

然后陈员外就将陆匡领到庄园后方,手指一处粮仓对陆匡说道:“我便以这一仓粟助先生。”

言罢,跟随在两人身后的陈府管家当即上前将门锁解开,引陆匡进仓察看。只见粮仓内环壁堆累而起的都是用竹篾编成的箩筐,内里满满装着一筐黄澄澄的小米。陆匡大至估测了一下:这一筐子约为一石,屋内横五十纵五高四,大约就存了一千多石粮食。

看着这满满一屋的粮食,陆匡心中颇为感慨。回到厅堂后,与陈员外约定明日再来取粮便告辞离去。回县衙之后将此事跟三位兄长一说,三位兄长各是感慨万千。

刘备对于陆匡的想法还是挺赞同的,于是到得次日,亲自带了衙役与陆匡来陈宅取粮。到了陈宅后,陈员外备下茶点款待二人,又令人将庄子里的耕牛牵来,套做牛车。待一切弄妥后,就开始清点装车。

刘备跟着员外来到后庄,看着佃户将米筐装上牛车。一时无事,一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就在这时,有一少年从院门口迎了进来。陈员外便向刘备兄弟介绍道:“这是我侄儿阿震。我让阿震过来帮忙将东西给大人送去。”

少年拱手施礼,跟在员外身后作陪,陆匡见他与自己年龄相仿就有意跟他多聊了几句。没聊几句,感觉到他说话时的口音有些不同,就问他是哪里人。哪知少年听他这么一问,却是苦着笑脸回话:“我家是南阳那边的,因为躲避黄巾灾乱,举家搬到这投靠伯父家。结果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呀。”陆匡一听是南阳人就来了劲,当下就向他讲述自己当初在南阳的见闻,以及当初与南阳太守秦颉一起攻打宛城的经历。听得那少年是眼冒金星,崇拜得不得了。

很快粮食装满,因为牛车不够,运送被分成了几趟。少年随着众人一同押运粮车去县衙,一路上陆匡对他是高谈阔论,少年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到得县衙后,陆匡与他自顾自的泡茶闲聊,让佃户与衙役自回庄上继续搬运。等到粮食都过秤交割完,刘备写下字据文书,盖上私印后,交由少年带回,一切都显得简单干脆。

刘备得了粮食,做起事来就有了底气。当日就写下招工信息,交代好张文、张恺、张德、与及刘宇等人,让其各自领上几名衙役去县城周边的村落里张贴宣告。这县里好多些衙役都是当初的侦骑充任,跨下有马,出发前陆匡又帮他们分配了任务,只一日之间就把安喜县周边的村落都跑了个来回。而刘备先是领着关张二人以及些许衙役检视了城防及设施,这些地方以前都有来看过,只是当初来看的是破损程度,这次则是来测算下需要如何修缮。随后一行人又去了难民集聚处张榜宣讲招募。

当日晚些,刘备就在县里几处告示榜上张贴告示,阐明各处用工点所在位置以及工作内容需要,任求职者自去寻找。

这以工代赈的好处跟直接接受赈济自是不同,虽然二者都只能获得食物没有工钱。但是领赈济只凭好心人施舍,有一顿没一顿的勉强不被饿死。而去给官府干活一日得到的口粮若多添点水足够让一个四口之家过一天。而且有县衙的官老爷牵头,这饭碗的牢固度自是远远超过每日里在这等人施舍,有更多可以自主的选择。有这些好处,同时又有县里如今最高长官在那里担保,一切也都是自由自愿,也始得百姓们开始相信这次县里是在募工而不是征徭役,于是不止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就是那些受灾较轻的平民也都到各处工地寻个工作。

这么多人踊跃报名,既在计划内,也超出计划外。随着次日来上工的民夫领着一份粮饷回家后,随后几日又有更多观望的百姓来县里求职。安喜县在几日间用以工代赈的方法共募集到一千多人,人手充足之下使得县里许多事务都能开始施行。

从这之后,安喜县衙每日都会张贴招工告示,上面明明白白写有工作方式以及随之而来的报酬。当地百姓只需听从工头安排自有文书先生为其计算筹劳,到得天黑时以工筹为码计给饷粮。这些饷粮虽然口味单一,但还是足够三四口之家明日的口粮。有些家庭渐渐开始有了存粮,也就不再去挤那善堂,人也渐渐活得有尊严。而后当地的富户见县府正在努力恢复民生,也愿意慷慨捐输银两。

刘备得了纳捐后,陆匡献策将银两折兑成铜钱,顶替部份的粮食发放给民工。刘备一听就明白了陆匡的想法,于是听从陆匡的建议,调整了冷门工种的报酬,让管帐先生增加筹码的报酬,这样一来发放工饷时相当于再添加上三到五文不等的收入。同时还允许务工者在粮食与饷钱之间自由兑换,使得原本的以工换取赈粮,变得更象是一份正式的工作。这些转变使得那些爱脸面的百姓们不再对县衙的工作羞于启齿,而是开始认可并将其视为一份体面的正当工作。

因为是每日结算酬劳,不但当地的百姓愿意在清闲时来县衙寻个活计贴补家用,就连别县的百姓也会来到本县寻点事做。逐渐地,安喜县的街面开始有了商贩活动,人们手里的铜钱能够购买的商品种类也随之增加。

这些都被刘备看在眼里。忙碌了一天的刘备,在太阳落山后才回到县衙,他今天还是带着衙役清点县中的空房舍。这些空弃的房舍其主人大多陨没在这场浩刧当中,他要做的就是清点登记这些房舍内的陈设,然后将房舍收归官府保管,此后若有人想要,也只是出租出去,待到三年后若房主仍未出现才重制地契再行发卖。按说依着当时的惯例,这些没了屋主的房屋除了有亲戚可以继承除外,其余的都被官府重新发卖。而安喜县的做法无疑温柔了许多,也给了尚存的街坊们留了一丝期盼。刘备能够如此圆滑地处理此事,还得多亏陆匡的建议。而温柔的手法令得安喜县衙又一次得到当地百姓好评,也得以让县衙一路的施政都能得到顺畅的施行。

刘备进了县衙,穿堂至后院,简雍等人都在院子里吃饭,唯独陆匡不在。刘备想起了陆匡,心中不免起了一些不满:这几日也不知他又在搞什么,整日里都不见人影。看看简雍他们一个个,整日里忙得直不起腰,独他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去偷懒了。虽说他总会有些新颖的点子,但也不该这么懒散。

坐在石凳上,等着火夫帮他盛饭,身旁简雍向他提议道:“今天姜老头跟我说,如今县里商贸开始繁荣了,可以考虑开征城门税。”

刘备听后点点头回答道:“这主意不错,人手都是现成的,我觉得要不先少收些,毕竟这县里才刚有点起色。”

简雍摇摇头:“这城门税本来就很少,要再低就只能收一文。只是现在开得低了,日后想加怕会引起不满,反而我们按照以前的价格征收,百姓只会觉得我们是恢复先制。”

刘备再次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认可,“这事你去办吧。”

正在边吃边聊间,陆匡从外堂进来了。刘备有意要提点下陆匡,于是叫住他问道:“我正在跟宪和商量设定城门税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陆匡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当然是……”

刘备问话时眼睛就盯着陆匡,感觉他的眼珠子转了一转,然后接住上面的半句说道:“得看你想要政绩啰还是想要民生。”

刘备一听这话就知道陆匡又有了什么鬼点子,于是反问道:“要政绩怎么说,要民生又怎么说?”

“要政绩的话就按章收税交给国家了事;若要民生的话,就免去门税,任百姓自由出入。这样不但赶集日,既便是平常日子商贩仍可以经营生意,市井才会更加繁荣。”

陆匡话音方落,旁边简雍就反对到,“这商贩只有集中在同一天赶集才更便于管理,也更方便附近村落的农夫来县城摆摊。若是每天都是集市那农夫岂不是没有时间种田了?”

陆匡想不到这事还会有人义正严词的反对,一时给愣在那边,想了想似乎又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于是含笑跟简雍解释道:“我哪是要将集市的日子分摊开,到该赶集的日子还是照旧赶集,只是这赶集日一月才两天,剩下的时间里若也能利用起来不是更好。这赶集的日子附近的村民照旧聚到县城,而平常的日子县城的商家或者百姓仍会有需要进出县城的时候。若我们免去了城门税,大家就不会为了省那门税而斤斤计较。这进出的人多了,市面更流通起来,我们县城就也会更兴旺。”

陆匡说的时候,简雍也在边听边思考着,但一时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于是说道:“我还是觉得这城门收税的方法用了几千年了。老祖宗里不是没有能人,这方法能延用至今必然有其中的道理,还是继续延用下去比较好。而且大家都这么做,我们照做也不会有人说不妥,反倒是另辟蹊径怕是会被人说道。”

简雍说完陆匡又接着再说:“这些天里每天进出城门的人数都在一、两千以上,而我们当初在涿县时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可我们涿县可是涿州的府县,光县城之内人口就将近十万可想而知这有无门税的差别。而且如今这些进出的千人当中大多是县郊的村民,进出县城的主要目的是来务工,他们每日里除了一袋口粮外也就赚几个铜板,若是我们开征城门税,那他们每天进出一次城岂不是都得交上一回税。一次十铢一次十铢的,他门口袋里还能剩多少,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那样的话他们还会有那么大的热忱来县里找活做么?而依我想来,他们身上的钱,既使不交城门税,迟早还是会流回到我们口袋。你们有没发现最近街上新开了几家粥铺?那些民工一早进城后会先在粥铺吃碗稀粥再去上工,这些粥铺开设后,我们去征收商税,而粥铺有利可途就有更多的人去开,他们赚了钱就要购买衣服添置家什,这样的话其它相应的店铺也会开设。而他们开店摆摊我们都能收上一笔。如此,市井繁荣了,我们的税收也就更多。如此这般,钱最终还是会流到我们这里,不过是多了几个步骤罢了。”

这陆匡简雍各执一词,刘备一时间也觉得都有各自道理。想了想,还是觉得陆匡的想法各贴近自己的意愿,于是下了决定,对二人说道:“暂时先按云龙的方法试试,云龙的方法若是不好再改用宪和的方法还比较容易。”于是将此事定了下来。

说完此事后,刘备又问陆匡道:“你今天都忙什么了,一整日的没个人影?”

刘备不问还好,一问倒让陆匡想起一事。对刘备说道:“这几天我到县城周边勘察地形,发现有很多田地被荒废了,我想调些民夫去把这些田地给利用起来。”

“这怎么可以”刘备一听陆匡这么说,脱口就给反对了。也不怪刘备会这样,这田地在哪个时代哪个社会都是国人的性命,真要这么做那就是霸人田产断子绝孙的。也就陆匡这种思想跳脱的人没有这个负担,觉得田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是拿来先用用。真要哪天主人找回来,把庄稼一收,田还你就是。

要说这刘备也是敢作敢为的性格,却还没到陆匡这般大无谓的境界,那晚接下去的时间里陆匡是卯足了劲发动死缠烂打的招数,又是‘废物利用’又是‘自给自足的’,说什么“我虽然种的是别人的田,但我也把他们的田养肥了不是?”总之最终是把刘备给说“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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