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悝不见了黄面阎罗,知道找也找不到,便要一路向南而行。此时忽听一声断喝:“宋公子慢走、慢走!”
宋悝一愣,转过身来,见月光下一个身影急急而来。宋悝认出,那人就是白发刁叟东方岩老伯,赶紧迎上几步,等到那老刁叟赶到近前,急忙拱手问道:“东方老伯,您这匆匆忙忙一路赶来,会有什么事情吗?”
老刁叟一脸的不悦,说:“宋公子,你也好没道理!我那女儿几次救你性命,你却故意躲她,不辞而别,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宋悝急忙躬身拱手解释道:“老伯,并非宋悝不懂礼节,只是……这……”
老刁叟东方岩打断了宋悝的话,说:“哼!今日老朽倒要看看,你宋悝还要编造出什么样的借口!编吧,快编啊!”
宋悝摇摇头,心情沉重地说:“唉,老伯!想我宋悝虽穷困潦倒,但也是一堂堂男子!无奈,天不佑我,屡屡遭难,幸得薛小姐几次相助才勉强苟活世上。按理,应好好报答那薛小姐才是。可是,天不遂愿,那薛小姐与楚穹飞早有婚约,我与那楚穹飞又有着世仇,这期间的恩恩怨怨错综复杂,我又该如何面对薛姑娘才好!”
东方岩听后,淡淡一笑:“我当是宋公子不懂人情,原来这期间的事情倒也是让人为难!既然如此,我不再责怪你便是。”
宋悝闻言,连忙道谢。老刁叟又说:“你也不必谢我!依我看,你们之间的这些瓜葛,都是天意所致,也怪不得你,也怪不得她……不过,我倒觉得,你这样躲躲藏藏却也不是办法!俗话说‘山不转水转’,早晚还会有相遇的时候。既如此,倒不如咱们结伴而行,日后,若能找到那楚穹飞,或许能够当面澄清一些误会,倒也未可知嘞!”
宋悝依旧为难,喃喃道:“没想到,宋、楚两家原本和睦相处,却因为一个所谓的祖传秘方而反目成仇!如今,又牵扯进这许多的恩恩怨怨,枝节横生、错综复杂,要待到何时才是尽头!”
东方岩凑近宋悝说:“宋公子,水流千遭终归大海,江河再长也有尽头,世上的事总会有个结局。逃避不是上策,还是与我回去吧!不然天亮后,我那女儿发现你偷偷地跑了,一定以为你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嘞!”
宋悝闻言心中犹豫。老刁叟看出宋悝的心思,拉住宋悝的衣襟说:“走吧,宋公子。随老朽回去!”宋悝无奈,只得跟着东方岩,二人急匆匆又向有缘客栈奔去。
宋悝随老刁叟来到有缘客栈时,正赶上四更鼓响。老刁叟也不说话,推了宋悝一把,指了指宋悝的房门。宋悝领悟,也不作声,悄悄走过去,轻推房门进了屋。老刁叟看着宋悝的房门复又关上,才放心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老刁叟进屋关上门,刚坐在炕上,就听薛剑霞那边的房门一响,那薛剑霞径直走到老刁叟房门前,啪啪地拍起门来。
老刁叟赶紧开门,薛剑霞进了屋,问老刁叟:“义父大人,剑霞见您二更而去,四更而回,去时蹑手蹑脚、回来偷偷摸摸,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老刁叟赶紧掩饰:“没......没有的话、没有的话!二更时分,我是睡不着觉到处走走、看看夜色;四更的时候.....喔!我便困倦了,故此,也就回来了呀。你、你可不要胡乱猜疑呀。”
薛剑霞淡淡一笑:“既如此,义父不说也罢,我又何必操心!女儿告辞!”说完装作生气的样子,甩袖子、转身就要走。
老刁叟可就沉不住气了,他一时也不知薛剑霞是否真的生了气,就拦在薛剑霞面前说:“这孩子可是我给宠坏了的!就便是我说了谎话,你也不该急才是!再说,我这不也是正要告诉你吗?你也忒沉不住气!”薛剑霞心里只想笑,知道老义父最怕的是什么,于是便抓住了老刁叟的弱点,继续装作生气的样子,一语不发。
老刁叟可就更沉不住气了,拍了拍大腿说:“女儿呀,你就别怄气了,我告诉你不就完了吗!”说着,低头摸了摸后脑勺又说:“早就知道瞒不住我女儿,真不如直接告诉她算了!”薛剑霞闻言低头暗暗发笑。老刁叟见到后说:“你看,我女儿高兴了不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呀!”然后,对着薛剑霞神秘地说:“你猜怎么着?要不是我呀,那宋公子早就走远了!”于是便将刚才自己挽留宋悝的经过说了一遍......
薛剑霞听了东方岩的叙说,心里也很不自在。一方面是因为老刁叟的话勾起了她对楚穹飞的深深思念,另一方面,也在为宋悝和楚穹飞之间的这一段世仇而担心。此时薛剑霞觉得,那宋悝虽然穷困潦倒,身陷种种不幸之中,但是,他的为人却是正直磊落,特别是当他知道了宋、楚两家的仇怨之中有着许多误会时,能够深明大义,表示要先搁置两家的仇怨,一定要将其间的渊源查个水落石出的决心时,薛剑霞便从心底里赞成!薛剑霞也是侠义心肠,对宋悝这样有着宽广心胸的壮士,便不由得心生几分敬佩。薛剑霞对老刁叟说:“义父大人,烦请您将那宋公子召唤过来,剑霞我要开导开导他!”
老刁叟见薛剑霞不像是开玩笑,担心行动慢了又惹得女儿不高兴,于是便赶紧叫了起来:“宋公子,你也别睡了,赶快过来吧!”清晨客栈里还很安静,那声音便传得老远。
再说这宋悝,他刚刚回到屋里,便听到外面有了动静。练武的人,耳音极好,薛剑霞刚一出屋,便被宋悝发觉了。
宋悝贴着窗户向外看,见薛剑霞到老刁叟那里去了,便断定那老刁叟肯定逃不过薛剑霞的追问,自己刚才的经历肯定也瞒不过那薛姑娘了。于是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犹豫之间,听到老刁叟呼唤,也就硬着头皮直接来到了东方岩的屋子。
宋悝进了屋,也不敢正视薛剑霞,低着头等着薛剑霞开口。此时,那蟹面郎也闻声赶了过来,于是,四个人就算聚齐了。
薛剑霞是爽快人,不用客套,直接就切入主题,将自己的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薛剑霞的话,渐渐打消了宋悝的顾虑。此时此刻,宋悝才真正了解到原来这薛剑霞竟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女中豪杰!顿时从心里赞佩。宋悝心想,这薛姑娘如此深明大义,我宋悝又何必藏藏躲躲,反倒显得小气!不如我就依了东方岩的建议,与这三人同行,将来如果找到楚穹飞,只要那楚穹飞同意,我们便解除两家的仇怨,也免得再继续殃及无辜!想到此,便对薛剑霞说:“薛姑娘,宋悝我承蒙薛姑娘多次相救,却无以报答,深感惭愧!现宋悝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剑霞大度一笑:“正如我义父所言,既然我们能在这有缘客栈相遇,那又何尝不是缘分!宋公子何必拘泥!有话尽管讲来!”
宋悝深深叹口气说:“宋、楚两家结怨已深,为此已付出沉重代价,草草算来已有几十人被牵连其中而无辜丢了性命!试想,几十人的性命,难道就不能唤醒我们做人的良知?难道就不能引发我们心灵的震撼!冤仇相报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宋悝我并非惧怕那楚穹飞,只是觉得,既然我们两家的仇怨中有着诸多的疑问,就不该在谜团尚未解开之前,便搅入其间而盲目寻仇滥杀无辜!因此,宋悝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必须要找到那个为我们两家埋下仇恨的人,让真相大白天下、水落石出!假如真是我宋家的过错,为了慰藉那些死去的冤魂、也为了今后那些不该去死的生命,我愿束手死在楚穹飞的剑下,以泯却两家世仇……倘若是楚家的过失,我也希望看到那楚穹飞能够深明大义,替楚家认个错,从此两家永诀仇怨,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天下太平。只是……宋悝尚不知那楚穹飞是何等为人,更不知那楚穹飞能否与我想到一处……”说罢情不自禁,微微摇头。
薛剑霞见宋悝如此大度,心中更是敬佩有加。便大声说道:“宋公子虚怀若谷、心胸坦荡,不愧为人中豪杰、堪比圣贤!既如此,我薛剑霞对天发誓,只要见到楚穹飞,便一定要说服楚公子,无论孰是孰非,都应采取克制态度,以仁义为重,化干戈为玉帛,不再让两家的仇恨续延!那楚穹飞与我自幼相识,我想,她一定能够认真考虑我的要求。”
宋悝听了薛剑霞的话,长出一口气,说:“如此甚好!宋悝我从心底感谢薛姑娘!”
薛剑霞刚要再说什么,那老刁叟早已抢过话头说:“我看这宋公子和那楚穹飞都是正人君子。若不是两家的仇怨,说不定他们就能够成为挚友!如此说来,当初,那从中使坏的小人也着实是可恶至极!”
薛剑霞点头称是,接着说:“人世间,由于有了许多误会,这才演绎出如此多的恩恩怨怨,倘若人世间的误解都能够昭示于天下,又省却了多少烦恼和忧愁!只是,天下事往往是难遂人愿!唉……”薛剑霞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东方岩,叹口气接着说:“如此看来,还是义父老爹爹无牵无挂,整日里无忧无虑,倒也快活潇洒!”
东方岩听了,稍稍皱了皱眉,说:“嗨呀!我这女儿又在瞎说不是!你就知爹爹我无忧无虑么?”
薛剑霞看着东方岩,小声问:“难道爹爹还会有什么伤心之事吗?”
东方岩顿时唉声叹气,口里喃喃说道:“我的傻女儿呀!你们哪里知道,爹爹我内心里一件伤心的往事,折磨了我将近六十年啊!”
几人闻听东方岩的话,无不惊讶,面面相觑后,又都盯着老刁叟看。
老刁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要讲起我的伤心事,唉……恨不得每天都要哭上一个时辰!”几人从老刁叟的脸上看到了面前这老人的内心之痛,便都不再作声,似乎是在等待着老刁叟讲出他的伤心事。老刁叟突然大怒起来,叫道:“你们也好没道理!难道就不会问问老朽我有什么伤心事么?就让我坐在这里唉声叹气,你们便高兴了不是!”
宋悝和蟹面郎见老刁叟动怒,也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那薛剑霞了解老刁叟的秉性,于是,淡淡一笑,说:“要让女儿说呀,还是不必了吧!爹爹要是想说,恐怕早就说了,何必还要等到今日、还要等到我们去问?还是算了吧……就着天还没亮,我们都回去歇息去吧!”
老刁叟见状急了眼,叫道:“我就知道,我这女儿被我宠坏了!瞧哇、瞧哇!整天跟我过不去,唉!我也是无奈何呀!”说完,又对宋悝说:“她哪里能像你这般斯文…….”
宋悝赶紧打断老刁叟的话,对老刁叟说:“老伯万万不可动怒,您还看不出?那薛姑娘是在跟你闹着玩的。”
东方岩听了宋悝的话,看了看薛剑霞,见薛剑霞并没有看着他,便大声说:“我女儿都不愿意求我,那我何必还要说呀!罢了罢了,我该睡了,你们都去吧、去吧!”
宋悝和蟹面郎赶紧说好话,东方岩还是不依不饶,非要让薛剑霞求他不可。薛剑霞实在忍不住,终于笑出声来。老刁叟这才知道那薛剑霞真的是在耍笑他,便大声说:“嘿!我就知道,我女儿跟着我长了能耐!你瞧!她比我还能开玩笑呢!”一句话引得几人笑出声来。
东方岩见薛剑霞三人笑他,突然觉得脸皮子发热,叫道:“都不要笑!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东方岩为何要伤心六十年吗?”
几人止住笑声,面面相觑。
老刁叟咳声叹气,暗自神伤,语调沉重地讲诉着六十年前发生的一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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