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1 / 1）

地铁口，人潮汹涌。每个人不一样的脸上带着相同的疲惫，看到列车来了匆忙赶挤的人群向自己身上压迫过来，疲惫有脸上又有一点厌恶的表情渗出，之后用一副习惯了的表情在自己的占据地上拿出手机，做自己的事。

在地铁上，没人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只是从他们淡漠的表情中知道，无论什么事发生了，只要与我无关的，就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不值得我去关注。从车头，到车尾，车厢里满满的是人，车开门的时候，人们就像从罐头里放出来的活着的沙丁鱼，密密麻麻地向四处涌去，与进车的沙丁鱼交替着上下车的情形，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着实恐惧到了心里。

地铁没开着的门的旁边站着一个女生，穿着纯白色的衬衫，最上的两个纽扣是空着的，露出了她白皙的脖子，白衬衫上空着的纽扣下是遮掩了走光的打底衣之类的，衬衫下配的是纯黑的西装裤，裤子黑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脚上是一双裸色带有点皱褶的高跟鞋。今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行起了裸色，这是跟得上潮流尾巴的一点点依据吧；黑白衣肩上是一个黑色的很普通的女式包包，一身低调古板无趣的黑白妆扮的人，一看就是个上班族。跟现在很多人一样，早上下午赶着上下班高峰期那令人难过的公车地铁，为着点点从资产家手上乞得的勉强能养活自己的工资，跟其他这样的人打仗，没有大炮枪火，也没有头破血流，却也心力绞尽，劳累不堪。跟所有的车人所有的人一样，她的脸上只写了一个字，累。而她是不一样的，她身上有一种别人所没有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但是就是这种东西让人觉得不同。她也不是特别出众漂亮还是身材很高挑的人，就算她穿着近十厘米的高跟鞋，人群之中，她只也不过是个一米六多一点的个头，只能算个中等，可以想像她要是去掉了高跟鞋，那是在人群中很容易隐藏起来的人，只要身边有个高大一点身板子大一点的对象，她就可以轻易隐形起来。而她的脸庞也没有什么出彩的，普通的脸型上一点儿特色都没有的五官，不好看的嘴，有点儿塌的鼻子，还有很一般的一双眼，浅褐色的眼珠子，眼神迷离，像没有焦距的镜头，却一直在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小动作，甚至那些不易让人发觉的表情也能被这敏感的镜头捕捉到，从最右边的人一直看一直看，渐渐向右转，终于转到了她左边，跟这双从进车后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的眼对上了。

是她的眼。人们所谓的心灵的窗户地方，透着对世界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毫不在乎的漠然，心底里的傲然于世俗之上的不屑充满着淡灰的眼球，骨子里的个性叛逆，对世上一切的不安，……很多很多证明她和别人不一样的证据一下子跃然于心中。

她和别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这念头一上来，自己不禁笑了，露出很好看的整齐的牙齿。看着他的褐眼睛迟疑了一下，然后向上挑了一下表示不满，褐眼睛又稍睁大了一点儿表示疑问。

一阵不好意思马上从心中窜了出来，他意识到在公共场所这样很直接地用自己的眼直勾勾盯着一个女的看的不礼貌，盯了那么久，还让对方发现之后而自己又无缘故对着她傻笑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窘境，真恨不得现在哪里有个地方可以让自己把微红的脸尴尬的表情藏起来。

看到他不好意的脸，她也不觉地笑了，然后把眼前因为地铁人多和自己离得很近的好玩的人看了一通。

比穿上了高跟鞋的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他站在自己身旁，露耳短发显出他的干练，不像现在很多人一样走非主流路线弄得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的；前额被碎碎的发丝遮住了，浓厚的眉毛下四处转动的眼珠子让心里的乱在眼下一览无遗，平下巴托着一副好看的脸，一身一般上班族的装扮让他脸上的不从容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这个和自己离得很近的好玩的人？从哪里可以看出眼前这个人好玩了呢？她心里突然问自己，又为自己心里这样的形容觉得好笑。转头去，又开始了自己的“猎影”了。

被对方发现的时候，心真的跳快很多，不知道是因为是这样意外的举动，还是因为这样举动是被她发现了的。

空气中的不顺畅一下子过去了，不久，列车门开了，沙丁鱼又朝前涌了去，她也跟着走了出去。沙丁鱼上下车时是挺让人窒息的事，上车的匆忙下车的也乱，一下子沸腾起来的空气让人有想飞起来的冲动。挤压了好久，终于挣脱了出来，走上了电扶梯，准备出站。

她一路眺望，不知在寻找什么，不慌不忙，走到了出站口，停顿了有零点几秒的时间，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脚，她的脸上一点儿愠色掠过，然后又径直走了出站。她眼睛又打量了地铁出口，微叹一下，然后走几步后就不得不停下来，看来，是脚下的鞋子抗议了。走出了站口，看到满目是人的街道上空高入青天的金闪闪的建筑，这样的街道上就是人们步履匆匆，没人会理会你怎么样了，就是你放声大哭，也最多是引来一点好奇的眼光，不会有再多的关注。街道，高楼，人群，店铺，终于看到了最后高楼底下有个可以遮大太阳又能坐而又不会阻碍这里运转的地方，咬咬牙，坚持着走过去，如释重负的坐了下去。

“唉～”心里一个不满，都是自己穿不惯高跟鞋，人本来不高，脚又大，大脚趾穿惯了平底鞋帆布鞋的宽松，高跟鞋的纤小对它们来说就是一种酷刑。工作面试穿一下而已，就痛到不让人走路了，这以后该怎么办呢？面试，什么鬼面试，我不去了！她心里念头一起，就真的不走了，坐在这里，又观看起身边的一切来。

阳光，今天笑得很灿烂，到处泼洒着，四处光光亮亮的，属于春末夏初的风在日光上跳舞，风弹奏着树叶莎莎作响，汽车偶尔轰轰驶过，作一个伴奏，大地上一片明亮，这种感觉很让人着迷，多想现在去踏个青什么的，享受一下生活。虽然还没什么享受的资格呢。

她坐在那里，眼睛转到一个地方就停住了，征征地发着呆。地铁上没来得及看的头发在斑驳的阳光下红得入人眼，原来她的头发染了色，是淡淡的栗子色，平时看不怎么出来，阳光下去泛得红红的，让人不得不去注意。这异色的头发下是一颗怎样的脑袋，脑袋瓜里又装满了什么奇怪的想法，让她能长时间的出神，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不知觉中，红头发转了过来，她的灰眼睛又一次对上了他黑眼珠子。

一瞬间，他又慌了，呆着，不知所措。一大男人，站在她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慌乱的样子让她一下子乐了。

“怎么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好像不舍得打扰他的慌乱。

“……鞋子。”说着他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双白色款式简单的人字拖，单纯的白色，没有其他图案，鞋子跳到了地上，好象在对她笑。

他转身坐到了她身旁刚好空出的位置上，看着她低下头，专注地看了看地上的拖鞋，他只看到她的红色头发被风吹得在和他招手，不过他相信她在看的同时一定也在笑。红头发把鞋子换了，弯下腰捡起自己的高跟鞋，起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像之前一样四处望着，像在寻找什么。他看着她换鞋，看着她的身影渐渐离自己远了，远了，最后在往一个转角转了身。

阳光烂漫，他呆坐着，看着一团火焰消失在自己眼前。他觉得自己受骗了，被她平凡的外表下诡异猜不透的心给骗了。他应该生气地骂一句粗口的，可是他没有。他应该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羞愧的，还以为世界上每天每个地方都能上演微样的情节，可是他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没事，就一双鞋子而已。他想，他并不感到羞愧，他帮助了一个需要帮助的陌生人，世界需要这样的帮助，而帮助本不应该存有什么目的的。

如果，上天再给他个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这么做的，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念，没有谁告诉他的事，他只是这自己这样相信着。

他有点失望，是真的。虽然不知道失望什么，对谁感到失望。失望让他没有了想做任何事情的欲望，他只是坐着。

“吃冰淇淋吗？”声音的来源是一手拿着个冰淇淋递给他，一手拿着个冰淇淋在吃得有点快乐的她。她回来了，带着一脸的嬉笑。

“……好。”他伸手接过她递过来在阳光下冒着缕冷气的诱人的食物。

她又在他身边坐下了，欢快的吃着，坐在他旁边的她没了高跟鞋，双脚都能不碰到地板地在空中像小孩子玩耍一样来回踢着。坐在她身边就能感受到她心情很好，像得到了老师表扬的学生一样。

阳光转了方向，在他们周围漫了开来，都能感受到渐渐逼近的热气。

“我们去看电影吧，今天不是那个泰坦尼克号首映么？”他的话打破了静置了好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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