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红日初升。
念猪拉山,山腰,练武场。
我静静地站着,阳光洒在身上,映衬出一片灿黄。
有风吹过,拂动我凌乱的头发。
伸出双手,手指修长而干燥。风很柔,从指缝间轻轻溜走。
恢复行动能力已经有十天了,我还是我,起码从外型和思维来看与记忆中的我基本相同,虎将山风只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一场梦,一场他与泥灰太能比武的梦。
十丈之外是几块碎石,那是刚才被我隔空一掌击开的。被击碎前它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是一块专门用来检验武者功力的特级标准测试石。
我已习惯使用丈和尺等计量单位,因为这里的计量工具都是如此。比如现在,我就是身高八尺二寸,臂展八尺六寸,体形仿佛比以前有所增高,但因缺少参照,故无从判断真伪。
测试石在大汉帝国已经标准化,特级测试石呈圆柱形,标准高度一丈二尺,对径三尺六寸,重一万二千九百六十斤,为整块玄武石制作,组织致密,硬度奇高。于十丈之外一掌隔空开石,已远远超过了测试石的检测范围,单就力度来说,我的功力已经是特级颠峰了。真是奇怪,虎将山风好像都没有如此神勇。还有一些方面,我也是超人状态,比如我奋力一跃,就能够跳出十六丈开外。
我曾怀疑是这里引力太小,物质疏松所致,但家族中的大部分人却没有我这样的能力,在我看来,他们与二十一世纪的人类相差无几。
我的特异功能仍在,并且使用时间显著加长,一次使用能维持一柱香的时间,扫描的范围也增加了不少,透视的距离已接近三丈。我用它仔细扫描了全身,发现身体的器官组成、经脉走向都与普通人相同,只是各个组织都异常致密,体内更有四百三十二个穴窍凝炼成形,一个个璨如晨星,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贯行其间,无数道真气在经脉穴窍中游走,与白玉堂描述的导气凝穴境界竟有五分相似。更奇的是,我依照虎将山风比武时的呼吸方式,居然真的能够分别控制五片肺叶交替工作,体内真气连续产生,源源不断。
惟一的解释,就是我已经脱胎换骨,附体重生,成为了一员虎将。搞不好真是虎将山风走火入魔、精神崩溃,我灵魂穿越,正好附体在他的身上。可能是我的神魂强大,连前生的记忆和特异功能都完整保留,然后思想决定形态,潜移默化,竟将他的身体同化成我的模样,而他最深刻的印记还是烙在了我的身上。
练武场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两个人,一人脚步轻快,一足落地稍重,抬起时脚掌前部习惯性的一扭,应该是老管家福伯;另一人脚步虚沉,在山路间奔走,时有踉跄,那应该是火夫阿强。
嗯,是到了他们给我送食物的时候了。
我脚下的土地是神州大陆,现在又叫做大汉帝国。
山家是神州大陆最为古老的家族之一,据说流淌的是神裔虎族的血液。念猪拉山东麓五百里都是山家的地盘,所以这里又叫做山郡。
山郡现在共有人口数量超过十万,其中两成都是山家的直系,但其中能够姓“山”的不过寥寥十几人。山家后裔要获得姓“山”的权利,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有虎族特有的王纹。
那长得有王纹特色的普通皱纹行不行?那还真不行,全大陆都知道,只要用虎纹金雀花的汁液在额头上一搽,真正的王纹就会闪现出金色的光芒,而山寨版的皱纹,你就是将头皮擦破,他也只会流血,而不会有闪光。那日在平阳县衙,县令大人就是在我额头上搽了一些虎纹金雀花的汁液,才确定我的身份,慌忙叩头认罪的。
王纹一般在出生时就会出现,伴随虎将终身不变。当然也有虎族成年后突然出现王纹的,但据说那只是特例,少之又少。
一旦确定出生时长有王纹,那这个人就会获得“山”姓,并被称作虎将,得到家族的重点培养。据说几百年前虎族是“虎父无犬子”,山姓虎将何止千万,但到如今却是人丁兴旺、一将难寻,一个小家族往往要隔几代,甚至几十代才会诞生一员虎将。所以现在的虎将,每一个都是家族的重点,都是帝国的瑰宝。如果有山家外嫁的后代出现王纹的情况,那他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山家,得到宗祠认可后,便能够获得“山”姓,光宗耀祖。
神州大陆的武道强者是有封号传统的,一般都是按所在种族、宗祠来封号,象虎族的封号是“保”,猪族的封号是“能”,猴族的封号是“空”,狼族的封号是“郎”。
习武之人将功力练至肌肉、血脉,又练得一口真气的,只能算是普通武者,是没有资格取得封号的。只有将体内真气练得直贯筋骨,才能够获取基本封号“少”,虎族的就叫“少保”,猪族的叫“少能”。
再进一阶,体内真气更加浑厚,外达表皮,内入骨髓,人称大师,获封号“大”,虎族的自然就叫“大保”,猪族的自然叫“大能”。
更上一阶,体内真气磅礴,奇经八脉贯通,大穴凝练,真气能够外放,世称特级大师,获封号“特”,虎族的自然就叫“特保”,猪族的自然叫“特能”,青风特保、长白特能正是此级。
更高一级就是太级宗师,封号“太”,神行太保、泥灰太能就是太级宗师,据说修炼至太级,真气高度浓缩,全身罡气纵横,开始领悟“太”级天赋技能,其威力远超特级大师。
至于更高一级,那就是悟道成圣,虚无飘渺只在传说中的人物,如悟空、悟能。还有最高层次,那就是神仙佛陀了。
神州大陆的武道分级与白玉京描述的修炼层次倒有几分相似。才修炼肌肉、血脉的为第一二层,“少”级大略相当于第三层的“明筋露骨”,大师大略相当于第四层的“伐毛洗髓”,特级大师大略相当于第五层的“导气凝穴”,太级宗师大略相当于第六层的“罡气纵横”,圣级可能就相当于第七层“金相玉质”,记得羊舌大臣说过悟空打杀猕猴王时就炼成了金身,太尉武王为修成圣阶也是将表皮金相。这大概是天下大道,殊途同归吧。
不过,我好像还没有听到过关于神魂修炼方面的话语,这倒是与白玉京描述的有所不同。
虎将不愧是神裔血脉,天生体质强大,皮肤毛孔可以紧闭,真气不漏,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一般在十六岁成年时都能获取虎族封号,成为“少保”,不少人继续修炼还可以领悟虎将天赋技能,进阶大师、特级大师,甚至是太级宗师。即使没有回归家族的虎将,哪怕从来不修炼,单单依靠天赋体质,成年后身体也会特别强大,体内真气浑厚,筋骨坚若精钢,寻常人士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那平阳县令也忒胆小,那日我神智不清、武力全无、外形枯槁、状如乞丐、无人能识,想他乃堂堂帝国罗汉,何必顾忌太多,一刀将我砍杀,就不用向我磕头赔罪,官威丧尽了。如果那样,可就没了我这个记忆丢失的山风啰。”我曾和福伯开玩笑道。
福伯神情傲然,道:“虎将天生强大,就算引颈待戮,谅他那三斤破铁,也斩不下这大好头颅。”
好一句“谅他那三斤破铁,也斩不下这大好头颅”,虎将强大如斯。看来我能附体虎将,也不枉此生。我也慢慢接受了虎将山风的身份,但愿真正的虎将山风不会出来搅局。
这里的人都把我当作虎将山风,大多都称呼我作“风少爷”,真是只认王纹不认人,可笑。
我——虎将山风——出生时就带有王纹,就是一员虎将,但我却无法获得封号,若是在一百年前,我甚至不能被称为虎将。因为我不是一个含着宝玉出生的人,我生来就没有虎族的本命穴窍——虎穴。
虎穴是虎将最重要的一个穴窍,据说是一块玉,这又使我想起了白玉京,他就是一个有宝玉的虎人,难道我穿越到了他的年代?虽然这里的人都称大汉帝国,但我怎么看都不象是在汉代,莫非是史前文明?
虎穴是强大的,只有虎穴才能够保证虎族功法的强大攻击力,只有虎穴才能够保证虎族功法的持续性,也只有虎穴才能够使虎将有成为圣者的可能。
“不入虎穴,不为虎子”,功力没有练入虎穴,就不能获得虎族封号;而没有虎穴,就只能算作一个犬子。
福伯就是一个犬子,一个曾经非常有名的犬子。别看大家都称他为老管家,其实他的年龄还不过四十三岁,只比山风的父亲年长一岁。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威名远扬,功力直逼特级巅峰,投身帝国的镇东军,立下赫赫战功,与虎将山风的父亲山行并称山氏双雄,盛极一时,当世年轻一辈几乎无人能够匹敌。然而,他的巅峰时刻只维持了不到两年,在二十二岁时,部分经脉就开始老化、断裂、淤结,幸得有名医相救,才保全了性命。但他的功力一落千丈,只能在山家做后勤管理工作,后来就成了老管家,到现在神州大陆恐怕很少有人能记得虎将山福的名字了。
山行特保在二十六岁时就已经进阶为太级宗师,人称神行太保,在与许多太级宗师比武中大放异彩,成为大汉帝国最有可能进阶圣级的人。他虽然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因巫蛊之乱而英年早逝,却已名垂青史,多年以后,神行太保山行的威名还将在人间传颂。
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出名,后来的发展却天差地远,最根本的缘由就是虎将山福没有虎穴,他其实只是一个犬子。
我也是一个犬子,福伯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我不甘心,我与虎将山福不同,他可以安心做一个管家,我不能败坏神行太保的威名。我要证明“虎将无犬子”。我全力以赴,疯狂修炼,不成功,宁毋死。
当然,那是以前的我。山家族人都称呼我作“风少爷”,一定没有想到以前的“我”终因压力过大,早已精神崩溃;一定没有想到现在的这个躯体内,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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