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鳞鳞江水自壶口飞流直下，轰然巨响，脚下大地都在微微颤震。
岳涛太保和岳风特保都趴在水中，借清凉的水流舒缓眼部的灼热。安娜太勾将盛奶的皮囊交给一个豹族男，道：“你们去给虎将擦一遍，一般十二个时辰后就会恢复的。”
“又是让领导先……”我心中感叹，太保特保身先士卒，国之栋梁，理当享受在前，两岸雕弓营军士纵然都受了刺激，也只有等太保特保先用奶后才能得到治疗。一想到两岸雕弓营，我又有了个疑问：“羊舌大臣，先前两岸箭如暴雨，这雕弓营怕是有上千张强弓，岳家怎会有这么多虎将？”
“世风日下，岳家哪有恁多虎将，那是羊昙特臣设置的百犬画虎阵。老朽揣摩他的阵型，其中最多不过六员少保，十数个豹人，其余都是些犬人大守。”
猛虎随风而动，对于神州大陆虎将数量锐减的原因，进化论者最普遍的看法就是世风日下，青黄不接。天风不畅，地气不接，天地气息不通，虎将无风可随，大环境的改变才是虎族种群退化最基本的原因。
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在我看来，进化论才是科学之道，神创论则是故作高深、装神弄鬼，不值一哂。羊舌大臣时而神棍，时而科学，令人难以看透，或许这才是他高明之处。
“百犬画虎阵？”貌似有点印象，“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奇虎阵？”
“正是。百犬画虎阵乃是用数百大守组合阵型，强行提升实力从而产生虎阵气场。阵型设置要求方位严谨、灵活多变，对布阵者要求颇高。曾有人仿效百犬画虎阵，不得要领，弄得不伦不类，群犬毕现，成为笑柄‘画虎不成反类犬’。”
“大守提升实力也能使用雕弓白羽箭？”那雕弓技也太鸡肋了吧。
羊舌大臣捋须笑道：“雕弓白羽箭若是如此简易，老朽也不会让你拿龙尾去换。百犬画虎阵中大守只修习了雕弓部分最粗浅的三招两式，还没有能力练箭。他们使用的雕弓都是寻常之弓，所射不过玄铁箭。岳涛太保所言烂银箭只是虚张声势，吓唬那贼龙而已。”
我差，又是假的！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我连亲身经历都虚实莫辨，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又能接触到多少真相？
羊舌大臣口若悬河：“百犬画虎阵以犬作虎，逆天而行，不可持久。可谓兵行险着，成则奇虎，败为败犬……”
“羊昙特臣阵法玄妙，百犬画虎阵分布两岸，如臂使指。更难得是百犬弃吠、临危不惧，视线全失也能保持虎阵气场，当真神出鬼没，老朽不及也……”
“百犬画虎阵改变气场，连神龙都无法察觉么？”我有些不解。
“严格来讲，五爪龙才能称作神龙。那贼龙不过四爪蛟龙，还不具备神龙天赋，自然可以欺之以罔。若是五爪神龙，说不定可以轻易察觉真相，只需拖延片刻，群犬败落，此阵不攻自破。”
“五爪神龙有何天赋？”
“五爪神龙神秘莫测，天赋不尽相同，老朽不知也。”
“那四爪孽龙有何天赋？”
“它由云梦泽双角蛟蛇进化，对热源温度变化十分敏感，天赋技能为隐匿潜行。它有伤在身，又被纵横家两大太级宗师和圆觉太僧联袂追杀，从云梦泽一直逃到湖瓶山，天赋技能早已消耗殆尽，后来又被打散护体祥云，和你打斗全凭一身蛮力。”
感知热源温度变化可能与蛇感受红外线的能力差不多，“贼龙对热源温度变化十分敏感，是否可以无视物体阻挡？比方说我躲在林中或者藏身石后，它能否察觉？”
“据研究，热源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微波辐射，虎视应该有所感触。蛟蛇感知微小温度变化的灵敏度，比虎视起码要强出一百倍，普通树木石块根本不能形成阻碍。”
“我与它打斗之时，却能够利用岩石掩住行踪，反败为胜。为何？”
“是普通岩石？你能够看穿？”羊舌大臣声音急切。
我点了点头，道：“是普通灰褐砂岩。”
羊舌大臣眼神向天，羽扇轻摇，左手连连掐指。
秋高气爽，碧天红日，湖瓶山烟云散尽，红妆翠裹，看不到丝毫异象。康王、长白禀住呼吸，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装神弄鬼。
“有两个原因。”羊舌大臣沉声道：“双角蛟蛇虽生活在水中，本命元素却是属火，本命开窍在舌，对应脏器为心。原因其一，便是它一时火盛、急火攻心，导致方寸大乱，临阵不察。”
我点头道：“贼龙的确是恼羞成怒，生死相搏，瞬息万变，盛怒之下很有可能一时不察。”
“若是如此，还不难应付，老朽只是担心另一种可能。”他低头沉吟，“蛟蛇靠舌感知热源，自蛇化龙，由火生土，开窍由舌外移至口，其间或许会有一个不敏感期。如果是这样，那它现在就正处在化龙关键时期，只要再走出一步，便成为真正的神龙。”
“双角蛟蛇进化成的四爪神龙，名为神龙实为妖蛇。老朽感受天地气脉，却察觉不到一丝妖气，或许是它妖气将脱，即将进化成五爪神龙。莫非这大变动将至，第一个圣阶竟会是这双角蛟蛇？”
他望着滔滔江水，摇头摆扇，意兴阑珊。
神龙在天，只听说它腾云摆尾、张牙舞爪，未曾闻其有呲呲吐信的不雅之举。我回想起降龙的点点滴滴，黑蛟龙靠舌感知热源，却自始自终都没有吐信，难道真如羊舌大臣所言，它正处在化龙的关键时期？
妖蛇全凭一身蛮力与我拼杀，又有伤在身，我能斩下它的尾巴实不足喜。它若是能感知热源，能隐匿潜行，能放电自如，我恐怕唯有落荒而逃。五爪神龙的强大更是无法想象，身为龙的传人，却即将面临神龙追杀，我要逃往何方？我又能逃往何方？不是我胆小怕事，我可以直面大刀长矛，却无力想象与导弹火箭对抗。
或是见众人情绪紧张，羊舌大臣道：“我们也不必多虑，蛟蛇化龙乃是逆天而行，必有天谴，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贼龙断尾，身体状况必然不佳，要走出那化龙的最后一步，也不知会等到何年何月，或许再隔上个十年八载也很正常。”
“十年八载，大贤早已出世，皇族法宝成堆，猛将众多，又掌控了大日光珠，五爪神龙何足惧也！小王将极力促成与岳家互换事宜，虎将再现两雕弓、两软鞭，才是双赢。虎将若能成圣，纵然五爪神龙也要归顺。”康王道。
羊舌大臣危言耸听，神乎其神；康王以利相诱，貌似前程似锦；长白平常大大咧咧，大事上却不多言。
涉足江湖，方知江湖险恶，纵使太保也不能独善其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居庙堂之高，行江湖之远，皇族的影响仿佛无所不在。我想起了东胜神州锦鲤族的一句民谚——“如果你无力游离鲤缸，就融入鲤缸；不要羡慕河大，你也可以河大。”——难道依附皇族才是我的未来，才是我最好的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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