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大悟的不只严德,李炜随之也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只见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再一次不顾众人瞩目地深情凝视着司空艳,目光中似乎充满了难舍之情,又好像还夹杂着某种被对方原谅之后的释怀之意。良久,他开口道:
“小艳,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虽然你没有亲口说出那句话,但是有你刚才这番话,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呵呵,哈哈哈——
我终于可以释怀了,有你司空艳如此用心良苦,李炜此生足矣。
但是,我亏欠你的依旧没有偿还,而且在这一世又欠上许多,真是造化弄人呀……”
说到这里,李炜下意识地握紧双拳,呼吸也变得急促,似乎在酝酿着更加令人不解的话语。因此,我不得不将自己的感应力提升到极限,以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故。
果然,李炜突然仰天大喝:“也罢,李某此生心愿已了,这便前往仙墓专心司职!”
话音刚落,李炜周身竟被一层漆黑如墨的气息笼罩住,我们这些原本围成一圈关注此番变故的人更是感觉一阵阵阴森寒冷的气浪不断涌来,可是反观李炜却一副如饮琼浆的享受模样,实在令我们又是惊讶又是困惑,
来不及思虑过多,我和东方塑两人急忙将大家护在身后,心念一动,两团光晕闪现,并随即化作一层防护覆盖在大家身周。
光暗两种气息天生就相互排斥,所以此时漫步社的社团教室内呈现诡异的两极分明现象,一方是李炜独自一人,另一方是我们大家。东方塑眉头紧蹙,我则面色肃然,其他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教室里突然凭空传出一声威严的答复,其语气令我不禁回想起初次与命运化身对峙时的感觉,那是一种高高在上、视苍生如蝼蚁般的优越感使然。
“如此甚好!那便随本座来吧——”
“慢着,你答应我的事情,我要你即刻兑现,不然……”
“呵呵,果然是痴情种子,也罢。本座见你心意已决,那便如你所愿吧,区区凡肉禁锢,也配让你拿来与本座交易,可笑,可笑啊!”
隆隆笑声中,一道突如其来的光芒刺破虚空,直射司空艳,确切地说是她的腹部。见此情景,东方塑没有举动,我亦如是。老于世故的东方塑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李炜和所谓的仙墓做了什么交易,我则回想起司空艳往昔对异性的种种排斥之举,再联想到“凡肉禁锢”这4个字,一个用来形容女性被天生剥夺某种权利的非常残忍的名词不由得浮现在我脑中——石女。
站在人群中的司空艳突然嘤咛一声,顷刻间昏倒,也幸亏白小霜一直站在她身边,于是其她几个女生连忙一起帮忙,将司空艳扶住,令她不至于摔倒。饶是在昏迷之中,司空艳却脸色痛苦地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因为那个地方正在被某种神秘力量静静改造着。
李炜似乎对此很满意,即使看到司空艳如此难受,他也一副欣慰不已的样子,而且他似乎也很是信任自己与之对话的那位神秘人物。或许是察觉自己留在此地的时间无多,李炜郑重地向我们一拱手,托付道:“诸位好友,今后一切就拜托大家了,李炜去也——”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是他在请求我们在他离去之后帮忙照顾司空艳,我也知道他心中是多么地不舍和眷恋,我更知道他这一去并非往常我们所说的对自己的往生释怀,从而无怨无悔地回归原来世界。我不知道的是,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换来对心爱之人的拯救。现在想想,司空艳本就出身医学世家,如果只是身体上的禁锢,或许应该难不倒她才对,那么,这其中想必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才能让李炜甘愿如此牺牲。
就在我这一分神之际,笼罩着李炜的黑雾逐渐萎缩,然后在眨眼间裹挟着李炜化作流光一闪,从社团教室的窗户窜了出去,顷刻间消失无踪。
我看看身边的东方塑,只见他一脸疲惫之相,目光却依然凝重,他迎上我的注视,向我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他会照看好在场的大家,然后郑重道:“新辰,靠你了!”
我用力点了点头,再没有时间招呼其他人,足尖用力在地板上一踩,在众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同样化为一道流光,朝窗外直射而去——目的地正是学园后山。
我名林新辰,乃当届东方制约者之首席,更受东方星沉所托为东方学园守护,我怎么能够容忍有人,或者仙,或者其他什么神秘存在,当着我的面掳走东方学园的学生。此时此刻,我不管李炜与对方做了什么交易,也不管对方是多么强大的存在,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李炜带回来,带回东方学园,因为这里有他放不下,也放不下他的人,在等着他。
东方学园是我的主场,所以我很幸运地在追击地过程中拦截听到李炜和那位神秘存在的对话,令我震惊的是,对方竟然来自那座所谓的仙墓,而李炜就是被选中的这一代的掘墓人。
仙墓,难道不是远古时期众仙陨落之后的长眠之地吗,仙墓里的住客不应该是已经陨落了也就是死掉了的仙人吗,为什么他们之中还有人活着,或者说复活过来?还是说,仙墓其实并非长眠之地,而是封印之所,是那些活得够长久、活得不耐烦了的仙人们自我封印的地方?我隐隐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否则,就不会有掘墓人这一司职,更不会出现与李炜做交易的那位神秘存在。
而且,更让我担心的是,李炜是“这一代”的掘墓人,也就是说,仙墓里的住客们早就不安分了,想离开仙墓了,只是因为某些缘故,他们无法自己脱身,而是必须依靠外人的帮助,即需要一个掘墓人。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那么,前面说的自我封印就不对了,因此我干脆大胆猜测,会不会是这种可能:当年不知出现了什么变故,仙人们不再容于世间,于是一些坏的仙人被好的仙人封印在仙墓里,随后,那些好的仙人也相继长眠于此,一为避世,而为监视。虽然我这里肤浅地用“好的”“坏的”来区分仙墓里的两批住客,但是这样的解释非但不奇怪,反而说得通,不是吗?
我一边追着,一边思考着以上的问题,同时还暗自庆幸今天自己的表现很给力,至少此时此刻刚刚学会不久的踏空步被自己施展得得心应手,如果没有这项本事,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应对一些突发状况的时候该如何是好,打不打得过对方这一点目前无法过多计较,毕竟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对方很有可能是在仙墓中长眠了无数岁月的老妖怪,但是如果连追都追不上对方,那可就十足丢脸了。
一想到踏空步,我立即又想到貌似也非常神通广大的杨先生,今天发生这么大变故,他老人家怎么对我们不闻不问,不仅没出面,连一句话也没来帮腔,这倒是奇怪了。
不过,我也没敢奢望杨先生每次都及时出面来为我助阵,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嘛,况且杨先生在这仙居瞬间里严格来说算是外人,一些牵连太广之处,他还出面的话,可能会牵扯出更多的变故,所以,今天我得靠自己了。
其实,杨先生今天并不是没有察觉到我们遭遇的变故,他也想出手,可是被某个人阻拦了,那个人我们都曾经见过,甚至还能顺藤摸瓜地挂上关系。说到这里,我想大家也都猜到那个人是谁了吧——不错,那个人就是我在这仙居瞬间里认识的第三位老白,白小霜的二伯父——白某某。
哦,对方当然不是名字叫做“某某”,而是杨先生没说,白小霜也没听老白提过,所以大家当然就不知道对方的大名了。不过不要紧,看杨先生的态度就知道,那个人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不认识更好。
倒是杨先生自己,在我追着李炜而去之后不久,他就来到大家身边,所以大家不禁又一次被震撼到了,当然东方塑除外。杨先生到场后先是查看了司空艳的情况,觉得没什么问题后才吩咐大家稍安勿躁,然后开始听严德复述司空艳到来之前我们商量的结果。
而令一边,我追着李炜也渐渐深入学园后山,而且果不其然地方向正朝着那座扶桑神社而去。
那里,名为林静的巫女正引弓搭箭,瞄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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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神社就是仙墓入口,我现在已经确认无误。
巫女林静站在神社主殿门外,举着那张神秘的弓,弦上更是前所未见地搭着一支实体的箭枝的时候,这时我还以为自己多了一位帮手,因为根据这位同样充满了神秘的少女的自述,她的司职是仙墓看守,那么,如今仙墓里有人逃窜出来,想必也该由她出面逮捕吧。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片裹挟着李炜的黑雾在接近神社之时竟然渐渐缩成一小团,然后肆无忌惮地在林静面前飞进神社主殿,而此时,林静手里的弓箭依然蓄势待发。
“不好,要被对方逃脱了!”我心中暗道不妙,急忙加速追赶。
然而就在这时,林静手里的箭枝终于发射出去,目标赫然就是我!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我已经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箭枝对这自己当胸射入,而直到此时,我依然不敢相信,林静从一开始准备攻击的目标竟是自己。
噗——
一口鲜血从喉间涌出,喷口而出,我一下子摔到地上,然后不由自主地又呕出两口血。
“林静,你——为什么?”
我不愿这么狼狈地躺在地上,于是竭力挣扎着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在地上坐了起来,另一只手先是摸摸插在自己胸口的箭枝,然后擦了擦嘴角的血痕,难以置信地质问道。
其实不用问,我自己就能猜到结果,原来一切早就计划好了,怪不得我能追得上李炜,怪不得李炜去年会被林静所救,怪不得林静昨天会突然现身帮忙,原来都在仙墓里那位大能的算计之中啊。
李炜是之所以被会选中为仙墓的掘墓人,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天弃命格正好符合这一司职,而林静就是被仙墓安排来给李炜引路的,所以她才会那么奇怪地独居于这后山森林中,并且那么巧合地在李炜出事的时候出现,然后将李伟带到神社这里。而她昨天的出现,则是为了先在我面前混个脸熟,好让之后一旦出现我与仙墓的对峙的情况下,她可以防不胜防地对我下手。毕竟,她给我报出的司职是“仙墓看守者”,而今看来,说她是“仙墓守御者”才对吧。
林静没有回答,反倒是主殿里传来赞许声,“嘿嘿,小女娃,做得不错!”
只有这么一句,而后里面就再无动静,自始至终,那位神秘存在都没有提及我半句,可见我根本不被对方放在眼里,对方自己不出手,而是让林静对我放冷箭,一方面是不屑于对我这样差劲的后辈出手,另一方面可能是为了考验林静的忠诚度吧。
我不知道林静接下来会怎么做,也不敢去想象,如果就这么丧命于此——不,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很重要的使命没有完成,我身上寄托着无数人的期望,我必须活下去,而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杨先生就在东方学园里,他一定能探知这里的情况,只要杨先生赶来,一万个扶桑巫女也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
我心中这么想这,并且用这个理由一遍一遍地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保持清醒,不可以昏迷。可是胸口好痛,眼皮也变得非常沉重,我眼睁睁看着林静一步步朝我走来,左等右盼却怎么也盼不到杨先生的出现。
不知何时,这座隐藏在大山深处的神社开始被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雾气所笼罩,我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但是我很肯定,真的有雾气弥漫在周围。为了不让自己昏迷,也为了让自己能看清现状,我不要命似的用手去把那支插在胸口的箭,用这种真真正正撕心裂肺的痛楚来让自己保持清醒,同时还幻想着:自己异于常人,说不定拔出这支箭之后,身上的伤口会自己愈合。
“别动!”
一只少女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胸口,温柔地轻轻摩挲着。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真的非常温柔,还有那语气,愧疚中包含的心痛感,让我几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你要干嘛,你还想做什么?”我忍着痛苦厉声质问道,还有一句话却再也问不出来,我好想问问对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静还是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东方令箭本就是为克制东方制约者一脉而专门炼制的,一旦中箭,没有特殊手法是无法将箭枝取出的,而且中箭者越是挣扎抵抗,生命就流失得越快。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再乱动好吗,林……首席,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如果现在还有多余的力气,我真的想仰天大笑一阵,因为我刚才确实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位很厉害的巫女小姐,射伤我的是她,说要救我的也是她,我确信自己意识还算清醒,没有听错,那么肯定是对方神经错乱了,才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
怎么可能如对方所愿,林静不说还好,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反而更让我非得把插在自己胸口的箭枝拔出来不可,谁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反话呀?
“哎呀,不要乱动,求你了,新辰……”林静哽咽着再次制止我的举动。
我霎时间愣住了,她叫了我的名字,刚刚她叫了我的名字,温柔的语气和曾经的克里斯蒂一模一样,难道我出现幻听了,一定是我出现幻听了吧?
“你——”
一个“你”字才说出口,我感觉又有一口血从喉咙里涌出来,我被呛得连连咳嗽,鲜血更是不停地从口中呕出来。
林静见状,急忙了过来,跪坐在地上将我小心地扶起来,靠在她的怀里。
林静不知道,到了这一刻,我仍然积蓄着一股力量,一股可以在瞬间将她杀死的力量。我将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一只手上,只要她稍有异动,我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在瞬间将其掐死。
可是她没有。只听“撕拉”一声,是林静撕开自己的裙身,撕下好大一片红色的布料,然后在我诧异的目光中帮我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我注意到这身服饰与我们俩初次见面时的不同,事实上我已经是第二次见到林静作这副打扮——时间就在昨夜,当时我称之为“仙墓看守者”真正的仪态。
依旧是一身白衣红裙,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衣裙上都镶着金色,而且面料上还有一些奇怪的符文时隐时现,至于弓和箭,在她走过来之前就已经被解下来放在远处。
我依然不解地看着林静,而她竟然在我的注视下渐渐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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