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想见,林静此话一处如石破天惊,让室内众人大吃一惊,其中尤以见多识广的杨先生和东方塑的反应最为强烈。
在和东方塑对视一眼之后,杨先生快步朝我走来,当他停在我面前,以一副严峻的姿势认真审视着我的时候,我不禁感觉头皮发麻。只见杨先生的眉头越皱越深,紧接着又拉起我的左手为我把脉,幸好杨先生为我把脉之后神色稍有放松,不然我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在杨先生过来的时候,林静早已让到一旁并再次陷入沉默,她的脸色重新恢复冷清,我却更看不懂她究竟是何用意,难道她刚才说的话只是为了引起众人的注意,而不是在表达对我的关系吗?可是她刚才的神情和语气所流露的关切与心疼,我绝不相信是在作秀。
杨先生沉默不语,克里斯蒂、杨意和严德几人纷纷围过来询问,好在东方塑适时开口了,他说:“你们几个安静些,别打扰杨先生思量。新辰还是没大碍,而刚才林静说的话也没错,新辰确实是变老,你们谁有镜子拿给他看看,他自己应该也有答案。”
“大小姐,镜子给你。”梅丽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刚好就有女生常备的化妆镜,于是小女仆赶紧给自己大小姐送助攻,她已经将旁边那位林静老师列为自家大小姐的对手。
克里斯蒂伸手接过梅丽莎递过来的小圆镜,却没有交给我,而是凑到我身边一只手抱着我的胳膊,一只手将镜子送到我面前,紧张道:“新辰,你看看。”
我于是往镜子中一看,起初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镜子中那张脸孔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毕竟我平时照镜子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但是稍加观察之后,我才猛然间醒悟:这不是我来到东方学园之前的模样吗?
前文中讲过,我在来东方学园之前,其实已经大学毕业了,不,只能说肄业,因为我不知为何荒废了学业以致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加之我小学入学晚,所以我的年龄其实要比克里斯蒂或者杨意他们大上四、五岁左右。而刚进去东方学园的时候,我就察觉自己的容貌似乎恢复成几年前的样子,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年轻多少,但是两者的区别我肯定能分辨出来,那个区别就是我脸上的沧桑感。拿我在原来世界的情况来说,刚进入大学的我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目光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而肄业之后走投无路的我灰心丧气、踌躇满面,虽然四年间容貌未有大的变化,周身却流露出一种迟暮感,所以看上起一下子老了许多。
在今晚来到司空艳的药室之前,我先后办成了几件大事,所以精神风貌还算不错,因此“人生倒序”的后果暂时没有暴露出来,若非林静深谙此道且发言点破,我自己可能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不过,这个结果又恰好说明林静真的对我用情至深,否则她不会如此用心。
“新辰……”
见我久久不语,克里斯蒂愈发担心了,她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呵呵,我没事的,克里斯蒂。”
拍拍克里斯蒂的脑袋以示安慰,我又向大家说明道:“杨先生,还有大家都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什么问题,林静说我变老了这是事实,不过并不准确,确切的说我是恢复原来的样子了,我大概没告诉你们大家吧,其实我的年龄要比你们大上四、五岁左右,因为我在来东方学园之前就已经在大学待了四年时间了,不像你们才刚刚进入大学。”
“我汗,原来新哥你都大学毕业了,难道我老觉得你面对司空学姐的时候丝毫没有学弟的自觉,原来在你眼中司空学姐只是一个小学妹呀。”严德心直口快地道。
“yd,有些事不说破的话,我们还能做朋友,不过我还是要矫正你一句话,我没毕业,而是肄业了,呵呵。”我也跟着逗趣道,试图缓和此间气氛。
杨意知道我之前做了什么事,所以他根本放心不下来,于是他赶紧在长辈求助道:“杨先生,您说说,新辰的情况如何,他都变老了,怎么可能会没事?”
杨先生摇摇头,道:“小意,新辰的情况我也不敢断言,从脉象来看,他现在很健康,身体没伤没病,而从观相上看,他的精神状况良好,也没什么大问题。根据我的阅历,新辰唯一的变化就是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变得沧桑了不少,这种沧桑感正好符合他自己说的大学肄业而导致的失落和沮丧反应。”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杨意拍拍自己的额头,送了口气后道。
严德摸着自己的双下巴赞同道:“新哥没事,胖子我就安心啦。”
克里斯蒂则把头靠在我肩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眨了眨眼,有些郁闷地问:“我说你们大家怎么对我大学肄业这件事一点反应也没有啊,这个才是我要说的重点好不好?”
听我这么问,严德白了我一眼,却因为知道杨意准得说话,于是好心地把吐槽的机会让给学长。
果然,杨意同样鄙视地看了我一眼,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对如今的你而言,一张破证书也值得你特意拿出来说事。别说你,就我自己而言,等将来回去之后我的肯定能够大卖,到时候那本破证书我也不放在眼里,至于yd这小子,凭他的本事,随便进一家软件公司人家都得抢着要,你觉得他会在乎吗?”
闻言,严德睁大自己的小眼睛,用来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有人却发怒了,曲谱走过来揪着杨意的耳朵,似乎不顾忌杨先生在场,厉声道:“杨意,你给我肄业试试,看我不收拾你?”
哈哈哈——
结果是我们大家笑作一团,连杨先生也忍俊不禁,只得摇头苦笑。
笑声过后,我们大家纷纷落座,克里斯蒂依旧黏在我身边,这会儿她才低声安慰道:“新辰,大学肄业没什么要紧,你没看西方世界好多大公司的创始人都没能大学毕业吗,他们不还是各自闯出一番事业来,所以,你根本不必因为这个就轻视你自己,我一点儿也不介意的。”
“姗娜,你就惯着他吧。不过算了,反正已经是事实,况且刚才杨意说得也没错。”
真要说起来,曲谱可能是在场唯一一个重视学业的学生了,至于其他人,无论是杨意、严德,还是克里斯蒂她们,抑或司空艳,这些人没一个对原来世界的毕业证书看在眼里,所以我刚才的自嘲还真是自讨没趣啊。
稍后,杨先生又交待了几句,然后就独自离去,可能是他考虑到在场只有自己是长辈,不好参与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吧。不过杨先生告诫我,如果感觉不适,一定要赶紧在江边小楼让他看看。我点头答应了。
杨先生走后,我才想到要慰问下东方塑,于是赶紧问:“阿塑,你之前受的伤现在怎样了。忘记跟你说,仙墓里那个老家伙已经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算是为你报仇了,而且后来杨先生从中斡旋,我们化敌为友,希望你别介意呀。”
“哦,居然是这种结果,新辰啊看来你进步蛮大的吗,能跟对方化敌为友这一点我非常赞同,毕竟是邻居,闹得太僵总是不好的。不过,你今天还是冲动了,虽然我没什么立场数落。不过,我真的很感激你,谢谢你为东方学园所做的一切……”
“阿塑你这是什么话,守护东方学园难道不是我的责任吗?”
“也对,唉,人老了就会比较啰嗦,你们这群小年轻别介意呀。杨先生就是不好意思跟你们这群晚辈闲聊才匆忙离去,我看我是不是也该闪人了?”
“东方学长,您别这么说,我听了心里难受。”曲谱道,她不会不明白东方塑话里的意味,联想到东方塑离去之日将近,曲谱眼圈开始有点红了。
“是啊,阿塑,我估计你差不多要走了吧,大家都舍不得你,所以能多聚一刻算一刻吧。”
既然曲谱和我都这么说,那么东方塑肯定走不成了,不过这时却有另外一个人提出告辞。
林静站起身,先是向东方塑示意了一下,然后对我道:“新辰,我该走了。如果你这几天有空,请到我住所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好的,今天谢谢你了,林静……”迟疑了一下,老师两个字我还是没能叫出口,尽管今天林静又穿着那套教师制服,可是我对她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初次见面时那身白衣红裙上面,她在我眼里依然是那位持弓巫女,一只扶桑妹纸。
林静对我的感谢无动于衷,随后便向大家告辞,然后翩然离去。
我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任由自己的心神被她带出去好远好远,心中竟充满了不舍。她一直是孤单寂寞的,无论是独居于后山深处的神社里,还是如今来到学园里,她始终只有一个人,我不知道她身上究竟背负了什么使命,可是我好心疼她为此而承受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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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新辰,该回神了。你这家伙,魂儿都被林静老师勾走了似的,能否跟大家说说你们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杨意凑趣道。
我知道他其实是在帮我解围,也在为我提供解释与林静之间关系暧昧的机会,可是如今的我并不觉得需要他这么做,我的意思是我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自己与林静的关系,包括克里斯蒂在内。而且,我与林静之间的纠葛,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它或许将涉及到东方文明两个古老的传承派系之间的历史渊源。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认,林静的角色定位其实相当之矛盾,她一方面与仙墓中人明里暗里都有来往,另一方面又似乎与我所在列的东方制约者一脉关系匪浅,她自称仙墓看守者,却又为助老莫逃脱而射我一箭,在伤我之后又对我悉心照料,更不知使用何种方式使我很快伤愈,还有今天,东方塑能那么快恢复伤势也全靠她出手相助。如此总总,我真的是越来越难以定义这位巫女的身份了。
没有接杨意的话题,我看了看时间后道:“夜深了,你们大家都各自回宿舍吧,我们今天已经在此间打扰太久了。杨意你送曲谱送去,yd你帮我送克里斯蒂她们,阿塑我们换个地方聊点别的事。就这么定了,大家散了吧。”
顿了顿,我想起老莫之前的回答,便对司空艳道:“司空,我问过上次带走炜哥的人,他向我保证炜哥在仙墓过得很好,甚至命运或有转机,你可以暂且安心下来。”
司空艳从眼神亮了一下,嗯地应了我一声,转身继续去照料自己那炉丹药去了。
我们陆续走出司空艳的药室,杨意带着带先行离去,其实他们回去的一路方向大致相同,无所谓谁送谁的说法。临走前克里斯蒂回头看了我一眼,虽然无声交流,我却知道她已经明白我的心意,我虽然没有参与相送而是吩咐yd代替,刚才的话里却用了“帮我”两个字,其实就是在表达我现在另有要事、无暇分身的意思,克里斯蒂很聪明地体会到了。由此看来,我们的心思并没有隔离得太远,虽然裂缝仍在,来日却有修复的可能。
看大家已经走远,我和东方塑站在药庐大门前,小黑则依旧蹲在东方塑肩上。对视了一眼之后东方塑提议道:“新辰,我们也走吧,到我的三琴斋坐坐。”
“好的。”我注意到东方塑的用词,他说“我的三琴斋”,而没有提议去学生会长室,这种说法加深了我对他回归之日将近的觉悟。
于是,我们并肩走下药室大门前的台阶,并在下一秒钟同时出现在三琴斋楼下客厅里。
东方塑捏了个响指,墙上的壁灯应声而亮,我们俩很有默契地一人去盛水,一人来摆弄茶几上的差距,小黑则在沙发一角继续趴着打盹。几分钟后,袅袅茶香已经弥漫于半夜时分的三琴斋内,我们相对而坐,连姿势都那么相似,都是靠在沙发椅靠背上,翘着二郎腿,神态好不惬意。
“阿塑,你确定你现在真的没问题了吗?”出于关心的缘故,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呵呵,你放心,我现在好得很呢。不得不说,咱们东方学园这位即将上任的新讲师,真的很不简单呢。新辰,我总感觉这位曾经的巫女小姐,似乎跟我们东方制约者一脉渊源不浅啊,而且她一身本事也不可小觑。”
“原来阿塑你也这么觉得啊,那么看来不是我自己错觉,而是真的事实如此喽。亏我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她……”
“怎么,你私底下觉得人家对你有意思不成?哈哈——”
“别笑,你这家伙,我今天已经够悲催的了,先是早些时候被那位命运大爷调侃了一番,而后又被小黑数落了一顿,如今你又来取笑我,我这一肚子郁闷都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才好?”
“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在我看来,未经努力修炼就已经能够将杨先生传授的‘踏空步’施展得如此精妙,冲动之下胡乱施展‘人生倒序’这等逆天法术,不仅成功了击败仙墓里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老前辈,而且现在看来一点儿反噬或者后遗症也没有,我都羡慕死你了,你还说你积累了一肚子郁闷,你这是在炫耀并且拉仇恨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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