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一个春寒料峭的下午
上海的初春,有时候比冬天还要萧杀那样一种潮湿阴冷,使人简直无法藏身尽管是晴天白日,但是街面上却很少有人在上海的公共租界里,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精美的线装书满是书架,紫檀桌椅,飘香茶具,案头的宣德炉中正烧着一支紫罗兰香,香味袅袅而起的一缕青烟满浸书屋
一个个子瘦高的姑娘却急匆匆地走在冷清的街面上,在一栋虽也很旧却也别致的楼房前停下楼房里面的房主人正在闭目冥想,这不是别人,正是年过半百的周瘦鹃先生国破山河残,故国已是梦♀时候的周瘦鹃虽爱国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一个爱国文人,除了手中的笔,他还有一身铮铁骨,上海虽然沦陷了,但他一腔赤子之心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虽然在这阴湿寒冻的下午,人的情绪会陡然地倦怠无力,低沉消极,这不,他正躺在躺椅上,眼望着案头宣德炉中燃烧着的一支紫罗兰香飘起的青烟,冥冥想着:像他这样一个文人,如何重振旧业,复刊《紫罗兰》??
“父亲,下面有位张女士来访”一位小姑娘蹦蹦跳跳地上楼来,递给书房中的中年男人一个挺大的信封周瘦鹃衣袍飘冉,气度颇佳,只是看上去神色有些萧索♀位赫赫有名的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被称为“哀情巨子”的周瘦鹃先生,很是吃惊,自己平生所忙两件事,写书编书,既是出版者又是作者他拆开信封,呕心沥血,加之所著的书皆是“哀情”之作,难免伤神,素来与外界懒于交际№年时,喜好上园艺,也是他罢笔息作之余的新爱好,到哪里去结识外人而又是一位年轻的小姐呢??
周瘦鹃赶紧拆开信封,原来是他的好友黄岳渊老人介绍来的一位女作家张爱玲∨中简短地提到张爱玲的家世渊源,少年有才,习作,与自己又是远房亲戚,请周瘦鹃帮助看看她的稿子
周先生忙不迭地赶下楼去,只见客座中站起一位穿着鹅黄缎半臂旗袍的长身玉立的小姐,因为高挑的身材更显得袅袅婷婷,她梳着上侯时兴的爱司头,使她浑圆的脸庞越显得饱满周瘦鹃看着这位既时髦又沉静,既年轻又成熟的小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爱玲此刻大方地向他鞠躬
周瘦鹃受熟人之托介绍出版书稿已为陈,能寻到他做介绍人或引荐的都是略有才华,屡见不鲜,不足为奇但张爱玲不卑不亢又青春年少的态度使周瘦鹃很少惊诧他顺口问了张爱玲几句,得知她现在与姑姑住在一起
一老一少便坐着聊了起来,颇为投机∨爱玲告诉他,自己现从事于卖文生活,可卖的是“西”文中文除了一篇散文《天才梦》之外,没有动过笔,最近却做了两个中篇,演述两段香港的故事,请周先生看行不行说到这些,张爱玲没有丝毫的羞涩和不安,却有一种天下皆为寻陈的大家风度说着,张爱玲把一个纸包打开来,递给周瘦鹃两个稿薄在这简短的谈话中,张爱玲不乏礼节地向周瘦鹃转达了她母亲及她本人对作家的敬意,因为母女俩都是周瘦鹃“哀情”的读者,周瘦鹃听了自是微笑不语
周瘦鹃把《紫罗兰》杂志将要复活的消息告诉了张爱玲∨爱玲说:“我母亲和姑姑都是十多年前《半月》《紫罗兰》《紫罗花片》的读者当时,母亲正留法学画归国,读了您的哀情,落了不少眼泪,还写过信劝您不要再写了”
周瘦鹃饶有兴趣地听着,可惜他已经不记得这一回事情了可能是当年周瘦鹃红透上海,给他写信的读者太多了,他也无从记起了
周瘦鹃接过来浏览了一下,看到标题叫做《沉香屑》,第一篇标明《第一炉香》,第二篇标明《第二炉香》周瘦鹃当时就觉得挺别致,挺有意味,赞道:“有味”就请张爱玲把稿本先留在我这里,容他细细拜读
这一次拜见他们谈了一个多钟头,张爱玲很快就告辞了,尽管张爱玲的母亲和姑姑每每都要挑剔这个天资聪颖却人情世故浑然不觉的女孩子缺少大家闺秀的风范,但张爱玲在独自为自己的未来命运轻叩大门时,却表现出了颇为练达她其实正是因了自己并不练达的交际而愈显自然天成,使她的举止不能叫人轻慢
其实,周瘦鹃在还没有读张爱玲留下的书稿之前,周瘦鹃看了黄岳渊信就已经对张爱玲产生了好感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周瘦鹃照旧指挥着自己的女儿排着队把案台上茶几上架子上的盆景盆花一个个搬到花园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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