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对夫妇,他们勤勤恳恳。
他们是农民。他们种过十亩地的西瓜,可一次被大水给淹了,淹了三天三夜,没有一瓜幸免;他们曾引进新品种,种了五亩地的彩色萝卜,村民老小都因了好奇,将他们偷得一个不剩;他们不多想了,回到了种水稻的初始状态,可是,眼瞅着人家通过各种方式都要富裕起来了,他们不罢休:他们当上了工人,又想了法子经商,捯腾了许多事,家资磬尽,可终于仍是一无所获,最后,背负高利贷无法还款,家门都被抄封了。
他们只能搬到村落废弃的砖瓦厂。所谓破败,只有窑洞里可以遮风避雨,也算是老天眷顾,总该是一个新家了。他们的女儿聪明伶俐,倒叫了几分可爱,可这儿子,乖张得很,惹人厌。
“妈妈,妈妈,我看不见,我看不见路。”儿子又在嚷嚷了。
“好,妈妈这就点灯。”
“妈妈,我还是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呐!”
“妈妈点灯了呀,怎么还看不见呢,乖,别淘气了啊!”
“可我就是看不……”
“啪!”一个巴掌声重重地响彻在比黑夜更黑的窑洞里。
窑洞寂然。
女人闻声扔下手中的碗筷,急往声音处赶来。熹微的煤油灯下,只见她的孩子的脸颊一半青一半紫,汩汩而出的鼻血顺着人中、嘴唇、下巴,正往胸襟处滴去;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你个短命的,你对孩子下手咋也这么狠呐!”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男人的声音在不远的黑暗处传来,铿锵有力。
“你这冤家的,他才多大的孩子啊!”女人向不远的黑暗处走去,嘴里咕噜。
“噼里啪啦!”不过多久,一连的碗筷、热水瓶的声音霎时响起,在窑洞里显得愈加亮堂。
夫妇俩一同往新的声音处张望:这是怎么了?他们一步并作两步,孱弱的灯光下得见,是儿子在摔东西。男人气坏了,又要抡拳砸去,却是被女人坚决拦下。让他们觉着纳罕的是,和以往不同,儿子今天似乎丝毫不惧怕他父亲的这个举动,好像他们根本就不在他眼前。
“妈妈,我看不见,路在哪儿?”儿子又说时,往碗瓷碎片上迈去。
男人赶忙抢去一把拉了回来。女人一手掌灯,一手往儿子眼前晃动,颤出几个字来,“乖——看——看妈妈!”
“妈妈,你在哪儿啊?我看不见路。”
其实,儿子哪里是看不见路,而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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