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不吃活不了,酒不喝照样活,只是我跟你说的事儿一定得往心里去。”田德平说着话硬把钱塞到了田默耕的衣兜里。
从洼县爬上了汽车,到了市里又上了火车。一列车都是穿着绿军装的人,一定意义上说,他们现在还不算是正是军人,还都是从各地征集来的农民,除了来自农村的,还有很多是来自城市的。在没有列入军队的正式编制前他们还显得自由散漫。
早晨离开家的时候,田默耕娘跟他包了饺子,饺子是田默耕最爱吃的,当然也是田家坳人都爱吃的,只是平时是吃不到的。娘包的饺子只够他一个人吃的,全家人都躲出去了。爹躲出去不是因为自己在旁边儿子不好意思吃下饺子。他是舍不得最小的犊子出去当兵,在他的心中当兵可不是闹着玩的,少不了跟枪炮打交道,枪子可不长眼。田德永没当过兵,战争的时候他抬过担架。
战争就是杀人场,一拨又一拨的人上去了,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不说,缺胳膊断腿的,抬担架的都拉成了队,血顺着担架往下流,流在担架上干了的血把担架都染成了黑色。受伤的躺在担架上嗷嗷的痛苦的叫声听着比枪炮声还瘆人。
至于这次招什么工程兵,他可不知道工程兵干啥。总之他知道当兵的是让干啥就干啥,要不就乱了套。
田德永是一个不好吱声的人,有啥事都闷在心里,也很少问别人,他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认为。当兵是有生命风险的,但不出去当兵,留在田家坳也实在没有啥出息头。在田家坳除了挨饿受冷整天的过苦日子,吃了睡睡了吃的,就是活到自己这个岁数又有啥用,还不如让他出去闯荡闯荡。
娘包的饺子田默耕还是没吃下几个给爹留了下来。
中午的时候每人发了两个面包,这点食物在肚子里实在占不了多大的地方,汽车的颠簸也加速了胃的消化。饥饿就像追债的人盯着田默耕的肚子一刻也不离开,他不停地咽着吐沫。
到了茂林市里,好多人都去买零食去了。看到别人吃得香,田默耕躲到一边去了。他的兜里不是没有钱,有大伯给的五块钱,是大伯省下的半年的酒钱,这钱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花掉一分的。
“兄弟,你也是洼县人?”
“是的。”
“洼县哪里的?”
“田家坳的。”
“没听说过,我也是洼县的,洼县昌盛的。”
“听说过,昌盛是一个产大米的地方。”
每到过年的时候田家坳都会赶着大马车拉着满满的一车棒子到昌盛去换大米,去的时候满满的一大车,回来的时候,只有那么几袋的大米,一家过年的时候每口人才有五斤的大米,使田家坳的大人孩子都盼着早点过年。
田默耕看着来到自己跟前说话的人差不多比自己高出一个拳头,也许是吃惯了大米的缘故,他的脸白白的,眉毛黑黑的,眼睛亮亮的,头发也比别人留的长,估计到了部队他的头发再也保不住了。
眼瞅着天就要黑下来了,晚饭还没有发下来,再次上车要等到晚上八点钟,说接下来要坐一宿还要多的火车才到滨海湾,滨海湾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勾勒出了大城市的图景,最起码比眼前的地级城市茂林大得多。眼前这个主动凑到田默耕跟前的大个子跟他搭讪,田默耕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下了汽车,到了茂林,聚来的新兵就多了,除了有去滨海湾的还有从这里转车到别的地方去的。到了茂林,每一个新兵就像离群的雁一样,相互认起老乡来,老乡在这里显得格外的亲近。
“我叫林海山。”大个子自报家名。
“我叫田默耕。”田默耕也报出了自己的名姓。
“我今年二十岁,不用问我也是比你大。”
“我今年十八岁。”其是田默耕才十七岁,这次征兵最低的年龄只有十八岁,为了能当上兵田默耕把自己的岁数谎报了一岁。“这么说你是大哥,”从这一时刻起田默耕就叫林海山大哥了。
“你坐在这儿别动,我出一下。”田默耕不明白林海山要干什么。
没一会儿,林海山回来了,拎了一大包子吃食,“不用问你也是饿了,我也早就饿得肚子叽里咕噜了。”
“你为什么要出来当兵?”
“要说我出来当兵也没有啥具体的目的,就是在家实在没有啥出息的。”
“其实我本不想出来当兵,要说响应国家号召,咱也不是没有那个觉悟,但真正的原因是我爹妈在家给我说了一门婚事,定在明年开春就要结婚了。我打心底里就不乐意,我如果要是同意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好过的。我要是不同意的话,肯定会跟我爹妈掰僵的。我是家里的老大,如果我一意孤行的话,等到我弟弟,妹妹到了那时候就更不由我爹妈做主了,我爹妈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不听他们的安排。我又不愿意跟我爹妈从此生分下去,刚好开始征兵了,我就出来了,说良心话,在我们家昌盛活着挺自在的,我们那有个大大的水库,夏天热的时候,跳到水库玩个够。冬天那里就是天然的大冰场,最过瘾的就是冬捕。
冬捕,你知道干什么吗?”
“不知道,我听都没听说过。”
“就是到水库里用网捕鱼,一网下去最多能捞上好几千斤的鱼。”
“好几千斤的鱼!”
“不骗你的,最多的那一年一网上来一万斤的鱼。”
“一万斤的鱼!我看都没看过。”说实在的,田默耕心里觉得挺羞愧的,不要说没看过那么多的鱼,到现在他还没吃过鱼呢。
“我最爱吃我妈炖的鱼了,等有机会我领你去我家吃鱼,保准你吃了这顿想下顿。吃啊,你怎么不吃啊,我可不喜欢扭捏作态的人。”
林海山真是买了好多好吃的,六个面包,两根肉肠,两瓶汽水,还有两瓶罐头,就这一包子吃的一通花销下来没有四五块钱是办不到的。田默耕尽管肚子很饿,吃了两个面包就不再动手了。今天吃了人家的东西日后自己可没有钱给人家花销,礼尚不往来可不是做人的道理。
“跟我接触长了你就知道了,我最反感那种万事明算账,凡是斤斤计较的人了。尽管我不知道田家坳是个什么地方,但我知道在洼县就数昌盛最好了。我们那里不但有水稻可种,有大米可吃,还有一个大大的水库,水库里养着好多的鱼,我不是吹牛,你要是到了我家,我现到水库里捞鱼给你吃都赶趟。”
“没想到你有那么好的水性。”
“我在昌盛算是水性最好的。小时候,在水库里玩水差点淹死,就是因为怕被淹死,也是因为没有被淹死,我才有的好水性。
其实我爹妈给我说的那个女人,我早就认识,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女人,若论长相在咱洼县农村是没啥可挑剔的。只是她的思想太过超前了,我喜欢守旧的,爱情可是自私的,没有跟人共同分享的道理。这回你总算明白我为啥不乐意这门婚事了吧。”
田默耕相信林海山的话。在林海山面前再也不拘禁了,随便吃喝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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