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湾的夏天来得很突然,人们还没有从温暖舒适的环境里享受够,天就热了起来。滨海湾夏天的炎热和冬天的寒冷一样让人们感到难受。冬天的时候,人们尽管多穿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还依然感到寒冷。夏天的时候,人们尽管把衣服穿到了最少,除了短衣短裤再就是一件外衣外裤了还一样的炎热。滨海湾夏天刚来的时候,工程兵就像刚到滨海湾一下子接触到滨海湾的冬天一样,一时不能从滨海湾的寒冷里适应过来,也一样不能适应滨海湾的夏天的炎热。
其实夏天的炎热在哪都是一样的,只是人们习惯的把这种难熬的闷热,又加上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惹得汗水淋淋怪罪了滨海湾。
滨海湾寒冷的冬天里,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太阳了。每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总会把无私的热量向大地漫洒下来,晴朗的天气里,人们尽情的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和惬意,只是冬天的太阳出来的太晚,落下去的太早。人们总是把脸跟太阳贴得很近,还没有从太阳的热度中充分的享受过来,就不见了。
滨海湾炎热的夏天里,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冷杉林的树荫,再就是大海。每天太阳老早的就升了起来,太阳一升起来就热的要死,炎热的阳光下,攻坚团怕工程兵受到暑热的伤害,把干活的时间进行了调整,早晨天刚一见亮起床号就响了起来,等到太阳热起来的时候就休息了。中午休息的时间很长,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再出去干活,直到天黑下来。
在这炎热的中午,大海对人的吸引远比冷杉林的树荫要有诱惑,那些会游泳的会游到大海很远的地方,即使不会水的也要在浅滩水浅的地方泡个够。为了夏天能跳到海水里施展一下自己耍水的本事,林海山早就按捺不住了。
真正夏天到来的时候,别人都下海游水去了,林海山却没有一点的兴致了。
滨海湾冬天到来的时候,只有浅滩冻上了一层厚厚的海冰,那些深水区的海水依然荡着层层的海波。浅滩上的海冰上冻的时候晚,开冻的时候早,到了浅滩的海水开始冻冰的时候,滨海湾的渔人就不在下海捕鱼了。等到浅滩的海水化去最后一块浮冰的时候,滨海湾的渔人新一年的打渔又开始了。
滨海湾的渔人新一年打渔开始的时候,仪式都是很隆重的。李安平这年开始下海打渔的日子早就选好了,他把这天下海打渔的消息也老早就告诉了林海山。要他那一天务必来参加他下海的仪式。
“管指导员,明天是李安平下海捕鱼的日子,渔人对于新一年第一次下海捕鱼是很重视的,好像这一天给渔人带来的运气就注定了渔人一年的运气。李安平要我明天去参加他的出海的仪式。”林海山跟指导员管友德请假的时候说。
“李安平是谁?”在管友德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名。
“是咱们春节军区文工团演出的时候,我执勤去他家吃饭,取暖的那户人家,人家对我的照顾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人家明天下海的消息也老早的就告我了,我想我不能不去的,算是对渔人新一年的一份祝福吧?”
“奥。我想起来了,是挺好的一户人家。应该去的,应该去的。我去向首长请示一下咱们也应该备一点礼物,就由你代表咱们攻坚团算是对渔人的一份祝愿和庆贺。”管友德并没有把问题想得更多。
李安平那年下海捕鱼的那天多了林海山,林海山带去了好多的礼物,尽管林海山说这不是他个人买的,是攻坚团的领导的心意,李安平还是把感激的心情表露给了林海山。在他的心里这是一个憨厚直率的小伙子,认识他一直给他家带来了好运,在今天出海的日子里,他来了,说不定今年也会有一个好兆头的。
李安平一家带着香纸还有一个猪头先是到了望儿山或望夫山的石像前进行了祭拜。林海山也跟着他们去了,像他家人一样也跟着祭拜石像,其实林海山不是李安平的家人,出海打渔跟他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是用不着祭拜的。林海山早就听说过了望儿山和望夫山的故事,尽管是故事,也是事实,在这样渔人下海的日子,尽管自己不是渔人,对这种亲情关爱的崇拜是人人都有的,祭拜也是应该的。林海山跟着李安平一家一同祭拜了石人像,在李安平一家人的心理就把他也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一样。
望儿山或望夫山祭拜完了,林海山跟着李安平的妻子女儿一同来到了海边,在滨海湾渔人下海的地方看着李安平开始摇着木船就要出海了。每年渔人第一次出海的时候,都要点起一挂长长的鞭炮,以致吓退大海里敢打渔人念头的鱼精海怪,保佑渔人每次打渔都平安回来。
点燃鞭炮是有一些讲究的,是出海渔人家的男性。李安平每年出海都是自己亲自点响鞭炮再下海的。他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其实李安平的老婆生了李冬梅后,又怀过一次孕,只是孩子没有成熟就流掉了,是个双胞胎,在李安平的眼里那对双胞胎就是一对男儿,他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大海对他的惩罚。他并不怪罪于大海,他和他的家人还得依赖着大海生活下去。
这一年的鞭炮是李安平要求在他开船的时候由林海山来点响的。尽管李安平从来没有跟林海山说过什么,林海山也没有跟李安平说过什么,李安平的眼睛可一点也不瞎,他早就看出了女儿跟林海山心,也看出了林海山从心里喜欢着女儿。对于这样的好事他也是乐意的。就做了今天的安排,李安平今天的安排连他老婆和女儿李冬梅也都明白了。
自从李安平那次出海林海山去了一趟李冬梅家,就再也没有去过。如果往李安平的家跑得多了,势必会引起攻坚团工程兵们的议论。尽管爱情有时会使人变得大胆和愚蠢起来,但这事一旦传出去可是违反军纪的,除了开出还要背上一生的污点。
“林海山,有一个渔家姑娘来找你。”那天早上集合号刚响过,工程兵们正准备出发,一个工程兵跑过来神秘兮兮的跟他说,眼睛里还有一种诡谲的神色。
“一个渔家姑娘。”林海山不用去想也知道是李冬梅,在滨海湾他从不认识第二个渔家姑娘,一种预感一下子就冲到了他的脑子里,出事了,一定是李安平一家出事了,也许是李安平海难了,也许是李冬梅的母亲,尽管这些都是让人不愿去想的事,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儿,李冬梅是不会明目张胆的来军队找他的,只有出了这样的事,她再也拿不定主意了,才到这里来找他。
“海山,我爹出海已经五天没有回来了。”李冬梅说到这儿就哭了起来。从她的眼神和情态上看得出她在家的时候已经就哭过了。
“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慢慢地说。”林海山尽力保持着镇定,其实他的心里也明白,李冬梅的父亲出海了,五天没有回来了,五天没有一点的音信了,李冬梅所说的也只有这些,再也没有啥可以慢慢地说的了。
尽管林海山知道李冬梅这个时候哭是不顶一点作用的,有哪一个姑娘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出事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有不哭出来的。
“管指导员,李安平的女儿来找我了,说他的父亲出海已经五天没回来了,他是个渔人,出海五天没有回来,你应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李安平的女儿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挺好的,就来告诉了我,而且他的女儿还当着我的面哭了。”林海山把事情的经过都跟指导员管友德说了,跟管友德说了也就是跟组织和攻坚团的领导说了。
既然说了,也就是自己所做的都是光明磊落的事儿,没有那个向他报信的工程兵心里想的那样诡谲的事儿。既然跟组织上说了,滨海湾的渔人出事了,组织就不可能坐视不管。李冬梅之所以找到林海山,一是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彻底乱了她的精神和主张,需要找一个主心骨的人说说,好给自己拿个章程,除了林海山她找不到第二个人。二是父亲出了事,家里唯一的男人不在了,家里唯一的生存希望和来源也断去了,饭一天不吃能活下去,两天不吃也能活下去,三天不吃饭肚子里就饿得受不了了。
李安平出事了,李冬梅跟她妈妈的生活成了最大的难题。她为自己一个大姑娘不能养活自己和妈妈而羞愧。到这时候滨海湾除了大海和山林人们还没有开垦出一块耕地用来种庄稼,也可以说滨海湾人还不会种庄稼。如果有耕地可种李冬梅也不会感到自己活不下去。
尽管李冬梅找到林海山并没有说出自己活不下去的难处,作为心爱的人,林海山哪有不会想到的。
“管指导员,李安平的女儿找到我是因为他父亲出事了,渔人除了打渔再也没有一点的生活来源了,她是想让咱们帮她在部队找一份儿活干,只要能挣出她跟她妈妈的饭吃就行。”林海山跟管友德说的时候,管友德也想到了,渔人的女儿有生活的难处,为什么不直接来找组织,而是去找你。他又想到了,对于一个憨直的好心的人是不能胡乱的猜疑的。更何况人家出了这样的大事,人家连基本的吃饭都成了难事,哪里还有去胡乱猜疑人家的道理。
尽管滨海湾已经建市了,但这里的一切还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没有一家工厂开工,可以招录工人。还没有更多的外来人口到滨海湾来,想办一家渔家饭店,甚至连一个吃饭的都没有。
“攻坚团是国家的部队,一切的开销都是国家的,国家的钱国家的物资只是用在工程兵的身上,即使想在部队里找一份工作也不是咱们部队里说的算,因为她们不是军人。”
林海山也理解到了管友德的难处。
那是个只要是国家的东西,国家的财产,国家的制度,个人没有一点权利和心思去支配和违背的年代。在那个年代里人们过得都很贫穷,但人们的心里都很平衡,最主要的是人们感觉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公平公道的时代,没有怨言的时代。贫穷注定了社会的落后,注定了人们生活的苦难,但绝不代表人们心里没有公益,一点也不影响人们从心里真心的爱着这个社会,爱着这个国家。
“有一件事情咱们是可以做到的,国家的东西咱们一点也不敢去想,但咱们个人是可以帮助渔人的困难的。”林海山并不理解管友德说的意思。
“我是说咱们可以动员所有的战士,每个人捐出一个月的津贴,渔人的妻女的生活就再也不是啥难事了。”
一个人一个月的津贴就是五块钱,攻坚团一千多人,每个人都捐出五块钱的话,就是五千块,五千块,在那时实在是一个太大的数目了,能干出很大的一件事了,甚至够一个创业者办一个企业了。
“五千块太多了,每个人捐出一块钱,全团的人捐出一千块,渔人妻女的困难就彻底的解决了。”林海山说。
李冬梅怎么也没有想到林海山会拿着一千多块钱交到了李冬梅的手里,这么多的钱李冬梅从来也没见到过,几乎让她数也数不过来,即使李安平打一辈子的鱼也不会赚到这么多的钱。让李冬梅惊讶的是,林海山告诉她这些钱都是攻坚团的工程兵给她和她妈妈捐的,这些钱已经属于她们的了,是不用还的。这些钱可以用于吃饭穿衣。这一千多块钱里面除了每个工程兵为她们捐出了一块钱,还有林海山把所有的钱和田默耕的十块钱在内。
“尽管今天滨海湾还没有多少的外来人,我可以肯定地说用不了多久,会有无数的人到滨海湾来。那时候滨海湾会有无数的店铺布满街道两旁。
你炖的鱼真的很好吃,何不借着自己的手艺,用这些钱在滨海湾开一家渔家饭店,早晚都是生存很好的活路。”林海山心里也有他的想法,李冬梅在滨海湾开了渔家饭店,那时候他一有机会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到李冬梅的渔家饭店里来吃饭了,再来见李冬梅也不用提防着流言蜚语了。他的想法虽说没有跟李冬梅明说出来。彼此爱恋的男女总会寻找一切的机会来相见的,李冬梅也一定想到了。
“渔家饭店”的名字是林海山替李冬梅想出来的,“渔家饭店”这几个大大的黑毛笔字是管友德写的。
李冬梅在滨海湾开的第一家“渔家饭店”在那个晴好的炎热的夏天的早晨开张了。开张的那天,她没有放鞭炮,在她的心里没有一点值得喜庆的意念。她原本想从出海的渔船里买来好多的鱼,多多的炖上一锅又一锅的鱼,请攻坚团的战士都来吃一顿炖鱼。她的想法还是让林海山给打消了。
李冬梅开的第一家“渔家饭店”算是滨海湾建市以来第一家商铺,尽管它的开张有些特殊的意义,也算是商人在滨海迈开的第一步。
李冬梅开的“渔家饭店”并没有坚持多久就关闭了,关闭的原因是渔村发生了彻底的变化。李冬梅的渔家饭店就开在自己的家里,她的家被滨海湾电力工程公司拆迁了,她的饭店也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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