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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甄贯之续娶宗家女 谢世休预见皇室殇(1 / 1)

过了十月,南阳郡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周边各地民夫被征调进入宛城,修缮砌筑损毁城墙,制造守城器械。城北五里,依托高地立起一座新的营寨,辖区各县再一次抽调兵马进驻。东关淯水码头水军营地也着手加固木围,增设拒马,架起箭楼,整军备战。十一月初,许昌陷落,城内建筑及钟城城墙被悉数拆毁。周边诸县出现难民潮,蜂拥经过鲁阳关进入南阳郡。初六,北魏国主拓跋嗣去世。初九,太子拓跋焘登极,大赦天下。魏军攻占许昌后不复进犯,因军队遭宋兵顽强抵抗,伤亡惨重,加之补给匮乏,破城后确立以此作为魏宋两国新的边界,旋即裹挟着居民北归,鲁阳关压力缓解。临近年关,甄彻留部将王常镇守关隘,自己带亲军返回宛城。

正月初五上午,甄府举行接亲仪式;太阳落山,甄彻与宗晓成婚。古代结婚的‘婚’同‘昏’,据东汉白虎观经学汇编《白虎通义》记载:“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因为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日下月升、昼夜更始、阳往阴来、阴阳交汇之时刻,尤其适宜男女结合。婚礼酒宴的规模并不盛大,只是邀请至亲好友和少数官员部曲参加,宗氏族人那里也接受如此安排,毕竟还处在非常时期,理所应当从简。初九,返回家没几天的甄窈又被甄彻亲自送回裴府。在书房里,裴良允问起近况。

甄彻愁眉苦脸:“不堪说起!自从甄窈回府,就没现过一天笑脸儿,还不能说,一说便哭。看见家里下人就像是对陌生人,总是防范着,搞得谁都不敢在她面前出现。这以后如何是好?”

裴良允劝道:“睹物思人,窈儿心结还未打开。此事也急不得,慢慢来,会好起来的。”

“过完十五,我便要返回鲁阳关,宗晓是一定要跟我过去。关上清苦又危险,我也不想让窈儿遭罪。如今家里一摊子事情,她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叫我如何能放心?可真愁死我了!”

“甄窈你不用操心,她呆在这里,和裴襄在一起会忘记难过事儿。你府上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

“我这次来主要是说这事儿!府中大部分家兵仆从我要带走,家里交给管家甄祥,遇事我让他找你。还有归云山庄,甄荣日前跟我告老,想要今年还乡颐养天年,你得帮我推荐合适之人管理庄子,田地收成我不需要,俸禄足矣,只要能自给自足就行。——唉,现在才知道宗蕙有多行!她一不在,这家里事情一团糟!”

裴良允微一踌躇,说:“短期我可以办到。我建议你寻个亲近族人长期帮管,这样名正言顺,家里家外都好说。”

甄彻摇摇头:“亲族那里我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你说的我也想到了,这样:小裴襄我很中意,就让他俩办个仪式,正式把亲事确定下来,归云山庄将来就作为甄窈的嫁妆,如此方方面面你都好说话。你意如何?”

裴良允心下权衡一遍,觉得可行,便干脆道:“行!要这么说,我明天就请媒人去登门。你走之前选个吉日,把‘换庚谱’、‘过文定’这些手续都办好。就算是你族里,将来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正月十六,甄彻一身轻松地出发去了鲁阳关,将家里一切事情都推给裴信。裴良允过后找到出门归来的李定真,将情况说于他知晓。李定真只是略一思考,便做出决定:“甄府事情贤侄处理的很好。归云山庄管家就由你齐伯来做,他是驾轻就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不久裴襄也到了劝学年龄,就让他和甄窈一起到山庄居住,我会请来文武名家帮他俩益智、打练筋骨。你只要把心思放在仕途即可!”

来日正午,谢世休到郡衙找裴信,两人出门寻了间叫‘温记酒肆’清净小馆子,对坐而食。裴良允见谢世休面带愁容,就打趣道:“贤弟未及弱冠便已高官得就,前程远大,尚有何事烦闷?”

谢世休叹气:“祖上谢玄公曾言:‘居高无忘危,在上无忘敬’,何况小弟一介末吏。后日便要启程赴京,继续劳心费神。时下少帝心有旁骛,不务正业,权臣们颇多怨言,君臣关系紧张。说实话,谢某徒羡慕仁兄远离是非,置身事外啊。”

裴良允见触了对方伤怀苗头,忙岔开话题:“此次回建康,弟妇和一对儿女也会随行吧?”

谢世休摇摇头:“还是孤身启程!正要裴兄知晓,如今世休膝下只一小女谢雨滺,谢安戎年前遵父命,过继给小弟一个家在江陵、毫无往来的远房表兄为嗣,已然送走三个多月了,如今下落不明。为此事,弟妇还在记恨于我,岂会前往!。”

“哦?这是为何,尊翁欠了人家人情吗?”

谢世休唉声叹气:“内中曲折,不足与外人道,兄长莫怪。我只能说,谢家如今居安实危啊!”

裴良允安慰道:“谢公深谋远虑,必会化险为夷,贤弟还应把心放宽。家中事愚兄若能帮上忙,尽管直说。”

“小弟此番离乡返京,前途难料,也许不久,朝廷便会风云激荡。庾滟母女在宛城,遇事望兄能照拂一二。”

裴良允一摆手:“不消贤弟说,愚兄定会尽力。”

“明日晚间若兄得便,小弟想带弟妇幼女登门拜见嫂夫人,以便日后她们之间经常交往。”

“只管前来,我与拙荆在家中恭候!”

正月里一出,谢世休所言便开始应验……

时少帝刘义符在位失徳,徐羡之、傅亮、谢晦等顾命大臣极为失望,暗中策划废掉少帝,按顺序应是次子刘义真继位,可这位少年王爷又与执政大臣不和。武帝在时,谢晦曾经劝说武帝:东宫刘义符轻佻,不宜为嗣;武帝就考虑立刘义真为嗣,谢晦亲自造访后认为其“德轻于才,非人主也”,因此外放出镇历阳。二月初一,顾命大臣们上书奏列刘义真罪恶过失,挑唆义符下诏废其为庶人,流放新安郡。然后招江州剌史王弘和南兖州剌史檀道济入朝,告之废立之事。五月廿五凌晨,檀道济引兵与徐羡之等一同自云龙门入皇宫,从华林园龙舟上揪出少帝,废为营阳王,迁往吴郡(苏州),软禁于金昌亭。六月廿四,京都派出使者前往两地将二人诛杀,以绝后患。接着,傅亮率行台文武百官,携带皇帝专用法驾赴江陵,迎接武帝的第三子、荆州刺史宜都王刘义隆回京即位。秋七月,行台至江陵,十五日启程回返。八月初八,刘义隆抵达京师建康。登基后,正式任命徐羡之进位司徒,王弘进位司空,傅亮加开府仪同三司,谢晦进号卫将军出镇荆州刺史,檀道济进号征北将军出镇南兖州刺史。暗地里却悄悄提拔重用自己在徐州时的王弘、王华、王昙首、到彦之等旧人。

不表京都风谲云诡,单说南阳郡。五月初十,甘祖儿带着裴襄和甄窈启程赴归云山庄,甄府丫鬟百合和瑞香被宗晓留给甄窈,此番同乐巧儿随行侍候;庾滟带女儿谢雨滺并另一寄养在谢府的女童,自乘一辆本家华丽舆车同往。年初过完年,齐旃先去了山庄整顿庄丁仆役及安排春播生产,带走韩道平和陈唐作为山庄的新头目,陈唐负责训练庄丁护卫,韩道平负责管理佃户耕田作业,原管家甄荣等到齐旃完全熟悉内务以后,才离庄返乡。春暖花开时,齐旃亲自出马,雇佣去年底从许昌逃难过来的壮工,就在山庄前面的草坡上,平整夯实地基,用不到两个月时间建起三排土坯房舍。青江木桥对岸是黄土岭,山庄派出几乎全部仆役加上陈唐的庄护,于岗上用草泥打丕,然后到双河镇贴告示:每将一整车泥丕运到坡上,赶车人将得到一百斤麦谷(能出十斤米)的酬劳——就手将粮仓里前几年库存的陈粮一并处理。于是每天排队等候装载的各式马拉、人推车辆,从岗上一直蜿蜒到桥头,同时又以同样的法子招买架梁原木。房舍建成,将山庄里居住的匠人佃户全部迁出到庄外居住,然后进行庄内整修。到四月底,山庄面貌焕然一新。

裴襄此次出行用的是甄府双辕四马厢车,四个大人以及俩小孩儿坐在里面宽宽敞敞,大柱子充当御手,大棍就横放在屁股底下,紧随其后的是谢家双马舆车,庾滟带一名贴身丫鬟,领俩女童坐于车中,由一名背剑的中年汉子驾驭。打头两辆单辕舆车上坐着李定真、杨木子和两个携带药材藤箱的小伙计,此次李定真亲自随行,在双河镇要呆上一段时间,购买或营建合适的房舍,作为将来落脚点。陈方、韩道兴和陈彪留守医馆,并照应裴府。陈唐带着新训练的三十八名庄护,背刀剑扛长枪,提前一天徒步五十余里赶回宛城护送——庄里可没有那么多马匹可用。一早吃完饭,队伍出发,出西城门,一路向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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