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回/云台山下北军攻栅/大王岗上民兵设伏
话说夏国郝连谓以代督军进攻宋国南阳郡两河镇,负责指挥栅栏墙防御的是师彬师长淮,配副手陈彪和大弟子师文韬,统领以虎营为骨干的千余青壮。师长淮自己立于跳板之上居前指挥;陈彪督率由强健佃户和农民组成的弓弩手、投掷手留在地面准备远程支援;师文韬则领曾佘、季珲、顾昴、于霍四人,带二百身手好的白直队兵身披坚甲,手持刀盾,候在十字街口的院落里,以待墙破之时,做反突击之用。
夏军准备妥当,郝连谓以代一声令下,后军推出四座略高于寨栅、原树干作支架的简易箭楼,底下安装自收缴来大车上卸下的轮轴,一直推进到壕边,躲在顶端护板后的弓弩手现身,朝守兵攒射和投掷标枪,两边你来我往,一时间箭矢横飞,互有伤亡。少顷,压制生效,夏军发一声喊,蜂拥上前,盾牌手举门板在前遮挡,掩护覆土兵近壕,排着队往沟里集中投下土石包。
师长淮一手举盾牌护住头面,一手向后示意。陈彪指挥的地面民兵开始发威,箭矢、投枪、砖瓦、石块齐飞,越过栅墙落在夏兵头上,带去死伤。尽管如此,不到半个时辰,耗时一宿挖成的壕沟就被填满三四丈长的一段。夏军以盾牌护顶,直冲上去撬拔荆棘鹿角,推入到两旁沟壑的空处,后续兵士则继续往前堆积麻袋,从栅栏的墙跟底下不断往起升高……
栅墙内侧,对应着外面敌人堆造通道的位置与宽度,射光箭矢的弓弩手分出一部分人,开始用事先扎捆好的排木拼合支固,搭起通向栅栏顶的马道,与敌即将形成的通道对接,大致与地面呈十八度角。道平指挥人从两边院落牵出十几头蒙住双眼的公牛,整个臀部都被捆扎上几层厚厚的、浸透火油的麻袋片。它们被拉到排木坡道上,用铁链横向连接在一起,每四头一组,间隔七八尺,身后再横拴一根三丈多长水桶粗细、下垫滑板的滚钉巨木。
夏军不顾死伤,终于将土石包堆上墙头。上面守军探出长矛,朝近在咫尺的敌兵身上乱扎乱捅,将其杀退。后方督战的谓以代兴奋地拿右拳一砸左掌心,脱口道:“干你母婢,城寨破也!”然后向身后一招手,大叫:“敢死军出击,给老子夺下栅围!”
正在待命的五百重甲兵应声抛开鞍马,手持单刀圆盾汇于一处,他们在打头巨牌遮蔽下,潮水一样沿着麻包蹬道奔涌直上。前锋刚接近栅栏顶,猛见四头壮牛凭空出现,它们角缠利刃,身披烈焰,吼叫着狂奔而下。说时迟那时快,夏兵无处闪躲,火牛阵直接迎头撞入人群,躯体横飞。拖尾的滚钉木已被抽去垫板,一路犁出一条血泊肉道。紧随其后的,又是四头火牛如法炮制冲出。第三组两头牛,却是拉着辆大车,厢板上装满陶瓮,用绳索绑在一起,甩出两根粗绳牵在车后,当牛车刚下到壕沟处,粗绳恰好用尽,将瓦罐拉下,彼此磕碰,罐体碎裂,里面的火油与硝面泼洒开来,躺在附近挣扎起身的兵卒被迸溅一身。守军迅速点燃几具火把,自栅栏顶抛下。‘轰’地一声,平地腾起火焰,片刻形成一片火海。被烈焰殃及的士兵惨声不绝,纷纷投进两侧沟底的污水里灭火。
三组狂牛此刻冲过壕沟,后半拉身子被火烧得皮油四溢,因为彼此相连厮挣不开,就在沟对岸到处乱窜,拖着滚木与车体横冲直撞,见人撵人,见马顶马,让夏军顾不上进攻,只一味地左躲右闪。两座近处的箭楼被刮断支柱,翻栽倒地,射箭兵均被从顶层甩出,落回地面,遭疯牛践踏。
师长淮吆喝壮民上前,赶紧趁此机会加高栅栏,钉上立木加固,再拿树干从内侧顶牢,然后搭高跳板……
谓以代眼见形势急转直下,堆填好的斜坡蹬道上烈火熊熊,不堪使用,加之天色入暮,只好下令收兵,后退二里地进入岭下村驻扎,村中居民都已在夏军到达前,带着粮食逃入镇里躲避。
当晚,谓以代召集部将参军开会,他说道:“两河镇困于地形,入镇通道左接青江右依山峰;江水湍急,山峰陡峭,进攻方无法施展。司徒校尉领三百人自山北觅路进袭,在石牛梁断谷给守军射回,不能见功。明日,不可再行此添油战术,徒增伤亡。——你们看!”他摊开刘宋司、荆、梁三州地图,指着上面标注的织女津渡口说:“织女津浮桥此时已搭建完毕,金将军,请你领两千人今夜从此过河,然后逆水而上,快马直取栈桥南桥头。此路途大约百五十里。给你一夜时间,明日一早听我号炮,南北夹击,令其收尾不能相顾,此镇可破!如今南阳各地大都处在长安军铁蹄之下,不虞有劲旅阻击。你军沿途不容耽搁,务必准时抵达!”
一位黄脸将军拱手应道:“将军放心,定不负军命!”
李定真留令翔带五小子继续在半山上守望,监视敌情,余者下峰回镇所,宇文德林正在里面值守,藉以协调驻马寨与归云庄军情联系。齐旃及各分派首脑师彬、薛繇、屠阚、韩道平、陈彪、屠恩珉相继来到。晚饭从简,饭罢已入定昏,坤道长自归下处,其余都来到大厅,就高凳落座,道平扭头问在身边坐下的裴襄:“麟儿旁观半晌战事,如今又作何感想?”
裴襄嘻嘻一笑说:“姜还是老的辣,我小孩子自愧不如。刚才已经出了回丑,现在可不敢胡乱置评!”
李定真道:“先前在览风亭,麟儿所言极有见地,不需自轻自贱!淮南子曰:‘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时机未到而已。夏军远来,锐气正盛,对本地又缺乏了解,正该静守以骄其志,蓄锐以挫其锋。今夜严防趁黑劫寨,明日再看彼出何招数。南阳十四县虽守军不多,亦绝不会轻易就范。只要拖上三五日,不需出战,北军必退!”
这时,正在镇里巡视的陈唐和韩道兴打外面进来,递上一份燃尾箭信,陈唐解释:“方才山腰览风亭处举火,接着射下火箭,应是通报镇外出现状况。”
离门最近的齐旃接过信,拆下打开观看。读罢说道:“令翔信中说:夏军刚刚分兵,一部打着火把沿路朝东面急急离去。”
李定真问:“大约走了多少?”
齐旃:“以火把判断,估计有两千之数。”
薛璟龙冷笑:“若猜得不错,该是往下游寻渡过河,明天再从南面进攻,击吾首尾。——他还真把我们当成软柿子捏!”
“璟龙所言甚是。北军既然分兵,就不能任其左右局面!好在侵入青江以南之夏兵尚未及此,河南由织女津到黄土岭有一条大路,这样——”李定真开始分派任务,“屠阚领狮营骑马出发,过河赴雁庙岭埋伏,寅时前抵达,见大王岗上火起,沿大路冲过来击敌后队;璟龙,你带虎营骑兵奔先主山橡树林埋伏,也是寅时前准备好,见大王岗火光,杀出击敌腰肋;陈彪,你与道兴率所部三百官军步行,让克广和陈唐协助你,驻马寨再出八百白直队步军交你指挥,子时赶到大王岗设伏,多带箭矢长矛钩镰枪绊马索,北军经过,阻其前进,同时点燃篝火为号,通报其它二路,三面围攻。记住,切不可酣战,天亮即返。另外,道路经过禹王庙叉出一条田野小径,奔马庄乡拐上黄土岭,陈彪你需额外派出一百人,分散在小路两旁树林里静匿设伏,以为疑兵。敌骑不熟悉地形路况,必先派出探马,汝令其单以弓箭射杀,不可现身;在岔路口往西,沿大路设几处哨位,间或击鼓敲梆,偶尔喧哗传告,以此附增敌将疑心,必反弃小路而走大路。——如此布置,可否还有不明之处?”
任务简单明了,在座都无异议。李定真便道:“那你们就——”
“李爷爷,我想跟他们一起去!”裴襄忽然开口请求。
李定真犹豫着没出声:这可不比一般情况;黑灯瞎火,兵马混乱,也让凶险因素增高!
陈唐在一旁说:“麟儿要去,就跟我在一起。放心,那地方我们熟,不会有事!”齐子麾亦表示同意。
李定真于是说:“那好吧!你们亥时即出发,可提前到那里做些布置。——现在,都去准备吧!”裴襄和众人一道,应诺离开。
“道平,子麾兄,今夜发动镇里民众,辛苦一宿,清理壕沟填塞,加强栅墙防范,以戒备北军来袭。明日,我们就给敌人一个深刻教训——”李定真手捻胡须,冷然说道:“我归云庄即便不算铜墙铁壁,也绝不是任谁想破就破!”
当夜寅时,夏军马队一路东来,行至禹王庙前停住,金将军命小校将捉来带路的本地农民叫上前问询:“此处便是通往黄土岭捷径吗?”
那农民忙不迭点头,一指左前方偏僻的田垄小道说:“回上官,那条就是!”
金将军借着月色,举目眺望小路尽头黑漆漆的林丘,那边寂静无声;侧耳倾听大路前方,倒偶有声音传来,不由心下犹疑。他回头吩咐道:“许校尉,你带一队人顺小路往前面树林探路,查看有无埋伏。”一名尉官应命,领几十人下道,投田垄小径而去,全军下马休息。
没过多久,许校尉跑马返回,身后稀稀拉拉只有数骑相随。他下马急禀:“回将军,我们在树林里遭到弓弩袭击,差一点全哨尽没!对方无声无息,不知何人在彼,也不明人数。将军请看!”说着递上两支南军制式羽箭,旁边适时燃起一具火把照亮。
金将军略一查验,脱口而出:“小路上果有宋军埋伏!”
身旁的随军参军说道:“善用兵者,惯于以虚为实。捷径路窄难行;大路宽广,更利于骑兵。依愚下见,大路疑似凶险,实则安全!”
“汝言正合我意!”金将军于是下令:“通告前军:弃小路,走大道。天明前务必抵达黄土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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