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帝国历1506年1月，马维恩宇军皇帝座舰“帝王”号要塞舰，位于马维恩帝国首都马维恩星同步轨道上
第一舰队司令福门·泊希正从登陆艇上下来，他的登陆艇刚刚穿过那微微发蓝的高密度空气墙[注21.1]，从外面冰冷的虚空中回到大气的怀抱，到达港区。
泊希收到了皇帝的诏令，要求他到“帝王”号觐见，泊希很清楚，自己吃了败仗，而且就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底下，这种时候皇帝召见准没好事，他打仗不行，但政治嗅觉却不差。
“胜败乃兵家常事。”泊希自我安慰道：“何况我跟爱莉丝元帅的关系还不错，之前都是靠着她才一步步上来的，现在有难，她必然会伸出援手，拉我一把的。”
一进港区，泊希便觉得一股富丽堂皇之气迎面而来，镶金的玉石吊顶，水晶吊灯，两个龙状雕刻上托着一个平台，竟是一个操作面板，而那些帮助飞船停泊以及对飞船进行维护维修的机械臂，通体乳白，线条流畅，如同羊脂玉雕，蜿蜒伸缩，宛如活物。可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旧式宫廷美学与高科技的完美结合物，尽管不是第一次登上“帝王”号了，泊希仍为此景所震慑。
泊希及其随从来到一扇门前，只见大门似金非金，似石非石，上面布满各式雕刻，竟是一扇常规大门，并非一般飞船上使用的伸缩门，两个人头戴高冠，身着黑色金边锦袍，肩上还带有丝状吊带，上面印着一横两竖——那是他们的军衔，荷枪实弹，挺立不动——这便是皇家近卫部队。见到泊希等人到来，其中一人道：“陛下只要求泊希次帅觐见，其余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泊希次帅请跟我来。”而后两人把门缓缓推开，泊希跟随那人进入内部，其他人无奈，只得先到旁边的偏厅等候。
泊希入内，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大堂，同样是金镶玉吊顶，但地板换成了大理石，舱壁上也似乎镶了一层乳白色材料，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金属面貌，而大堂前方一个雕龙案台，后面一张宽大金凳，前面地板铺上一长条地毯，两侧各一排座凳，竟与天英殿布局完全相同，只是整体上小一号而已。而此时大堂内已经有不少人了，其中很多他都认识，少数内阁大臣，还有好几个军部高官，爱莉丝也在其中。
泊希曾经来过这里，这就是“帝王”号上皇帝与众臣商议事务的地方，毕竟“帝王”号是专门设计的皇帝座舰，除了无与伦比的武力配置以外，必须拥有整个帝国行政中枢在此能够运行的能力，同时还要尽量保证皇帝及其臣属生活舒适，所以这艘船才会比同是要塞舰的“无畏”级大出那么多。
泊希正打算与爱莉丝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不料突然整个大堂肃静下来，群臣齐刷刷的看向案台处——皇帝陛下驾到了。
众臣急忙按序站好，齐齐鞠躬敬礼，卡斯坦因来到座前，大剌剌坐下道：“众卿免礼。”
庭前众人一齐坐下，只见卡斯坦因缓缓道：“今天召集众卿，是想犒劳一下大家，这几天与敌军作战辛苦，尤其是第一舰队的各部，与敌军浴血奋战多次，泊希次帅，这次你可谓劳苦功高啊！”
泊希一愣神，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没有责怪自己战败之罪，反而予以嘉奖，赶忙起立出列道：“臣蒙陛下错爱，受宠若惊，臣指挥不当，导致舰队多有伤损，本应引咎辞去，竟蒙陛下嘉奖，实不敢当！”
卡斯坦因抬起头，淡淡道：“爱卿就别谦虚了吧，第一舰队的功劳必然会收到赏赐，而那些殁于王事的勇士们，朕也会下诏抚恤他们的亲属。不过，敌军还没有退，我们还有仗要打，朕可是期待各位的优异表现啊！”
散会后泊希回到自己的旗舰上，半天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唱的是哪出。不过实际上也没多少时间供他思考这种问题了，柯尔人又来了，整补完毕的柯尔第一集团舰队在高轨道上列阵，马维恩舰队则在靠近“晓月”附近同样高度的轨道上排布，第一舰队列在阵前，“帝王”号及其直属战斗群在后方压阵。
这一次卡琪谨慎得多，她知道“帝王”号主炮是极大的威胁，所幸作为皇帝座舰，它不会冒险开到前线来，其火力无法充分发挥，远距炮击命中率不良，幸好柯尔人没有情绪，不知道畏惧，这样它主炮的震慑力也不会影响士气了。
这几天卡琪一直呆在旗舰上苦思冥想，寻找破敌之策，虽说柯尔人创造力低下，不过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卡琪看出了取胜的关键所在——“帝王”号，这艘船是敌军的核心旗舰，一旦将其打沉或瘫痪，甚至只需要重创它，剩下的马维恩舰队就会土崩瓦解，此战便可一鼓而下。不过问题是，具体该怎么做呢？“帝王”号不直接上前线，只呆在后面，而且庞大的体量、强劲的防御场、厚重的装甲、无匹的火力结合在一起，要想给予重创都是很困难的啊——只有一个办法——超光速动能弹，只要命中一到两发就可以至其重伤，但如何才能让这些动能弹准确命中目标呢？
不过卡琪也没办法了，再拖下去，帝国其他地方的援军就要到了，双方的境地就会调转，搞不好自己的舰队还会被人包围歼灭，所以尽管没有想到具体的实现方案，卡琪还是决心一试，到了战场上再视具体情况决定如何作为。
两军对阵，卡琪观察着战术面板，忽然发现左近一个庞大的身影——晓月，这块半径912km的大石头布满了各式陨石撞击留下的环形山，在恒星的照耀下显得错落有致，卡琪灵机一动，转向副官，下达了一个令人不解的命令：“计算该卫星的质量和近地轨道参数，设置好之后将最后一批超光速动能弹沿该轨道推出，并在绕过卫星后启动超光速推进器。”
随后两军开始正面对攻，有了“帝王”号主炮的支援，马维恩人显得有恃无恐，处于数量劣势的情况下竟然主动出击，攻击柯尔舰队前锋，动能炮弹如雨射来，卡琪下令部队维持阵型，缓缓后退，暂时避开敌军锋芒。
然而马维恩人疯了一般，第一舰队开始集群冲锋，炮弹导弹劈面而来，前锋的柯尔第二舰队伤亡不小，卡琪却只下令各舰以导弹和舰载火炮还击，不得发射载机，搞的各舰队指挥官有些迷茫，不知道总指挥在干啥。面对各中层指挥官的询问，舰桥上卡琪只是冷冷道：“再坚持一会，很快就可以发动反击。”
卡斯坦因坐在“帝王”号舰桥的作战指挥席中，看着第一舰队的战况，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时战术情报官却来报告：“禀告陛下，晓月轨道上发现大群不明物体。”
卡斯坦因略微一愣，问道：“是什么东西？敌军的战机么？”
战术情报官道：“应该不是的，陛下，比战机还小，大约有五千余。”
不少军部高级官员都跟随卡斯坦因搭乘“帝王”号，此时就立于舰桥，卡斯坦因闻报，扫视众人，不解道：“众卿以为，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尽皆无语，面面相觑，半晌爱莉丝才支吾道：“这……臣等也不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派出侦察机……”
话音未落，全舰巨震，火花乱窜，尖叫声此起彼伏，舱内警报响起，卡斯坦因被掀到甲板上，众人赶忙扶起，所幸并未受伤，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爱莉丝等人还只是受了点擦伤，那战术情报官却一头撞在控制面板旁边的金属架上，当即休克。
“怎么回事？！”卡斯坦因大声问道，一名副官慌慌张张答道：“本…本舰遭不…不明物体撞击，舰体两处完全贯穿，受损严重！”
这时却听爱莉丝的尖叫：“啊！陛下，敌军突击过来了！”
原来这正是卡琪的诡计，她将大批超光速动能弹发射到晓月的近地轨道上，让它们利用晓月的引力，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晓月到达马维恩舰队阵型后方，正对着“帝王”号及其直属战斗群，随后一轮密集撞击，“帝王”号措手不及，被两发动能弹命中，舰体上撞出两处大洞，直可以透过去看到另一侧的星光，多处系统受损，推进器等离子输送管道破裂，三个主推进器只剩一个可以运作，主炮失灵，所幸撞击过后舰载电脑立即封闭了被撞穿损毁的舱室，避免空气泄漏和进一步伤亡。
“帝王”号及其战斗群突遭重创，马维恩舰队措手不及，阵型乱套，斗志全无，卡琪立即下令各舰载机弹射，全军突击。
卡斯坦因大恼，座舰遭到重创，基本失去战斗力，只得下令本舰后撤，退出战斗，然而主推进器仅余三分之一功力，加速缓慢，前方第一舰队有基本陷入混乱状态，卡斯坦因微微一叹：“竟然要战败了么？首都都要被攻陷了么？朕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柯尔舰队排成圆锥形，全力冲击，马维恩舰队多被这如同钢针一般的尖刺阵型一分而开，“帝王”号那只有一个推进器在发亮的尾部已经露出，卡琪正准备下令攻击，只见副官来报：“指挥官，长程引力波感应器发现恒星系外围敌军超空间信号，数量大约300，一个军的规模。”
卡琪大感意外：“敌军援军？来的这么快？不过只有一个军，根本不成气候，不要追击敌军旗舰了，尽量消灭敌军残存有生力量，之后再迎战这支敌军。”
此时马维恩恒星系外围，维拉正坐在刚刚脱离超空间的“暮霭”号舰桥作战指挥席上，克里奇就在旁边，跳出后感应器阵列开始全力运转，很快战场情况就清晰的显示在战术面板上。
看着己方严重劣势的态势，维拉大吃一惊，下令全军全速赶往支援，克里奇却一把拉住他道：“殿下，这样不好。”
维拉怒目而向：“都成这样了还不赶快去救，难道要坐视第一舰队消灭，首都沦陷么？！”
看着死死瞪着他的维拉，克里奇却只是笑笑：“嘿嘿，非也，殿下要知道，要想解开缠绕在一起的绳索，就不能乱拉乱扯；要想把斗殴的人分开，就不能加进去厮打——支援战斗不一定非要在战场上，而可以在战场以外。”
维拉听了这话，不由想起克里奇之前说过他自有办法取胜，他知道自己这个老朋友诡计多端，而且还一向喜欢卖关子，怒气便消了许多，但仍有些不耐道：“那你说怎么办？”
克里奇道：“我军的曲速推进器不像柯尔人那样动静那么大，柯尔人在这么远的距离下根本探测不到其中的引力波震荡，我建议舰队先进入柯伊伯带隐蔽，以防敌军发现，然后全军以曲速推进器开到数十光时以外，直到敌军无法侦测到我军超空间信号，再让舰队进行短程跳跃，多次以后，柯尔人以为我大队援军已到，必然撤退，此乃树上开花之计也。”
卡琪看着战术面板上这支马维恩舰队慢慢消失在柯伊伯带中，并未十分在意，毕竟柯伊伯带距离恒星系内部还是很远的，马维恩人一旦走出物质带，马上就会被光学感应器捕捉，动向暴露无遗。因此卡琪只是下令继续攻击眼前之敌。
残存的第一舰队士气低落，开始溃退，泊希指挥作战实在是缺乏经验，这种情况下只好下令全军全速后退，撤往同步轨道重整阵型，可是有推进器上的劣势存在，哪里能跑得掉，马维恩舰队尾巴被柯尔人咬住，一顿狠揍。
不过第一舰队毕竟是第一舰队，数量庞大，装备精良，远非一般地方的守备舰队可比，再加上轨道防御平台的支援，几个小时之后第一舰队仍然没有垮，余部还在奋战，卡琪却收到了一个对他们相当不利的消息：又侦测到相当于一个军兵力的超空间信号，出现在恒星系外围。
卡琪听得消息，并无丝毫反应，旗舰舰桥上人们依旧各司其职，卡琪独自走到舷窗边，望着这以绚丽的蓝黄相间的行星为背景，而又时不时泛起点点爆炸闪光的星空，暗自想到：“这下子麻烦了，马维恩人大队援军正在陆续赶到，看来要想在几天内吃掉这支舰队，同时保证外围的援军不来捣乱是几乎不可能的。”卡琪转过身，下达了全军停止攻击，立即后退的命令——果然，又过了几个小时，又一支敌军舰队出现在恒星系外围。
卡琪心中无奈，却没有半点显示在脸上，她眼侧发光器的闪烁还是那么坚定和平：“多次作战下来我们的舰队伤亡不小，动能弹用尽，疲惫不堪，现在再去面对以逸待劳的敌军大队援军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先退往恒星系外围，将情况用量子通信汇报给军事行会，然后准备全军撤退。”
看到柯尔人的动向，维拉在舰桥上高兴的几乎跳起来，一把抓住克里奇的肩膀，激动道：“你这小子，居然成功了！他们真的被吓跑了！”克里奇则是任由他抓着，只是一脸阴笑看着维拉。
柯尔人走了，维拉的右军舰队终于开进首都高轨道，残骸飘荡，充斥空间，大块金属无声无息的滑走，甚至堵塞航道，而残存的第一舰队也破烂不堪，伤亡将近五分之二，几乎没有哪艘船不带伤。
随后维拉向已经返回地神宫的卡斯坦因汇报了情况，并接手了战场清扫工作，几天之后，从各地调来的援军才陆续到达，而留给他们的，不过是一片充满残破金属的虚空而已，柯尔人早已不见踪影。
注21.1：以往在航天时代和初级宇航时代，飞船对接都是依靠过度舱进行的——一个由两个舱门组成的系统，一开始外舱大门开启，与外部空间连同，让小船进入停泊，然后外舱大门关闭，舱内开始充气增压，直到气压与内部平衡，舱内侧的门才会开启，船上的人才能下来，然后进入；现在则是仅有一个外舱，用一种磁场控制的高密度常温等离子空气墙来阻挡空气外泄，但固体物质却可以轻易的穿透这层墙且不受伤损，这样即可以保证舱内不失压，又可以让小船自由出入。因其看起来好像一个蓝色荧光面，下文亦简称“蓝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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