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河畔的二乔苑,是当今王爷西王府的私人花园,占地一百零六亩,因苑内有株上百年的二乔牡丹,故而得名。
这日一大早,二乔苑门口就张贴出一张告示,上面写道:牡丹花开,贤人雅聚。借花开时节,寻武林翘楚。但请江湖英雄,各展所长。单日擂主,获得黄金一百两,三天总擂主,黄金三百两,玉带玉佩玉如意各一,锦缎一百匹。
“嘿哟,王爷今年出手可真阔绰喂!”有人叹道:“动动拳头就可以发财了。”
旁边有个蓝衫书生冷笑道:“王爷的钱有那么容易得么?王爷府的小王爷,因顽劣异常,极难管束。王爷对此大是头疼,思前想后,特地借此牡丹花会广发英雄帖,此举一则为了给小王爷寻找一位真本事的师父,另则也是借机拉拢天下英雄豪杰的意思。”说完转身去了。
“嘿哟,可有热闹瞧了!咱们快点。”一个汉子笑说着,牵着一个孩童的手,随人群到了二乔苑内。只见苑内各色牡丹遍布,单瓣的、重瓣的、菊花台阁的、蔷薇台阁的、绣球台阁的,不一而足,在嘈杂人群之中竟然有一种不可逼视的富贵。
一丈多高的斗花擂台上,两个书生打斗正酣,擂台周围挤满了人,连旁边树上都坐满了孩童。
那中年汉子却先不管那擂台,先将院内牡丹瞧了半日,这才带着那孩童挤到擂台边上来。
“铛”的一声,台上白衫书生宝剑落地,自然已经败了。台下轰然喝彩。台上那蓝衫书生连败江西螳螂拳弟子、福建南少林俗家弟子、山西恒山派弟子,这已经是他的第四个手下败将了。
抱拳道了声承让,神情却是踌躇满志,倨傲狂大,环顾台下,半天无人上台。
此乃第一天打擂,台下高手并非没有,只是看热闹者有之,不屑此道者有之,成心想坐山观虎斗的也有之。是以第一天上台的,多以年轻人为主。
今天这蓝衫书生甚是厉害,一时间台下竟无人应战,台上两名主持嘀咕着是否要宣布今天擂主所属。
舞台旁边阁楼上洞开着两扇窗,窗内一个身穿杏黄锦袍的孩童,头束金冠,年纪大约十一二岁,周围一群丫鬟奴仆簇拥着,噗的吐出一颗杏核,不知是不是太酸的缘故,冲台上落败的书生撇了撇嘴,方说了两个字:“没劲!”
话音未落,却见一个小姑娘,也不过十一二岁,身穿红地蝙蝠云锦小袖襦裙,口中叼着一只红牡丹,手抓柳枝做绳,嗖的一声从舞台边的柳树上荡了下来。擂台上站定,悠然将花插在头上,笑道:“我叫吴簪缨,我来和你比试!”身形娇俏,声音稚嫩,台下台上轰然大笑起来。
阁楼上少年陡然见擂台上出现一个晶莹美貌的小姑娘,不由得士气大振,从椅子上跳下来,笑嘻嘻的趴在窗棂上,探出头冲她叫道:“喂,小丫头,你打赢了他,我就拜你为师!”吴簪缨抬头灿然一笑,牡丹映衬下,小脸熠熠生辉:“乖徒弟,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汉子突然“咦”的一声:“吴簪缨这丫头,太无法无天了!”他身后的男孩奇道:“师父,你认识她么?”
“这是你师叔吴侯亭的宝贝女儿,三弟也来洛阳了!”
正说着,背后有人叫:“陆伯继二哥!是你吗?”
陆伯继回过头来,此人身长八尺,凤眼长髯,正是吴侯亭。两人意外相见,禁不住哈哈大笑,陆姓汉子忙拉那男孩过来:“这是我去湖北新收的徒弟,杜弱,快快见过你三师叔。”那个叫杜弱的男孩忙以师叔称之。
台下忙着厮见,台上小姑娘早和人家却早已交起手来。陆伯继指着台上笑道:“三弟,你也太娇纵她了,这样的事情你也叫她一个姑娘家去胡闹。”吴侯亭手抚长髯朗声大笑:“是我看不惯台上那小子骄横嚣张,我家丫头这是代父出征。”
“亏你还有脸吹嘘,孩子都这么大了,老三你还是本性不改啊,迟早会闹出事来。”
杜弱紧张的说:“师姐打不打得过他啊?”
陆姓汉子压低声音笑道:“嘿,你三师叔难道会袖手旁观不成?”
吴侯亭大笑道:“知我者,二哥也。哈哈。”
台上吴簪缨满场游走,红影闪动,如穿花蝴蝶一般,招法精妙但劲道不够,几次将对手宝剑抢走的机会都浪费一空。
对手原本欺她年幼,此刻再无小觑之心,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无奈每到关键处,但觉穴道发麻,总觉使不出劲道,两次眼见要将小姑娘擒到,却都被她溜开。游客只是见这小姑娘身手不凡,身姿曼妙,喝彩声越发大了。吴侯亭暗自发笑,陆伯继暗暗摇头,杜弱暗自佩服,阁楼上少年却是手舞足蹈,高兴的抓耳挠腮。
蓝衫书生几次发力未果,蓦然警觉,自己再若和这小姑娘斗下去,定然颜面无存,英名扫地,倏然站定身形,笑道:“小姑娘,好厉害的身手,在下深感拜服。”话是如此,却向台下抱了抱拳。自是瞧出些端倪,不过不知台下高人何在,只得虚虚的拜了一拜。
吴侯亭微微一笑,也不便再出手相助。台上吴簪缨细汗微微,也收手笑道:“你武功也不错,这个擂主你继续当吧,我走了。”说完将头上牡丹丢到台上,自己倏然跳下擂台。
全场游客不明所以,都只当小姑娘胜而不取,震天价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吴侯亭一把抱起吴簪缨,笑道:“还不快见过师伯和你小师弟。”几人不便再做停留,便一起离开二乔苑,刚到门口,几个王爷府的仆从在门口拦住他们。吴侯亭道:“怎的,想打架不成?”
其中一个仆从毕恭毕敬道:“在下不敢,小王爷说了,只是恭请各位英雄留下姓名,就可以走了。”吴簪缨咯咯笑道:“你们不提我倒忘了,告诉我徒弟,他师父我是昆吾阁门下的吴簪缨。”陆伯继忙上前还礼:“英雄不敢称,不过孩子不懂事,上去胡闹而已。还请王爷见谅,在下昆吾阁陆伯继,就此别过。”
几个仆从很是有礼,也不再阻挡,反而躬身让出道来。
师徒四人离开二乔苑,一路行来,吴簪缨叽叽喳喳笑个不停:“爹爹,师伯,小师弟,你们说我今天打的好不好?”
杜弱道:“师祖是个剑元帅,你今天像个女元帅。”一句话将三人都说笑了。
谈笑间,四人来到洛阳城外的白云山前,白云山乃洛阳第一山,峰奇石怪,谷狭洞幽,有竹翠林茂,也有泉清瀑壮,山腰一座庄园巍然而立,山脚下一座大石上书三个金漆大字:“昆吾阁”。当下随师父进入石牌,顺势上山,只见一路上鲜花馥郁,异草芬芳,更有凤尾森森,牡丹叠叠。上得山来,昆吾阁的建筑皆是画栋雕梁,轩昂壮丽。杜弱初次来看,真如到了仙境一般。
两个正在打扫庭院的弟子,看见陆伯继和吴侯亭到来,皆喜出望外:“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两个天南地北,怎么这么巧凑到一起了?”一边说,早有人进去禀报师父去了。
一位身着紫色云锦长袍鹤发童颜的老人,由几个年轻后辈簇拥着走了出来。杜弱想:“这个必是祖师爷了。”
等相互落座,杜弱一一拜见完毕,曹阁主一声令下,便有许多丫鬟仆从调桌安椅,设摆酒馔,菜是洛阳水席,酒是陈年杜康。曹关得知杜弱是陆伯继新收的弟子,又是地震遗孤,便格外关切。将杜弱和吴簪缨安排在自己身边就座。师徒久别重逢,自是叙阔闲聊,有说不完的话题。
酒兴正浓,却见门口一个总角的徒弟小跑进来,呈上一封请柬道:“师父,王爷府派人过来,说要请昆吾阁阁主前去赴英雄宴!请你们四人务必于今日戌时三刻亲自去一趟内西王府。”
陆伯继一下就明白过来,想是昨天小王爷请人留下名号,此刻西王府想请自己过去给小王爷做老师了,忙向师父解释了缘由。
曹关当着吴簪缨和杜弱的面,不方便斥责,扫了吴侯亭一眼,吴侯亭忙低下头去。
“这小王爷的师父岂是容易当的?”曹关停了停,问道:“信使走了没?”
“没。在议事厅侯着呢。”
“你立刻回复,就说,谢过王爷赏脸,昆吾阁会改日会专程到府上谢罪,只是,师徒初聚,今日就不能前往赴宴了。”
小师弟答应着回复去了。
一个时辰过后,马蹄声响,一个声音更响:“欲见贤人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拜请如此英雄,原本不该召见的,爹爹今天也犯了错了。南儿,你可要记好了。”
曹关早迎了上去:“有劳王爷和小王爷亲自前来,老身愧不敢当,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进入前堂,奉上茶水。王爷态度谦卑,但也单刀直入。“久闻曹老英雄威名,无缘结识,如今机缘巧合,犬子想拜师学艺,不知肯赐教否?”右手示意,几个仆从早抬着几个箱子鱼贯而入,打开看,耀眼辉煌,绫罗绸缎,玉器珍珠以至于香料古董,应有尽有。
曹关淡淡地笑,不置可否。沉吟片刻道:“蒙涂西王爷驾临,幸何如之?不如这样,如果不嫌弃,小王爷的武艺,则由我来教导,这师父就不必叫了。”他历来不与官场打交道,自己也是听说过的。涂培风知道这是曹关给了自己老大面子,何况也并无真心想要拜师学艺,想儿子过几天就会厌倦了,便也不再纠缠,只喝了杯茶,与涂南一起拜谢告辞了。
吴簪缨想想刚才还说要当自己徒弟,一转眼,却成了自己半个师叔,内心自然老大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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