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1 / 1）

生活继续错乱着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只能努力让自己习惯这种错乱，不再惊慌失措，不再狂呼乱叫。

只是静默地承受着这份属于我的劫难。

“镜玄，你最近很安静啊。”爸将他厚实的手掌放在我肩头，温柔地说。

“老爸，我只是累了。”我不知道现在的爸爸是哪一个时空里的爸爸，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实体还是虚无。只是把自己抽离出所有时空，对所有事情都像逢场作戏一样，冷眼旁观，不带一丝个人感情。

可是，还会忍不住想要握紧爱的人的手，生怕下一刻他们就不见了。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带给你快乐，有的人带给你痛苦。可是无论如何，你要感谢所有人。感谢他们让你能够发自内心地放声大笑，也要感谢他们让你能够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贡献于你的成长。你在长大啊，镜玄。爸爸看着你一天天地长大，感到很担忧，但也很幸福。”

我回过头看着老爸。他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头发却还是黑油油的，像黑夜里无尽的深邃。他的五官间透着睿智和旷达，右眉还抽出一丝偏长的乌丝。

我曾经拿着剪刀要把那偏长的眉尾剪去，追着老爸四处跑。老爸也很配合地躲了起来，等我累了才悠悠地踱步出来，说：“这可是长寿眉。”

老爸就像什么都懂似的。

我曾经看过一段话，说是在孩子年少时总觉得爸爸什么都懂，等到自己步入中年又觉得爸爸什么都不懂，直到自己已经尘埃落定了，才会觉得其实自己的爸爸简直是神一样的人物。

突然很好奇，觉得爸爸什么都不懂的年岁什么时候到来。

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妹妹你在想什么？”爸爸揉揉我的肩头。

我嘿嘿一笑，流下两行清泪。

爸爸用双手捧着我的头，使它做起了小型360度旋转，带动着我的脖颈伸展活动。

他似乎玩得很起劲，我却觉得头痛。

“诶……诶！爸，爸，爸！停下停下！”我喊道。

然后就真的，停下了，什么都没有了。

爸爸不见了。

我立在原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呆呆地站立着，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切就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

爸……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讲。

爸……

缓缓地向后倒去。

会有人接住我吗？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痛。

再也不起来了吧。

睡一觉，然后让这一切再也不要发生了吧。

动弹不得，连呼吸都觉得痛。

我想念十七岁前的日子。

再多抱怨再多无奈，至少我是个正常人，过着正常的生活。

我想念从前。

想念和同学们骑自行车上学的日子，

想念和爸妈尝试做各种小吃的日子，

想念和朋友爬山涉水去冒险的日子，

想念和亲戚们欢聚一堂庆祝的日子，

想念和南世唤在一起的日子。

做一个正常人多好。

我悲哀地想。

曾经苛求的轰轰烈烈惊心动魄，等到真正降临了，才懊悔不已，期盼着平平淡淡的回归。

似乎已是亡羊补牢，为时过晚。

爸爸说，要感谢所有。

那我该感谢谁。

是谁给了我这一切。

是谁。

我恨不得用各种残忍的手段使那个人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