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缺是明白的,告诫自己不可轻举妄动。虽然心里清楚,但为何仍然这么愤怒?
就在列缺一只跨出门时,乾元放了个响屁。
叶白差点晕过去。
无眉老人使劲嗅了下气味,快速对门口的守卫使了个眼色。
几人目光交缠,时间像在刹那静止了一般。但不是,杀意已如墨汁滴入水中一样迅速蔓延开来。没等守卫的手摸到腰间的刀,列缺一脚踢开门。
“跑!”
三人拔腿往河岸跑去。
无眉老人指向他们的背影,悠然道:“杀了吧。”
“活菩萨!响屁不臭,臭屁不响,你怎么又臭又响?!像个病人么?”
“不是我放的!明明是你放的!出家人怎么会放屁?!”
“出家人怎么不放屁?!连佛祖都会放屁!”
“阿弥陀佛,污蔑佛祖你会遭天打雷劈!”
“那求他快来劈死我,至少比被砍死舒服!”
叶白拉着乾元边跑边吵,列缺在前面孤军奋战地开路。身后,追兵们手持棍棒刀械越追越近。三人好不容易闯过街道上重重阻碍,跑到岸边一看,来时的小船正熊熊燃烧着。城镇的光未能照到边缘处的这里,墨黑色的河水看不出水下河床的深浅,但从拍敲着河滩的水波猜测,绝不是双脚能趟过去的程度。
蒙面守卫们在河边拦成一排,后面追兵赶到,已成两路夹击之势。
列缺不得不停下,捡起地上的一根竹枝作为武器。
叶白护住脸色煞白的乾元,笑道:“看来这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了,因为你的一个屁。”
乾元哭着指向列缺:“都怪他给小僧买糖葫芦吃!把糖葫芦插佛祖手里果然遭报应了!”
列缺记得刚才承诺了要保护二人,他不能做不到。何况他们涉险也是因为自己。他试着挥舞了两下竹枝,虽然轻了些,但也挺顺手,便笑了。
守卫见他无端笑起来,以为有机可趁,便挥剑杀来,岂料起手之时,看似毫无防备的列缺却先以竹枝击中了他的腹部,弹性十足的竹枝将震颤之力倾泄于胃部,守卫顿觉胃里翻江倒海,疲软地跌倒在地不停呕吐。其余人见状纷纷不敢轻易上前,看不清列缺手中的竹枝里有什么秘密。
刀可破,剑可破;铁可破,木可破。天下功夫,惟快不破。这是以前父亲列风喝醉时候的狂语,没料到是真的。
双方僵持着,无眉坐于辇上被抬过来。守门老头畏畏缩缩地跟在辇旁,全然没有当时的神气。见三人被围困得如刀下待宰的牲畜,无眉阴森森笑着,遽然拔剑当众斩杀了守门老头。
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猝然落地,仆人连忙上前将头颅踢进河中。“扑通”一声,草菅人命。
“你们骗了他走进我的门,他是因你们而死啊。”无眉感慨。
叶白也出离愤怒了:“你这人讲不讲理?!”
“讲,不过不讲常理,只讲歪理。”
列缺挡到叶白和乾元身前。一人对抗百人,再加保护两人,意味着他只要出现一个破绽就会白白送命。天下功夫,惟多破快,醉汉的话还是不能信。
“给我杀!”
守卫们齐齐举起武器。叶白下意识握紧腰间的扇子。
“慢着!”列缺突然扔掉树枝示意停战。他解开仍包在乾元身上的披风,“刷”一下展开,甩到背后。孝陵卫银线所绣的图腾在黑暗里流光,小船燃烧的火光映在列缺眼里,杀气腾腾。
“大夫,你卖东西,我付账,和我做生意总归是划算的。情况紧急,稍后再跟你们老大打招呼。”
“那我不买账呢?”
“你伤他们一根手指,我屠你满门。”
乾元正拽着叶白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闻言一下子不哭了。
无眉狠狠瞪着列缺,两人如两只凶兽,在博弈前衡量着彼此的力量,在看似无尽头的胶着之中,无眉忽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但列缺仍没有些微移动。
无眉以染血的剑端指着列缺:“怪不得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了血腥味,我中意你!让他们走!”
守卫们听闻号令齐齐收起武器退下。
列缺似感激地点点头,但无眉又道:“你今日离去,他日也必回来找我。”
“我允诺不会再打扰你们。”
“不,你还不懂。”
繁若星海的红灯笼一个接一个灭了,无眉不再解释,转身隐没在黑暗里。
他显然话里有话,但列缺一时琢磨不透,带着更茫然的叶白和乾元跳上最近的小船,快速撑蒿离去,胸中如有鼓擂。
小船悠悠,一出洞口,夕阳从山顶泄下。冷风吹着无际的芦苇如波浪般涌向远方。脚下的湖水波纹荡漾,令三人恍惚感觉踏入另一个世界。一直面对着强敌的压力,此刻稍微放松下来,列缺发觉自己的精神已异常疲惫。洞中不过数个时辰,却好像错过人间千年。
“他不怕你带人回来把这地方掀了么?”叶白问。
“我就算带上整个孝陵卫大兵压境也毁不了这地方。这里既然能屹立于世,成为诸多人绝口不提的公开秘密,想来其势力已无人可撼动了。”
叶白四仰八叉地在船上躺下来:“不如我去替代了西苑里头那个成天修道不问政事的皇帝,然后御驾亲征?”
列缺冷笑:“你不嫌麻烦?”
“嫌。”
“噗。”乾元又放了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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