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它轻声问，眼里透着疑惑，“不能出去吗？”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又在思索，不久又笑了。它听到人影说：“能啊，只是我不能拉你了。我抓不住你。”
这就是最初的时候的光了。降临的光重新赐予它早已涣散的神识，连同死前的无序片段。无数画面一股脑钻进来，它呆站在那里，像是在看着人影，但看到的却又不只是人影——
“不要！！！！”
杀人的士兵，染血的刀尖比从细缝里挤进来的雪光还要刺眼。
“我的儿啊……你们这些畜生，畜生！去死！”
地面上绵长的血迹……挣扎的母亲被揪着头发活生生在地上被拖着走……一直颤巍巍伸向孩儿、最终无力垂下的手臂……无头的尸体……身体扭曲、面容惊恐的幼儿……嘶哑哭喊的姐弟……拉着姐姐躲过血刀、跌跌撞撞跑向野林的弟弟……
“是谁？”它问。
人影在重重虚影中摇头。他大概是在说着什么的，但它什么也没听到。
“言哥儿，你要是不嫌弃，我以后天天为你……”
“娘，哥哥好坏！他不给吃糖！”
“梅言！你就不能机灵点吗！”
“别杀我们……”
“喂！！！！！！！”
这声音震耳欲聋，它突然醒过来，又恐惧得想将自己散开。这本该是一个意念之间的事，但却被硬生生止住了。它看向上方，那只手出现了，手里还握着一个玉镯子。
“快上来。”那人的声音很平和，并没有受刚才恐怖画面的影响。它不知道，那些画面和声音只有它知道，别人都是看不到的。
它的声音发颤：“你是来救我的吗？”
“……算是吧。”那人站起来，让开出口。它抬脚，踩着阶梯飘上来。
这样面对面站着，它比那人要低半个头。它于是动了动，飘起来，正瞧着对方的眼。那是一双绛色的眼，有点狭长但并不阴狠，颜色略深又不显浑浊。这个人看起来已过而立之年了，虽然脸上有些乱七八糟的胡茬，却仍是英俊的，且散发着平和的气息。
“他们死了。”它语无伦次道，“好冷……有的走了……”
那人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我看到了……”它继续说，“是他们，你看那刀……妹妹才三岁……我呢？”
“一切都结束了。”对方用沉有力的声音说，“结束了，你知道吗？”
它听了这话，盯着对方看了很久。对方就这么静静站着，也看着它。它在那红眸中努力分辨着自己淡到看不见的影子，不停低声重复：“我也死了……我也死了……”
“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对方挑挑眉，似是毫不受这毛骨悚然的话的影响。
它又盯着那红眼睛看了一阵，像是在努力思索，过了一会儿，终于缓缓道：“我叫梅言。”
“那可真有缘分。”眼前人眼中跳过惊讶，然后抱拳，“我也姓梅，我叫梅鸢，是梅妖。”
它楞了一下，抬起两只手，蹒跚学步般笨拙地模仿着梅鸢的动作。
这就是命运的开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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