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病重的身子坐起来,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那股冷意直从脚心窜到心底,寒的雁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直到这时,雁姬才意识到,她回来了,她真的又活过来了……
新月,努达海,额娘,洛琳,骥远……
雁姬慢慢收回远望的目光,没有什么能抵得过时间,何况生与死的距离。
第二天一大早,不等新月借着请安立规矩的名义例行来找茬,雁姬便拖着病重的身体见了老夫人,强忍着心中对这一家子的不耐厌恶,梨花带雨面露悔恨的述说了一通,大意是新月既然进了他他拉家的门,就是努达海的人了,以前对这事的态度实在不应该,让额娘和努达海操心了,所以她要闭门思过,以醒己身,自然治家管家的事就有劳老太太啦……
老夫人原本见雁姬一大早来,还死皱着眉头面露不满,以为她又要怎样,没成想竟然是这样,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以自雁姬过来到离开,老夫人从头愣到了尾,虽然她也想要夺了雁姬管家的权力,削削雁姬的气焰,可是这不对呀,照老夫人的想法,雁姬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难道是因为故意忽视她生病没给她请大夫,烧糊涂了脑袋,老夫人的脑袋也浆糊了,最后想起雁姬对自己儿子的情谊,老夫人认为自己真相了,一定是雁姬顾念着夫妻之情,不认最后伤了夫妻间的情谊,想要先自个儿冷静冷静,不是说‘闭门思过’吗?
而这厢,雁姬可不管那个老太太脑补了什么,转身就叫人封了主院,不许进不许出,她是不想要这帮人好过,可也不耐烦看那一张张可憎的脸。不过这是将军府其他人看到的,雁姬命人在荒凉的角落开了个侧门,供平时采办什么的。
不管怎样说,就算碍着新月的身份,雁姬名义上还是事实上,都是这个家的正统的女主子,住的自然是府里位置最好、占地最好、最宽敞、面积最大的主宅了,当然,要除了新月那个风景最好的望月小筑,那个风景好,建的虽小但精细,毕竟是藏娇用的么,雁姬封了主院,不知不觉间,等于一下子废了将军府一半有余。
这边,主院一封,别说新月了,连努达海以及雁姬的一双儿女——骥远和洛琳,也进不去,当然,照努达海的意思,看不到雁姬出来搅乱正好,自从新月以努达海侍妾的身份嫁进了将军府,努达海日日流连他心爱的月牙儿的望月小筑,主院封不封对努达海来说,真不是个事儿,还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而骥远和洛琳呢,觉得自己额娘不出来打扰阿玛新月那么美好那么完美的爱情,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有新月心中可惜,这样一来,倒是少了很多体现她的柔弱善良娇弱美好雁姬的不温柔不宽厚的机会了。
雁姬回来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梳理院子里的下人,雁姬本来就治家有方,整个将军府真么多年经营下来,哪些人是她的,哪些人不可信,哪些人又是老夫人派下来的,雁姬心里自然有一本账,一下子赶出了这么多人了来,自然有雁姬给出的名头,美其名曰,既然是闭门思过,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了。就连老夫人都挑不出理来,毕竟也没有把她的人都赶出来了。
当然,这是老夫人知道的,老夫人不知道的是,她的那个耳报神被死死地禁锢在了方寸之地,动都动弹不得。
屋子里,雁姬侧躺在榻子上,喝了药,身子懒懒的,但也舒服多了:“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都安排妥当了。”一个不起眼的老嬷嬷恭敬的站在下首:“不出三日,便能将这府里抽空七八成,手底下的人下手绝对干净,断不会查到主子身上。”
“嗯,”雁姬放下汤勺,她倒是不担心,毕竟当了将军府这么多年的女主子不是说笑的:“抽去七成就行了,洛琳骥远做得再不是,我还是他们的额娘。”
雁姬看着窗外,神色淡淡的。
“……是,老奴记得了。”老嬷嬷抬眼看了眼雁姬,忍了忍还是说道:“老奴说句越矩的话……两位小主子,怕是早忘了您是他们的额娘……
雁姬眼底有着细碎的苦涩,最终都化为淡漠——他们的确是没把我当额娘,骥远洛琳现今做的,才哪儿到哪儿啊!
“外边儿的人找的怎么样?”雁姬露出一丝疲惫。
“已经有眉目了。”
“嗯……”
老嬷嬷见她累了,赶紧将人扶到床上,盖好被子,见雁姬眯起眼打旽儿,才轻手轻脚的离开。整个密谈的过程竟没有人察觉到,可见雁姬的手段。甚至没有人察觉到,自家夫人的屋子里曾出现了这么个不起眼的老嬷嬷。
这边,暗潮汹涌间,雁姬不知不觉间掏空了将军府,布下了局;那一厢,正是浓情蜜意时,不过少了雁姬这个明媒正娶的嫡妻,新月的爱情弱不禁风委曲求全统统无处可表,新月和努达海之间黏黏糊糊的却也少了丝灼人的热度。倒是骥远眼神中毫不遮掩的爱慕让努达海心里憋了一股火,旁边赛雅竟毫无察觉,努达海只能心里憋着,难道把自己的儿媳妇叫到跟前儿说,麻烦你看好我的儿子你的丈夫,他看上了他老子我的小妾?努达海再没脸没皮,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不管暗里怎样,将军府一时间表面上处处祥和,可是老夫人心里不舒坦了。
努达海自大自傲,在官场上的人缘一向不好,加上先前因为努达海新月私奔战场、私自结合的举动,努达海又被削了爵,将军府每况愈下,这种情况下,努达海和骥远还为了讨好新月,花钱大手大脚,随意支账,洛琳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而新月呢,她又哪有雁姬雍容大度懂规矩,每天按时请安都做不到,老夫人稍稍说了两句吧,新月膝盖一软——跪下了,还两眼泪汪汪的,活像她一个老人家给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一顿仁慈善良美好的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儿子孙子急吼吼的就跑过来安慰心肝儿受了伤的小月牙儿,边指责她不仁慈不善良不宽厚,顿时,老夫人那个气的呀,脸色黑的跟刷了墨汁儿一样。这么多年来,老夫人被雁姬捧着供着,养尊处优的,哪受得了累?猛然间重新接手家务,一摊子事儿弄的老太太焦头烂额,想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吧,新月呢,不说她本来就没有管家的天分吧,就说她还有个端亲王世子的弟弟等着重建端亲王府,就为这个,老夫人也不放心把家交给新月,雁姬呢,不说人家生着病自省呢,就是为着面子,老夫人也不愿意叫雁姬这个被她百般呵斥的儿媳看了她的笑话,孙媳妇赛雅呢,老夫人摇摇头,太单纯了,两三句话就能被人骗了,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于是又气又累,还心思郁结,不出三天,老夫人就不出意外的病倒了……
事情传到雁姬这里时,雁姬正摆弄着新买进来的小奶狗逗趣儿呢,闻言笑笑——这才只是开始呢!她仁慈善良的好额娘可千万要撑得住才行啊!
老娘病了,官场上也不如意,努达海的心情不好,在外面喝了几杯小酒,就想着回望月小筑找他心爱的月牙儿求安慰,途径一处,隐隐听到地痞流氓在为恶,要说平时吧,努达海不见得管,人家毕竟自诩常胜将军,忙的自是为君分忧的大事,可今儿个挨不住人心情不好,急需发泄,努达海毕竟是武官,身手相对于地痞流氓来说还是不错的,三两下就解决了,转身想走,身后一个柔弱娇媚的感谢声传来。努达海回头,顿时惊艳了:眉如春柳,眼似秋波,梨花带雨,体态风流,双眉微蹙欲语还休,简直比新月还勾人……不到半日,和格格玩私奔的努达海再一次火了起来,又一次成为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屋外,天色放晴,万物抽绿,屋子里,病情大好了的雁姬被人服侍着穿好命妇的正装,眉眼含笑:“庄子都备好了?”“是,主子,听您的吩咐,庄子离京城很远。”“这样很好,你们先过去,”雁姬点点头,叫人拿了宫里送回来的帖子:“我去宫里见了太后,咱们就直接过去,这将军府啊,现在不走,怕是走不掉了。”
雁姬看看窗外,洛琳骥远,别怪做额娘的狠心,不算上辈子的事情,就是这一世,额娘把自己禁足在这院子里,就算说了不许人进的话,可是为人儿女的你们,可有一次想起你们的额娘?可曾担忧额娘身体好不好?膳食好不好?——不曾呐!活像是将军府里没她这个人一样。他们只记得新月,不记得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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