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泓微微一顿,接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
“杀人的方法。”
杀人的方法……
杀人的方法……
杀人的方法……
实际上,杀人的方法,又岂止是实用战锤?
毒杀,砍杀,刺杀,溺杀……
是的,溺杀,允柔在十四岁选秀入宫的时候,和她乘坐的马车擦肩而过的一辆车上,躺着一具溺死的女尸,同行的一干秀女,原本还在为皇宫的繁华兴奋异常,好像一下子兜头浇了盆冷水,冰冷刺骨。
“进了这宫门,只有死的时候,才会出去。”
说这话的,是如雪。
是的,如雪。
如雪还记得,儿时曾经不止一次听父亲吟诵着刘禹锡的:“晚来风起花如雪,飞入宫墙不见人。”
当时,年幼的她,总是觉得,父亲给自己起这个名字,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长得楚楚动人。实际上,豆蔻年华的如雪,也确实算得上是美女,美到她自己都觉得不负“如雪”这个名字。
然而,直到父亲把自己送上驶进宫城的马车的时候,如雪这才真正明白自己名字的意思,重点不是“花如雪”,而是“宫城”。
直到多年以后,如雪得到父亲过世的消息后,她已经无法想起父亲的音容相貌——这并不能怪她,她已经多年没有与父亲见面,又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唯一记得清楚的,只有父亲吟诵的那句诗:“晚来风起花如雪,飞入宫墙不见人。”以及吟诵这首诗的时候,父亲的眼神……
那是一种赌徒的眼神。
是的,赌徒,而且是那种豁出去一切,来最终博一把的赌徒的眼神。
好吧,好吧,这样的形容,似乎不太妥帖,无论如何,赌徒在赌局里押上的,都是自己的东西,而如雪的父亲,押上的则是自己的女儿,如雪。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可是,真如《长恨歌》里所写的,能够三千宠爱于一身,光耀门楣的,又有几个?
不错,如雪的确算得上是美人,可是,那是按照宫外的眼光,到了宫内,哪一个不是千挑万选的美人?
更何况,这宫里,想要往上爬,除了脸蛋以外,还要许多其它的,好比家世,好比钱财,好比运气……
如今想来,以为女儿长得漂亮,送进宫里就能够成为皇亲国戚,富贵荣华的父亲,着实太天真了,天真到如雪都无法判断,是他天真,还是马车上叽叽喳喳的新选秀女们更天真。
几十年前,第一次踏进宫城的自己,大概也和这些个秀女们一样,满目都充满了新鲜,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让如雪感到自卑的青春气息以及那种让她费了很大气力才忍住没笑出声来的天真。
对,如雪费了很大气力才忍住没笑出声来,在那些个秀女们给擦身而过的马车上装载着的女尸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如雪想笑。
原本,装载女尸的马车,完全可以从另一道门经过,如雪却故意安排和秀女们擦身而过,为的就是能够吓住她们。
看着包括允柔嘉在内的秀女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如雪很是满意,她微微拢了拢发髻,即便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已经白发斑驳,也许,这是她身上唯一还能够与“如雪”二字相配的地方,她的容颜早与“如雪”无关,再也无法与面前这些青春逼人的秀女们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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