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与湮·魍与犴
空寂的天空,巨大的浮城,犹如钢铁堡垒流淌出不可侵犯的威严,灵蕴云蒸霞蔚的弥漫着,宛如仙境。浮城顶上,星河漫天璀璨,一轮巨大的明月凌空高挂,诡异的冰蓝色气雾泛滥成灾,飘绕在巨月的光芒之中,皎美纯洁,波诡云谲。
像一个千万年的岁月轮回里永远无法诠释的梦,一个最美丽,永远无法明喻的梦。
静谧安然躺在万物沉睡的间隙里,没有鼻息。霁霄宫上,占星术正在进行,九轮星盘骤现,旋转在虚空里,奇异的条纹时隐时现,深奥迷离。
占星台上,俊秀灵逸的九名谶灵师灵力涛天,黑色的长袍火焰一般的飞舞着,各自挥动着权杖,快速的念着咒语,推动擎盖在苍穹中的巨大星盘缓缓转动,窥觎着星象。
岚羽在背手而立,宛如泰山,前额飘动的长发遮住了恬澹的脸庞,一双久经岁月的双眸泛着幽蓝的光,凝视着夜空,无尽惆怅。
星盘消失了,轮回占卜结束,九名谶灵师行完了占礼,走了下来,个个的脸像刚刚杵进了黑炭。
"诸位师叔,星象如何?"岚羽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迎上前去,恭敬的问。
"小羽啊……哎……师叔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极度的淆乱的星象,凭我们的实力只能勉强循迹,但在要紧关头,一切突然恢复了正常。"众谶灵师纷纷摇头。
"恕愚生肤浅,望诸师叔略作指点"岚羽阴沉着脸,恭敬的问道。
为首儒雅凝炼的中年谶灵师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露出雪白的瞳仁,悻悻的说:"我等闭关修炼的三十年以来,可有何大事发生?"
"蒙承诸师叔垂爱,师祖闭关之前,力荐弟子成为霁霄宫的掌门,将大大小小事物全权予我管理,在与归玖墟现任掌门星辰于北夷荒地寻求七度羽化之境时,双双有所造就,趁一时意气,于北路魔族窟营中偶救一双孪生男婴,携遗而归,怜爱有加,弟子与星辰二人各养一子,拜与霁霄、归玖门下,取名为岚凌、星释,加以调教,后得知两人天赋异禀,乃为饕虚神体,惊喜至极。待其艰苦锤炼十余载,就已绰绝于林,跨入"妄·法·度"之境,日益精进,封顶之塞遥遥无期,近日,弟子派遣其于北函关抗击魔族大军之时,又在生死弥留之际参透第八"境",羽化十六翼,成功击败渊寒之魔皇子,凯旋归来。迄时北冥森林事有变故,归玖墟在普通的修炼任务中,一时间竟陨落数十悍将,此时正当其人力周转不济,鉴于几百年来的同盟关系,星辰仓促向离北冥森林较近的我们急球援救,未等岚凌小子等调养生息,又被弟子遣行北冥森林,适才传来一级秘讯,弟子深感不妙,似乎师祖谶言的大事即将发生,才匆忙唤醒诸师叔,推洐星象。恕弟子冒犯。"
"不!你做得很对,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秘讯呢?"中年男子急切的问。
"封印在藏经阁。"
"三十年,你终于长大了,处事已到了如此缜密的程度。如果秘讯被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快,带我们去!"
"请诸位师叔跟我来。"
归玖墟上,厚压的黑云层钢铁巨幕的笼罩着重霄,掩盖了星宇,却有所残缺,是何等强大的力量才能凿凯万米直径的硕大窟窿,云层具陨,透过天幕的窟窿,深邃的星空隐匿的安澜,却乎在喃喃述说着某种不安,沉睡的荒茫大地,五座环状的擎天大柱般的山岳,像五把巨剑直插云霄,五轮星盘旋转在峰巅,构成极其深奥的图谶,密布夜空,每座峰顶被削成的平面,安置着五芒星状的占星台,各有一名谶灵师禅坐在中央,用暗红色的灵力操纵权杖释放出诡异的能量,推动着天空的星盘缓缓旋转。
十二座房子般大的青铜雕像矗立环绕在各座占星台四周,十二生肖在灵力的微弱光芒下,焕发出青褐色的刻纹,时隐时现,空洞的瞳仁里射着烠焰般血红的幽幽冥光,犹如魍魉,仿佛要把人吞噬,像有了生命今人心悸。
星辰驭着一只皊喙鸟盘旋在五岳中央,原本已经"面瘫"几百年的脸刻满了忧愁,平淡的目光变得波澜起伏,死死盯着那轮诡异的蓝月,心绪万千。
他在等待谶言。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紧揪的心弦越崩越紧,他所牵挂的人生死未卜,但他不能亲自去拯救一切,做为掌门人,他得时时刻刻指挥一切,守住归玖墟。一种天大的悲哀,他从来都没有受过如此沉重的打击,抗魔归来的十七名悍将居然一下子纷纷陨落,其中可能还有他的爱子爱女,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如临末日。
五名谶灵师占星结束,拖着长袍纷纷聚拢过来,随他一起回到了归玖墟。
秘室里,星辰抚摸着他沉睡多年的殷红色的战甲,目光深沉的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星释和星睛等诸多弟子是否还活着?"
五名谶灵师其跪在他面前,沉默不语。
"告诉我!"怒吼声将空间都扭曲了起来,如同雷鸣,整个归玖墟都在颤动,安然入睡的六千多名弟子被惊醒,却不敢多言。
星辰气愤的指着居中的男子,"空,不用在意我,你说!"
"星晴他……已经……死了,其他十五名弟子,也遭遇了不测,江屿寄托在这的那个孩子,已经占不到任何气象,不过那名刚刚入我归玖墟的孩子和施宇家族的公子还活着……霁霄宫的星释现在率领着其他十一名修士正在赶去援救,现在应该到达北冥潭了。"
星辰的眼角闪烁起泪光,没有人看见,"这么说,星释……"
"他还活着,不过……"
"不过什么!"
"灵力非常微弱,可能……"空说到这,硬是把气咽了下去。
"不用多说了……告诉我,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星象中途错断,我们只参出了索屑的几个字。"
"说吧。"
空转过头对其他四名男子说道:"法,道,魂,司,把你们参到的星象说出来。"
四名男子作揖,恭敬的站起来。
法幻化灵力写出了个金字谶言:噬。
道的谶言是:湮。
魂的谶言是:魍。
司的谶言为:犴。
空最后幻化的谶言是:夜殇纪。
"掌门,我们的能力有限,只参出这几个甚至连我们自己都解释不了的字。"
星辰突然感觉像是有道昏暗了天地的雷直劈而下,劈在他的大脑里,瞬间震碎了某个模糊的记忆。
"夜……殇……纪……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对了,藏经阁,那本被封在九龙闸里的蛮荒古籍,第一卷里,好像有记载,那个几万年前的最黑暗的纪元……
"掌门,这件耀皝战甲,你已经一百年没有动过了,今天……"
星辰回过神来,"能联系云游的长老吗?"
"能,不过需要动用四次元的谶灵力,这种境界可能只有天荒的谶灵师才有,因此,得把归玖墟的八枚"神印"从祖冢里取出来,再合我五人之力,就可以联系到三名长老,甚至把他们瞬间移动到这里来。"空不知道这种避讳的话该不该说,心揪得很紧。
空没有听到星辰的回话,他知道了,这句话,真不该说。
他悄悄抬头,看见了星辰游离的深蓝色目光。
"知道吗?耀皝,是归玖墟两千三百多年前的创派人,在圣战里从嗜灵族里缴获的一件九星的战利品,当时为了守护我们的家园免遭异族侵犯,祖师爷率领归玖墟一万多名弟子,与来犯的嗜灵族大军奋血欲战七天七夜,那是归玖墟创建以来最强大的一代,可最后,只有七人活了下来……祖师爷也在那场战役里,和敌人同归于尽,只留下了这件从嗜灵族大军首领身上剥夺下来的战甲,它原本是银色的,却在历代掌门的鲜血洗礼下,变为了这殷红的血色,千百年来神光依旧,为历代掌门传承,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告诉后世的弟子……你们知道的,所以今天,我也要为整个归玖墟流尽最后一滴血,这也是所有归玖墟的弟子应为历史所尽的义务!"星辰的话像拉长了时光,长短的慢镜头在他的眼睛里流转着刀光剑影。
"是!谨听掌门教诲!"响亮决绝的身音同时从五名谶灵师喉咙里发出,整齐而又毫无迟疑。
"那么,现在就赶紧到归咎虚地底的墓冢里,取出八枚"神印",不可惊动祖师爷的遗体,日后三位长老责怪起来,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五名谶灵师允诺,瞬间消失在了密室里。
一会儿后,星辰身着耀皝战甲,由如战神凌立在夜空中,瞬间燃烧起一轮巨大的金色太阳,光芒穿透云层照亮了黑夜,四翼金翅覆盖了归玖墟顶上的夜空,金光一闪便瞬间消失不见。
岚凌俯瞰着疮痍的大地上数十道深达千米的裂痕,心里猛然一震,这是什么力量啊!明亮的灵力光辉照耀下,地表的一切都已消失,变成了一片光秃秃的平原,漫无边际,大地上触目惊心的裂痕犹如骨骼横铺到天边,死去的妖兽的遗体留出的血染红了他的双眼。哪里还有那传说中万米平铺的北冥潭,连环绕在它周围的一百零单八座高上的踪影也寻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暗红的浓稠物大山般的盘踞在潭上,而潭里的水早已化作了遮盖在夜空里的白雾,弥漫在苍穹中。
千百条密密麻麻的触手姿意放荡的在空中招摇,长达千米,附着硕大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幽的清光,躯体里面流动着暗红的能量,汩汩的声音无休止的响彻,像是在哂笑,今人头皮发麻。岚凌等人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害怕,他们得马上救人。
"他在那!那有光!"岚凌身后的一个少年指着那暗红躯体下某个隐隐发光的地方,那是一道防御壁,从黑淤物里露出了三分之一。
防御壁里,是星辰,青衫褴褛,血痕斑斑,长发散落,膝盖下,是塌陷的底,旁边躺着一具娇柔的尸体,衣白如雪。星释的灵力依旧释放着,却已不够支撑防御壁,破碎的脆响稀里哗啦的的在轰鸣,触脚上的鳞片密密麻麻的竖插进来,愈发虬劲的压力令整个空间都扭曲起来,星释嘴里顿时流出了瘀血,在压力下,缩小成了一颗颗的血红冰晶悬浮在空中。
星释俯身,轻轻抱起了安然沉睡去的星晴,那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跨越了几个世纪。他的眼里没有一丝哀痛,因为这双眼睛已经死去,随他的心。
做了个噩梦?他知道没有,因为某个地方已经痛得无法忍受。
怀中,这个古怪灵精的漂亮小女孩,前一刻还在黏在他屁股后面,拉着他的衣裙,娇滴滴的对他说:"哥哥,我要那朵蓝雪莲花,你去采来给我嘛!"
他不耐烦的把衣裙扯下,挑逗她,"那是九尾妖狐所守护的灵物,摘了,它不把我给活活撕掉!你想要你哥还是花儿?"
"嗯……"
想了一下,她又笑靥如花的纠缠。"哥……我知道,你是最厉害的……你去嘛!"
他听得两腿发软,直哆嗦,连魂都给那双满是期待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淹没了一半,"哎……服了你了,我舍命陪美人,去一趟吧!"
"呵呵……呵呵……"笑声像漫天飞舞的桃花。
现在,她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永远不会再对他吵闹,对他撒娇,抛一个图谋不轨的媚眼,他躺在那,苍白如雪的脸带着淡淡的笑意,嘴角扭曲着一条毒蛇般的血痕……
悬浮的血红冰晶忽然融化,缭绕起火焰般炽热的光芒,发带飘去,星释的头发完全披散下来,变成妖艳的血红色,遮住了眼,一行清泪夹杂血丝,滴落在星晴的脸上,看不见两人任何表情,最剧烈的疼痛在胸口,所有的灵力和生命力在这里汇集,如同海洋汹涛骇浪的恢宏与磅礴,飞掀在天地间,十二只"慑"魂的精魂解禁,被推进心脏灵力的海洋,灵力烧灼下,像变成了火柴,瞬间燃起欺天的烠焰。
三千多摄氏度的高温,胸口像是燃起了一轮小太阳,压积在防御壁上盘虬的触手瞬间气化。
他笑了,紧紧的闭上了眼。
"傻妹妹,哥哥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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