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潮掀浪,就在浪舌即将吞没癫狂痴人时,流动的衣袍,轻盈的身形,把爱莲清提上岸来。
天如水看着倒在沙滩上喘气的爱莲清,蹲下身子,说道:“何必如此呢?”
爱莲清不禁有狂笑冲动,可是笑声刚出喉咙,心口一股莫名劲气充斥口鼻,竟被呛得咳嗽连连。
小丘神跑到天如水身边,详说赧月鲤之事。天如水脸色骤变,随小丘神奔向赧月鲤所在屋室。天如水殷切地抱起赧月鲤,行至广陌飘蒂榻前,取出化气灵珠,放入赧月鲤口中。天如水双手运气,分别为赧月鲤与广陌飘蒂疗愈内伤。
赧月鲤睁开双目,看到天如水,笑了笑,说道:“我想起来你了,当年在冰海中浸泡的小乌龟。”
天如水嘴角微微笑了笑,说道:“不错,我们一起游了很长的距离。”
赧月鲤点点头,说道:“可惜大海太大太深,我们再没有找到彼此。还是陆地好,这么容易就相见了。”
两人头贴着头,一起想着当初一条灰色的乌龟,一条红色的锦鲤,说说笑笑,在一汪无际的冰海中携手并进。
爱莲清支起身体,隔窗观看着室内一切。终于,支不起的身体倒塌在沙滩上,脑中回念着由父亲造出的故事。
父亲落沉阳出身贫贱,在文家庄为奴,却与文家小姐倦雨裁夕两厢情悦。文家庄之主一字褒贬懿秉文发现之后,把他驱逐出庄。落沉阳逃荒路上,偶遇诡异女子,赠其无情剑术。落沉阳大喜,夜晚跑至倦雨裁夕窗旁,约定一年之后必能出人头地,到时来此庄迎娶她。此次约会被懿秉文发现,把落沉阳打至重伤,抛落荒野。
落沉阳忍痛精研无情剑术,练至一半,听闻倦雨裁夕将要嫁人,本来需要数年方能功成无情剑术,落沉阳废寝忘食,不眠不休,竟在半年之内勉强练就,却因无法承受惊玄奥妙的剑术之力,而致走火入魔,癫狂至极。
新婚贺庆,喜气盈天,鞭炮隆隆,笙箫奏乐。倦雨裁夕独在轿中,饱含郁悒。落黄昏,黄昏落,就在诸席捧杯,喜笑宴宴之际,癫狂持剑者破门而入,血瞳开视,蹑足催命,一个接着一个,无一人有还手余地。霎时庄园满尸,血雾笼罩。懿秉文脸庞变色,见到癫狂的落沉阳,竟不敢相信,刚脱口的“炳蔚凝姿”四字凝在喉间,便身首分离,一腔热血撒落厅前。
倦雨裁夕疾奔的脚步,未曾拦得住杀人的剑,文家庄数百条性命,旦夕化为乌有。倦雨裁夕红妆着身,瘫然倒地,坠了满地金银首饰。而狂癫的落沉阳背起疲软的倦雨裁夕,在无声哀鸿中渐行渐远。
爱莲清刚满十岁时,便被父亲落沉阳逼迫习武,并以“无情”授意。父亲说过:“无情方能铸就绝学,无情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数十年过去,爱莲清始终不忍心执剑杀生。如宗教狂热的信徒,落沉阳几乎每天都要挥鞭训斥年幼的他。
后来,倦雨裁夕趁落沉阳外出,偷偷放走关在庭院中的爱莲清。落沉阳手执镀血剑寻觅,盛怒的他,每次问到不知爱莲清下落的人,便无情弑杀。迢迢血路,直逼落荒的爱莲清。
当逃到烟光残照浦,爱莲清再无前路,只见褐衣清秀男子在浦边饮酒垂钓,悠然自得。而落沉阳风尘仆仆,问罪前来。
正在落沉阳旋剑愈断去爱莲清双足之时,鱼钩带水,扯住斜劈而下的镀血剑。落沉阳大怒,镀血剑吸风纳气,撩向执着鱼竿的人。
钓者不慌不忙,轻巧化去血芒之刃,落地时,劝道:“阁下便是名震青龙国的傲世无情者,落沉阳吧。”
落沉阳冷哼一声,说道:“交出吾子,干戈便休。”
钓者说:“听闻无情剑术嗜人之血,若贵子练成,可活过多少年?”
落沉阳一迟疑,看了看爱莲清眼神中流露的曾经自己拥有的悲悯之情,不知哪日起竟然连亲生骨肉都开始无情起来,心下愧疚,伏地痛哭。但被无情占据身心的他,嘶声吼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镀血剑空中凌乱挥舞,伴着落沉阳喝声“剑,飘影”,化血气于半空中,暗合无影之杀,围屠钓者。
钓者竟然纹丝不动,一时风停水静,受到万剑戮身的钓者淡淡说道:“只凭我是酒病酒医醉见真!”话音刚尽,全身毛孔喷出所受剑气,霎时激荡起旋劲风力,醉见真轻手一拨,旋劲风力落入浦水中,激起波澜水浪。
落沉阳一惊,说道:“自诩不为王的醉客,果然名不虚传,犬子由你指导,我放心了。”说完,飘至爱莲清身旁,附在他的耳畔说:“想要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无端崖上来取。”
此后,爱莲清以醉见真为师,勤习正统武学。
爱莲清初见师娘广陌飘蒂,便被她的端淑大方所迷住,经常看她织布浣纱。随着年龄的长大,竟而生情。到后来,广陌飘蒂主动投好与他,两人相悦,却在**时被醉见真撞见。醉见真大怒之下,一掌打在广陌飘蒂耳边,愤愤而去。
广陌飘蒂因此气短,竟然昏死过去,而爱莲清带着广陌飘蒂走遍是非之境,采摘稀世药材为她疗伤,不曾离弃。
如今沉睡多年的她,时刻挂念的仍是醉见真,爱莲清伤心至极,不禁自讽,当初原来是自己多情,误了又错了,自己扮演的角色只是广陌飘蒂试探醉见真的小丑。是为了一厢情愿的执着,便卸下了身上的所有。寻医归处,路人只见双手空空,谁知步步沉重。如此又如何,如果无结果,罢情,狂笑,淋了满身衣裳。
次日清晨,暖阳斜照,沙滩起温,爱莲清掀起不知何时盖在身上的厚氅,眼神迷蒙间,忽见天际两道花簇飘逸而来,袖带纷飞,彩练曳芳菲,眉目清秀,仿若天降醉梦仙。
清脆声音自海边传来,宛若铃声叮当,在耳中朗朗回荡,如痴如醉。那两名女子说道:“上仙子、下仙子,特来有请玄武国帝子。”
天如水扶起赧月鲤,走出屋舍,对两位仙子拱手,说道:“不知二位仙子何以知道我在此地?”
年纪稍大些的上仙子微笑说道:“我凰凤仙凰感应到枯海玉近在朱雀国边缘,固令我等二人前来接应。”
天如水了然于心,转首对赧月鲤说:“等我一刻钟,我去去便回。”
赧月鲤点头答应,天如水便跟随两位仙子扶摇而去,消失无迹。小丘神走来扶住赧月鲤,正要回房,却被飞奔而来的爱莲清拽住衣袖。
爱莲清跪在沙地上,说道:“请姑娘再度施恩,我要对广陌飘蒂澄清一些事实,还望成全。”
赧月鲤见爱莲清如此狼狈样,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连忙扶起爱莲清,说道:“恩公之请,我自当全力完成。”
三人行入房屋,赧月鲤如旧施法,取出化气灵珠,放入广陌飘蒂唇中,昏厥在地。孰料,人影晃动,搂住赧月鲤的小丘神未及反应,广陌飘蒂的身体蓦然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爱莲清。
脚印深深地刻在沙滩内,印出无情的第一步,飞奔的影,泪洒身后。心中默默念叨着:“此后情剑吟箫爱莲清不存,只余无情是情墨莲清!莫再怜情!”
而脱离化气灵珠的赧月鲤如脱水之鱼,登时陷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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