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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王莽生日(1 / 1)

母亲在门前摇着摇床,摇着岁月。摇着摇着,三个月到了。摇着摇着,百日就到了。

早晨的阳光抹上了脸,抹上一层神性的金光。金光闪耀之下的脸,那岁月的沟壑是那样的深,那样地密。她身边的晃动的小摇床连在手上,连到心里,连着希望。她边摇边哼“摇呀摇,摇出了王家寨”,哼着,摇着,想着。想着出走未归的丈夫,想着百日要办的事。“办一桌生日饭,煮三锅鸡蛋,并涂上红。隔壁邻里要分享一点。上祖庙报喜献上一点。丢一菜蓝子搁枫树下,仍由着过路人随意取,随意拿。拿光了,全寨人都晓得了。晓得王家又添了口人。他乳名叫巨君,大名叫王莽。”。

在她入神的时候,大枫树下大钟当当声响。她安静的心里突遭声音撞击,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那响声有几份急切,还有几份沉重。她顺声外望,见一班后生忽拉拉地从门前抢急着跑过去了。

“看新闻了哟!”

领头的对身后的说“传言羌胡造反了,冯将军招兵了。我们告别不死不活的时候到了。日出而做,日落而歇,刻板的生活见鬼去吧!”另一个说“你那么肯定?是招兵的事?”领头的说“当然肯定。谣言比真消息来得快。看诏书事就白了,敢打赌吗!”

母亲想抱儿子去看热闹。见儿子在摇篮里睡得不亦乐乎。她悄悄停了摇。但摇篮里的小家伙没有感到晃动,哇哇地哭开了。他似乎不是在睡,而是和着摇晃做着梦。那摇晃之后的一停,把他的梦扯断了。几十年后母亲提到那事,摄皇说“我的记忆始于三岁。百日里只有碎云一样的梦,那梦是彩色的,没有言语。”

媳妇心里藏着事,上门帮忙婆婆做百日。手里还拧着个大花篮,篮里有鸡蛋,米粑。母亲问“刚才可从大枫树边经过了?”嫂娘说“没有。是不是想问诏书告示?”母亲说“是的,你怎么猜中了我心中的事?”嫂娘说“我在路上听到那钟声当当的不对劲儿。声大,声沉,音里藏有大事。王家寨人好热闹天下少有。有事无事都喜欢往大枫下凑热闹。大枫树下今天该是人满为患了。”母亲说“那个寨子不都有个热闹的地方。热闹地方贴皇上诏书。论张家长,李长短。爱说往那地方去。因为,在那地方有人听。爱听的也爱往那去。因为,那里什么样的新闻都有。有来自朝廷的大新闻。有来自本村的偷鸡摸狗的好玩有趣的事,有刺激的故事,刺激天天相似的生活”嫂娘说“我看唯独王家寨大枫树下的风俗出奇得很。田间争斗,邻里争吵,夫妻不和,吃肉分配不公,等等,也都往那里去求得调解。大枫树象官史,树荫之下的天地象公堂。”

母亲说“你把孩子照看一下,我去看看就过来。求证一下可是招兵的事。”

嫂娘坐到摇床边,接过母亲的手摇着。她暗地里拔指头,算着丈夫归来的日子。按理说,三个月长安可以往个来回,但现在听不到春鸟叫。不祥的预感象乌云压在心头。青春的面容蒙上雾霾。她可怜的目光看着摇床里的小宝宝,可怜他生下就没了父亲,可怜起婆婆,可怜起自已。但婆婆忙碌而幸福的面容也接着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学着婆婆的模样,把自己全部的痛苦都吞在幸福里头。手里的摇篮,摇得欢畅。望着宝贝的梦笑,也回报了一笑。她想,苦痛是杏仁,杏子是甜的,有甜有苦才是杏子。

小家伙此时醒了。醒了的宝宝似乎认识嫂娘,咧开嘴开心地笑开了。手在空中抓,脚向上踹。

母亲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果真是羌胡人造反了。”嫂娘说“皇上诏书是怎样说的?”母亲说“媳妇,不要一口一个皇上的叫。她可是孩子姑父。喊顺了口就生份了”嫂娘说“我也是说惯了口。孩子他姑父下的诏书是怎么说的?”母亲说“八州五十个郡都陷落了。郡守的头落到胡人手里做招降旗了。乱民几十万,向内地迁徙,朝着长安方向去了”嫂娘说“孩子姑父上任不到一年,遇上这样事,够倒霉的。”母亲说“岂止是皇上倒莓,这孩子也没有赶上好时代。也是倒霉透了。是个苦难之人。”

说罢这话,就见摇篮的小家伙哭开了。两女人赶紧过来,说“不该冷落了你。这家伙古怪得很。说到苦难他就哭开了”

婆婆说“你不该说不吉祥的话,忘了今天是个么日子了?”

嫂娘泛起内疚的笑,说“是的,是的。我信口开河,忘了今天的日子。百日喜,怎么做法?各地有各地乡风,王家寨的风俗我也不懂”

母亲说“待会等王弘他来。先叫他启个名字。你把手镯送到寨铺子里刻上名。”

嫂娘说“不是有了个名吗?”

母亲说“名是有个。是他父亲走的时候启着丢下的。我俩也不识字。说得出但写不出。”

嫂娘说“说出不就行了吗?”

母亲说“不行的。名是让人家用的。要写出来。再说了,名要上祖庙名录。光喊出来有么用。得写出来。”说过之后又说“你去把王婶喊来,上次约定由她来帮忙的。接生,送终,她可是个女强人”

嫂娘往王婶家里去,出门不一会儿路过大枫树。一群人在围着诏书议论纷纷。那诏书贴在大树上。树象着上了魂,神性十足。人们围着树,读的人一字一句。听的人沉心静气。诏书象是神,拉扯起围观人的眼光,拉扯着出了王家塞。连到战火纷飞,马蹄踩踏,血肉飞溅的西南战场。

“羌胡,匈奴,归根结底都是狼。我大汉给他们的财物少吗。想买安宁确买来了更大的报复。以前夺了牲口也就罢休。现在夺了牲口不算。还要占地。占地还不能满足他们的贪欲,还要杀人渲泄内心的仇恨。”

“赶紧回家造舆论,说年龄过了四十了”

“你一个没有结婚的人说了谁信呢,我不隐瞒年龄。抓去做兵我就去。在这里活着同死也差不多。将军是在战场上产生的。”

“我们寨子里已出了两个名额了。不用当心抓夫。”

“谁?那两个自愿捐身上战场?”

“王曼呀,王曼父子。他俩走三个月了,一点踪迹都没有,象水滴落到河里消失着一样。”

“我看凶多吉少,不是抓走了,就是被乱兵杀了当菜吃了。”

嫂娘听着,象是真的发生过了的事一样。吓得跑到没人的地方抹眼泪。我往那里去,我往那里走,婆婆往那走?她把泪吸干之后才往王婶家里去。

王婶人未进门就开口说话儿,她说“为了你的事,我上了李瞎子家,还贡了六斤油三斤米”婆婆说“哟,婶子,怎么让你添钱呢。不是说好了,先把钱拿去再说的吗?”王婶说“那闷葫芦,闭着个嘴不轻易开口。不象我快言快语的。我说了,孩子叫王莽,你给算算吉祥。可不要胡说呀,人家这名是爸爸启的,爸爸丢下名上京城失踪了,三个月了,还不见还。你猜怎么了。”婆婆说“我不敢猜,”王婶说“他说那个莽字不能带虫字,带上虫字就不吉祥了。带虫也是蟒字,但那蟒不是这莽,象龙又不是龙,是大虫。”婆婆说“他爸爸走的时候只是口说了下,也没写下,指望他今天回来的。那晓得,过了三个月了,见不到影,听不到音。他没写下,就按大师所说的不要虫字边的莽。虫边多不好。我儿是龙不是虫。媳妇,我也不识字。那莽字是怎样地写?”媳妇说,我也不会写。刚说完就哟开了,说“会写字的来了”婆婆往门外一看,二伯王弘同儿子王音上门来了。

王弘进门就说恭喜,还拧了两斤干肉,说“我是孩子二爷爷,说千道万也得亲自上门贺喜。再说了,我也上京城了”

他是王禁的弟弟,也是唯一的弟弟,两人好得象一个。老弟兄俩把子女混合在一块儿养。教育子女,相互之间直接弟弟妹妹相称,略掉堂字。王禁早年在长安闯天下的时候,王弘在家陪着父亲王贺守田地,守产业。同王禁的**性格不同,王弘生活自律,夫妇两人生育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象王禁有四个老婆,生养了十二个儿女。父亲王贺归天之后,大哥王禁举家迁到长安。二弟王弘则在乡里整理旧业。乡村宁静的生活改变了王弘的性格,野心勃勃变成静候天命。他也把这宁静的作风传给后头跟着的青年,他就是儿子王音。父子俩在乡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指望过到生命终结之时。这一天改变了父子的生活。京城里哥哥王禁捎信叫他父子两举家迁到长安。皇后王政君为了二伯能决心搬家,先封他个爵位。按照皇后透露给史丹的说法,“我舍不得父亲老了,舍不得父亲想念亲弟弟,舍不得相依相偎哥弟情深。因而,封给唯一亲伯爵位,也算是送给他的一个大寿礼。近几年,父亲身体况愈下。在世上的日子不多了。让父亲哥弟俩多聚聚,述述旧。述旧是人伦之乐。”

婆婆见王弘进了门,问了声好,她站起上前,接下二伯手里的干肉,说“他二伯,你何必多礼呢!”

王弘望了婆婆一眼转面对媳妇说“公公上京城去了,家里仅婆媳俩,事可就要多担些。”

媳妇说“大爷在京城离我们远,我听二爷的话,这里不是在帮衬着嘛。”

王弘又问“王永在家吗?”

媳妇眼圈一阵红,说“上京城去了。”

婆婆见二伯王弘问媳妇这事,暗地里用手摇了又摇。王弘见了终于明白也就不吱声。他骂开了。骂王曼糊涂,怎么可以在生养的时候丢下媳妇上京城去呢?骂过之后又说王永,怪他不该独自一个人上京城去找父亲。现在虽是和平年代,但去年大旱之后,天下乱得很。现在倒好,一个丢了没有踪影,另一个去找也把自己给找丢了。他又对婆婆说“王曼执意要去,怪不得你俩。侄子当中,数他性格急,行事象慌脚鸡”婆婆说“是你的侄子,你晓得的,他的脾气。早上的事,巴不得晚上就成。聪明人的想法想过了头。他是借祝生日机会,去到皇后那儿探探,想把王永送到京城去读经书。象你的哥哥王禁一样谋个一官半职的,立家,撑撑门面子。”

二叔王弘说“想法倒是不错,可惜那个王永有那个天分吗?再说了,年龄也大了点。指望读经书谋官恐怕不行的。”说时,他走到婴儿摇床前。他望着小不点,逗开了。王婶与婆婆在边上说,世上只有“老小之间的交流最是人间的真情”婆婆说“他不老的,也就六十八,从精神上看,他还不足五十呢,”

王弘说“在孙子辈里,除了王永就要算你了。你生下就遭遇难了。。。。。。天有难,西川遭地震了,。家有难,你的爸爸失踪,不知是死是活。这还不算,你的大哥哥找父亲,把自己也给找丢了,一对父子,一对影子。你的母亲,你的大嫂,终生都将对着镜子找人了。家族里也有难。我的父亲,即你的爷爷,在京城病重,这次恐怕活不了啦!我得举家往那去哩!”

百日婴儿王莽见了个长着大胡子的人,开心的笑开了。那童贞的笑,灿烂如朝霞,伴随着唔唔欲语。手在空中划,脚向上踹。

王弘开心地笑。“他倒乐观,笑得可爱。读经书兴王家这门就指望你了。小家伙,你行的!答应我,再给一个笑。”婴儿王莽真的给了个笑,笑时的格格声。感染着王弘,他说“侄媳妇侄孙媳妇,过来看呀。你见他是多么活泼有力。”说时,他从口袋里掏个盒子,他把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个玉佩。递给婆婆说“哥哥也不在,去年音儿上京城去看你公公的时候,带回来托附我。叫我亲自挂到他的脖子上。他还说了。男孩子就叫莽,女孩就叫巨君。”婆婆说“他爸爸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恐怕是父子俩早已商量好的吧?这就怪了,一个远在长安,一个远在王家寨,两人给孩子启名字,怎么就暗合了呢?这孩子,莫非带着天命来的。做为女人,我可不喜欢有大命运的人。弄得福寿不全的。女人生养孩子就是成功。其它的事不管的。不晓得这名字如何写。要上神庙的。今天,依照风俗要请人写的。但二爷爷在这,托爷爷写,再合适不过了。”王婶听说写名字,从里头探出头,先打招呼,后开口说:

“孩子二爷,昨天我去问了大仙了。说那莽字要除掉个虫边。那样才吉祥。”王弘说“本来就没有虫边,怎么去?大仙比你们来得快些。莽,是坚忍,是火烧不尽的草。莽,莽苍,辽阔,心胸扩远。莽,你求胜时难免莽撞,”

王弘在怀里掏出块帛。他把那帛铺在桌子上,用手小心抹来抹去,抹平整。儿子王音。早已在边上把笔侍候在旁边。那莽字,集中了他人生所有艺术精华,‘卄’头厚重而端庄。腰身‘犬’似龙似蛇似妖,下头‘廾’支撑象大地。任随起风起云涌。叔叔与王婶交头,说“亏二伯能写,把儿的性格一下子写出来了。”王弘并不吱声,在“莽”字下,又写上“巨君”二字。婆婆说“他那里有两个名?他说一个名给女儿的。他又不是女儿身,占两个名?王家有把‘君’入名的门风。皇后叫政君,皇后姐姐叫君侠,接下来两个妹妹,一个叫君弟,一个叫君力。接下来一代,君字入名搁后头,叫巨君。可惜,这位出世的是男儿。巨君名也就不用了吧?他大伯,你说呢?”王弘说“我总觉着这孩子出生一系列的事表明他是个不平凡的人。‘巨君’名不能丢弃,他一定同皇后有着某种默契。你我都看他不出。‘巨君’是他的字。名是名,字是字,不要把名字,当成一个东西了。”

王婶开始为王莽洗百日澡了。她小心地把藏在篮子底下的包着药草抖开倒入木盆里。药草味在房子里漫开了。婆婆说“好香的药,我仅认得那味黑色的陈茶叶。其余的,没有一样我认识的。”王婶边说边在里头拣,递给婆婆看“这是‘金银花藤’,这是‘蛇不过’,这是‘千里光’,这是‘老茶叶’,这是‘见风消’。这些都是下火的”母亲说“王婶不愧是半神仙,这孩子火气就是大。火大伤身子哩!”

小王莽在澡盆里拍得水花四溅。在百日的世界里,澡盆是他的海,是他快乐大世界。他在盆里认识水,也认识过去在肚子里水世界。王婶与婆婆对望了下,说“这家伙。我看他将来是个翻江倒海的人物。”婆婆说,他能翻到那。姑姑是皇后,将来堂兄做上了皇上,难道还想翻自己,翻天不成?”

这时,只听一声嚎哭,小王莽仰翻不能爬起。一口水堵着他的嘴,也把哭声堵上了冲不出。待他吐出水,哭声也是哗哗地往外流。嫂娘哟哟地助着小王莽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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