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听罢,顿时大惊失色,赶紧抱着乌鸡的尸体,悻悻地消失在夜色中。
说完,萧乾紧紧地抓住孙二娘的手臂,像头蛮牛似的,不由分说,连拉带拖就走。
孙二娘平日里对萧乾拳打脚踢惯了,一时被他反制,竟然不知所措。可是,当她感觉到萧乾强有力的手臂,那股不断溢出的成熟男子的气息,心里蓦地涌出一丝骄傲感。
回到客栈,萧乾一言不发,直接将孙二娘摁在椅子上,从厨房打来一盆热水,要为她洗脚。
“小猴子,你……你怎么了?”孙二娘很疑惑,但更多的,是对萧乾的担心。
她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叫过“小猴子”,只是在心里叫着,心里就特别喜欢。
萧乾还是不说话,孙二娘几次要起来,都被摁在了原位。
脱下袜子,看着那双光华不在,岁月蹉跎,分布着些许皱纹与伤痕的脚,萧乾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多抚一次,心中的悲痛就增加一分。
擦着擦着,眼睛就模糊了。
孙二娘也不说话了,她这才发现,萧乾缠着绷带,头发之中,还有没干的淤血。她从来没有见过萧乾如此模样,但见那眼泪,加上一个时辰前有人送到店里的契约,心里已经猜得**不离十了。
当萧乾三年前与陆香云交往之时,她就教训过他,让他不要与之来往。那段时间陆大保天天找人到店里作恶,弄得无忧客栈入不敷出。
她整理着萧乾的头发,看见那几道已经凝结的伤疤,忍不住的心疼。
“怎么样,不听老娘的话,吃亏了吧?现在知道后悔了?”孙二娘故意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那是活该!早就告诉过你陆香云只是一心求道,老娘看人,这辈子从未看走眼。”
“我没有说陆香云,不关她的事。”萧乾瞪了孙二娘一眼,不满地说道。
“那你有什么委屈,还故作姿态,破天荒地给我洗脚?”
砰!
萧乾一把把洗脚水端开,重重地砸在地上,留孙二娘一双光脚悬在空中,狠狠地说道:
“我给你洗脚,那是报答你的养育之恩。我告诉你,我不许你以后再那样对别人说话!我不需要长身体,也不需要……”
“不需要什么?”
萧乾愣了一下,冷冷地说道:
“我不需要你关心。”
说完,径直地朝房间走去。
“站住!”
孙二娘光脚站到萧乾面前,已经足足比他低了一个头,看他脸色一眼,也得抬抬眼睛。
“你给我把说清楚。翅膀硬了?能耐了?横鼻子瞪眼干嘛?你不痛快,哼,难道你不痛快我心里就痛快?”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我父母是谁?你知道每天听别人说有爹生没娘教,我心里有多难过吗?”
“你为什么死活不让我修行?这些年店里赚的钱少吗?就算我不是你儿子,那我为你累死累活也总该有点儿工资吧?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小混混,可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做苦工的奴隶!”
“你……你……你住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偷偷查过账目,每个月客栈收入不下百两,可你却总说缺钱缺钱缺钱,这些钱,早就足够我进山门修行的了,你都拿去干什么了?”
“你有那么多钱,干嘛还要跟李婶那种尖酸刻薄的女人讨价还价,干嘛要处处受街坊的数落挖苦?干嘛在我叫上曹蛋、王苟吃饭的时候,半天才磨叽出一块肉来?”
“如果不是你藏着掖着,香云怎么可能离开,我又怎么能受那么大的耻辱!”
“你拿着那么多钱,是买了金钗玉镯,还是到外面养了野男人?”
“混账!”
啪!
孙二娘气血翻涌,狠狠地煽了萧乾一巴掌。由于用力过猛,直接将他煽倒在地,头部的伤口再次裂开,顿时鲜血直流。
孙二娘看到那股鲜血,爱恨交织。又瞬间眼泪模糊,忍不住的心疼。
“小猴子,你……你怎么不躲呀。你平常不都是能躲开吗?”
“孙姨这么多年不嫁,不全都是为了你这个傻小子吗?”
“你再怎么顽劣,再怎么闯祸,别人再怎么骂你,也是孙姨心头的一块儿肉啊。”
“他们说你有爹生没娘教,我不就是你娘吗?听到那些话,最痛的还是我呀。我不让你修行,每个月克扣你的用度,我心里的苦衷,你又何尝体会半分?
“我经年累月,含辛茹苦地把你带大,你怎么能把你孙姨说得如此不堪……”
孙二娘心疼地擦着萧乾的血迹,边说边流泪,唇齿之间,满是辛酸。
听完孙二娘的哭诉,萧乾蓦地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因为下午的事心情不好,一不小心就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在了孙二娘身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倔强的内心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要真的做错了什么,两人之间,从来都不会说出口。
他将孙二娘抱上椅子,再一次将她的脚泡在热水之中。
但,仅此而已。
然后提起柜台上的一壶酒,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
“等等。”
萧乾站住了,微微地偏着头。
“厨房你还有三只鸡,带上吧。你要去找曹蛋、二狗子,没有下酒菜怎么行?”
“三只?”
萧乾还是没有回头,有些疑惑。
“今天是你生日。十九岁。”
什么?
萧乾如遭闪电一般,一股悔恨之意陡然间涌上心头。他紧握拳头,愤愤地说道:
“哼,你这个恶婆子,别以为做了三只鸡,我就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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