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守所里（1 / 1）

到了胡集县公安局，杜明月和杜明辉就被分开了。杜明辉因攻击公安机关被行政拘留十五天，接着就送去了拘留所。而杜明月则留在了公安局预审科，按指纹、滚大板（按掌纹），又挂上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照了相，折腾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随着“哐当”地两声开门和关门地声音，他被推进了看守所八号监舍。

杜明月一进监舍，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在诺大的地铺上坐着的、躺着的、也有半蹲半站着的，黑压压的全是人，此刻都在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他屏住呼吸，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他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杀人的、抢劫的、强奸的、盗窃的......，有亡命之徒，有心狠手辣之人，也有奸诈狡猾之辈，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即使小命能保也得扒层皮。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忙双手抱拳：“各位、各位好汉，兄弟们，小弟初来乍到，万望关照。”他的一番话竟然引来了一片笑声：“哈哈，你这新来的还挺他妈有礼数。”“嘻嘻，没见过这样的，一看就是个书呆子。”“嘿嘿，还初来乍到啊，谁他娘的是常来常往啊！”正在他惊愕地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喊他：“喂，你是杜家庄的杜明月吧，在镇上的中学当老师。”“嗯，是、是，正是在下。”那人又说:“你过来坐下吧。没事，你别害怕。”又问其他犯人：“谁手里还有布头头？给这新来的叫他把裤腰扎上。”进来的时候，腰带、鞋带以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要留下的，幸亏杜明月的裤子上有纽扣能系上，才没有脱落下来。有人拿出了巴掌大一块布头，撕成几条以后又接起来，就成了一条一米来长的的布腰带。杜明月接过来扎上，连忙说：“谢谢，谢谢。”同时，他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在这里还能遇到认识自己的人，真是万幸啊。于是，他脱掉鞋子上了地铺。他坐到那个人的跟前，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了好久也没有认出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他额头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磨石脸，黑黑的皮肤，说话瓮声瓮气地，一看就知道是这几年才兴起的所谓混社会的那些人，他小声地问道：“敢问这位兄弟，你是......”,他大手一挥：“咱是一个镇的，你去学校当老师的时候我就快毕业了。所以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你知道冯四冯四爷吧，那是我大哥。要是说出我的名号保准能吓尿你，我排老二，人称黑旋风，你知道了吧。”杜明月真得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伙人在镇上横行霸道好几年了，做了不少缺德事，派出所管不了的事他们都能摆平，只要是给钱，杀人的事也敢做。听说就连派出所对他们也睁只眼闭只眼的，传说冯四和派出所的江所长都拜过把子了。在学校的时候，杜明月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他们，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认识他们当中的哪一位。上天可真会捉弄人，他们的二当家的竟然和自己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他不解地问：“奥，那你是、是咋回事？”他叹了口气：“嗨，别提了。那天逢集，来了几个钳工，先到大哥那里报了到，说好干了活要五五分成的，可那帮小子想独吞，没到晌午就他娘的撒丫子跑人了，这规矩可不能破啊，大哥就叫我带人撵去了。我下手有点重，几镐把就把一个小子的两条腿给砸断了。这回惹大发了，就他娘的进来了。不过没事，大哥很快就会把我捞出去的。”

黑旋风说完，瞪着眼盯着杜明月问道：“你不好好当你的老师，进来干吗？”杜明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唉，不是我愿意的，是他们叫我进来的。他们说我和女学生发生了关系。”“有么？你干了几个？”他摇了摇头，痛苦万分地说：“说我和六个学生发生了关系。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你承认了？签字画押了么？”“是的。他们折磨了我一夜，先是吊在屋梁上打，后又叫我嘴上吊着瓶子，吊不住就用棍子打我，我腿瘸了，全身几乎没有一个好地方了。天快亮的时候我晕倒了，他们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叫我签字，我按着他们说的一字不落的写上了。又拿着我的手按上了手印，写的是什么来，奥‘以上都是我说的，没有半句谎话’,当时，我都......”，没等他说完，黑旋风就指着他的头说：“完了，你完了。这回脑袋非搬家不可。”周围的人也都纷纷说：“是啊是啊，脑袋留不住了。”“昨天一早拉走枪毙得那个才弄了一个就玩完了。”“你就是有六个脑袋也白搭了.”......

杜明月听着他们的议论，汗水一阵一阵的往下淌，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当上了教师，他就兢兢业业地工作，无论是备课还是站在讲台上，他都是勤勤恳恳，努力把自己所有的知识都无私地灌输给学生，希望学生都能够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自己的努力也换来了回报，他在去年被评为县里的优秀教师，还当上了教务处主任，在他和其他教师的共同耕耘下，全校各班级的成绩都有了明显的提高。杜明月家里有受过高等教育贤淑聪慧的娇妻，有一双可爱懂事的儿女，怎么会对女学生有非分之想呢？再说，他自小所受的传统教育也不允许他这样做，最重要的是他从骨子里就没有这种淫乱的概念。他百思不得其解，是谁要这样陷害自己？他在心里把社会上的和学校里所有认识的人数了一个遍，也没有想出曾经得罪过谁？而对于学生，他都是一视同仁，无论男生还是女生。有时候大声地训斥过调皮捣蛋的，但却从来没有体罚过任何人。相反，对学生他是爱护有加，有一次下大雨，校门外那条大河的水暴涨，星期六的下午都是要回家拿饭的，需要带够一个星期的干粮。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学生们带来的饭早就吃光了，要是组织学生回宿舍他们肯定会挨饿的。可是等到天都快黑了，水也没有消下去多少。无奈，他第一个下水一个一个的把学生背了过去。事后他计算了一下，他自己差不多背过去了三百多个学生。

突然，上面走廊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栓声，整个号里一阵骚动：“报数啦，快起来。”接着，一位全副武装的年轻武警出现在了镶着粗钢筋的铁窗前，黑旋风大声的喊道：“报告班长，八号二十八人。”那武警点完数,问：“谁是新来的？”杜明月赶忙回答：“是我？”“犯什么罪进来的？”“我、我……”，这时，黑旋风小声的说：“说经济犯。”他连忙：“我是因为、因为经济问题进来的。”那武警好像很失望：“妈的我以为又是搞破鞋啃鸡脖的那。快点老实的睡觉，谁敢捣乱看我怎么收拾他。”说着就去了另一个号。原来，号里只要是来了新人，哪个武警值班都会问是犯什么罪进来的，只要是男女关系问题那可就热闹了，他会要你详细描述犯罪过程，最感兴趣的就是干那事的细节，怎么脱得衣服，怎么上的床，干着的时候说的什么话，一点一滴都不能漏，不说就叫其他犯人打你的耳光，不带响都不行。于是，他对黑旋风竟然产生了一丝感激。看来，无论怎样的人都是心存善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