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圣清和他的老伴被杜明辉和胡小洁送进了镇医院。经检查,杜圣清大腿骨折,老伴受了一点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但都需住院治疗。忙活完以后,天已经不早了,胡小洁牵挂着女儿,就跟明辉说:“今天来医院的时候,我要把冬冬放在大婶家,可她却死活不让,还叫我快点走。也不知是怎么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她都是很主动地帮我看孩子的。”
明辉说:“可能大婶家有事吧。嫂子,盼盼也快放学了,你赶紧带冬冬回家吧。这里有我,你就放心吧。”
“那好,我明天打发盼盼去了学校就来。”
这时,杜圣清说话了:“明天你就甭来了。我们没事。”
“那怎么行啊,你们都需要人照顾。”
“叫你甭来就甭来。我烦!”
“爹,你是说烦我吗?你是不是摔出其它毛病了。明天还得查查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胡小洁很诧异,公公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婆婆也说话了:“小洁,你就听你爹的话吧。家里也有好多事。都在这里也没有用,你就先在家待两天吧。”婆婆说完,竟然把头歪到了一边。
明辉把她叫到病房外面,对她说:“嫂子,你就在家吧。有事我会捎信给你的。”
胡小洁虽然有点不解,但他们三人都这样说,她也就不再坚持了。于是,就用自行车带着冬冬回家。在路上她还在想,可能都是为自己好,舍着家不说,主要是两个孩子都需要照顾。公公、婆婆,还有明辉都不会有恶意的。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愉快了一些。于是,就和冬冬说起了话。
“冬冬,饿了吗?回家妈妈给你和姐姐做好吃的。”
“妈妈,你饿吗?”
“妈妈不饿。“
“妈妈不饿冬冬也不饿。”
“那咱们就快点回家,说不定你姐姐放学后回家了那。”说到这里,她加速蹬起了自行车。
在快要到家的时候,她看见在自己家门口围了好多的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赶忙走了过去。一看,盼盼正在围着的人们中间啼哭不止。有人在说:“女鬼的女儿,长大了肯定也是女鬼!”
“全村人都是你家祸害的!”
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胡小洁支好自行车,抱下冬冬,一个健步冲进人群护住盼盼,大声地说:“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欺负一个孩子!”
“还有脸问我们,你这个女鬼害了多少人?”
“村长家放火,害死村长老婆,你心如蛇蝎!
“把你男人送进了公安局,还把你公公、婆婆也差点摔死!“
“快点离开这里吧,你这个害人精!”
人们七嘴八舌,义愤填膺。最后有人说:“都回家快点捏面人用开水烫吧,叫她生不如死!”人们往地上“呸呸”地吐着,就四散了。
胡小洁坐在地上,搂着两个孩子,没有哭,也没有掉眼泪,只是紧紧地楼抱着孩子,生怕有人会从她怀里夺走似的。她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她眼睛发直,面色泛黄,一直到天黑也没有动一动。冬冬用小手摸了摸妈妈的脸,喊道:“妈妈,妈妈,我和姐姐都饿了。”
胡小洁有些艰难的起来:“嗯,妈妈就去做饭。”说着,和两个孩子进了家。盼盼说:“妈妈,等等我,我把大门插上门栓。”她点了下头。
胡小洁一夜没有合眼,她就那么眼睛直直的,眼球凝固了一般,转都不转一下。杜明月被抓走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过。她觉得震惊、觉得不可理喻,超越了难受、伤心等所有的词汇,是一种垂死的,不,是死都来不及的感觉。脑海里,全是公公赶自己走的话语、婆婆扭头的表情、还有大门口众人的斥责声。一遍一遍的浮现,带给她的是一次一次的绝望。她不明白,为什么全村人都这样对待自己?还说自己是女鬼?以前的时候,乡亲们可不是这样,都说杜明月有福,娶了个漂亮又能干的妻子,全村人的脸上都觉得有光,一夜之间怎么会这样呢?女鬼是什么样子,自己从来都不知道,现在说自己是女鬼,那女鬼就是长这样啊?也太可怕和恐怖了吧。一个好端端的人,说是鬼就是鬼了?那要是说成神岂不就成神了?这个杜家庄真是太奇怪了吧?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胡小洁起床,做好饭后喊女儿吃饭。可盼盼坐在饭桌前,就是不吃。胡小洁就催促道:“盼盼。快点吃饭,不然要迟到了。”
“妈妈。我不想去上学了。”
“不上学可不行,这个家还指望着你和弟弟那。”
“同学们都躲着我。老师也好像是不喜欢我了。我真得不想去学校了。”
胡小洁无语。
就这样,一家三口躲在家里,谁也没有出门。
一大早,村里几乎家家都烧了一锅开水。把那捏好的面人放在盆里,舀着锅里的开水往面人上浇。年老的嘴里念念有词:“烫死你这女鬼,别来家里祸害俺!”那些年轻的小媳妇也是边用开水烫边说:“叫你长得俊,叫你长得美,烫死你,烫死你!”
杜圣远的老婆也在烫:“女鬼女鬼,别回来了。看俺烫死你,烫死你!”杜圣远抽着烟,在一边看着:“多舀点水,使劲烫!”突然,那舀起来的热水整个的泼到了他老婆的脸上,他老婆大喊一声把面人扔到了地上。
烫面人的事只能停下,一家人赶紧送她去医院。出了大门,见好多人捂着脸急匆匆的往村外跑。杜圣远没有去,他站在灶间里琢磨:怎么这开水还会拐弯?明明看见是往面人上浇,咋还烫了自己的脸?
在医院里,杜明辉去药房,看见这么多人看外科,还都是自己村里的,感到奇怪,就上前打听出了什么事,可是人们要么摇头要么点头,没人和他说话。忽然,他看见小顺子也在,就把他拉到了一旁:“顺子,这都是怎么了?”
“嗨,别提了,这不是都烫面人赶鬼嘛,结果,都烫自己了。咱村里烫伤了十几个人那。”
“面人?谁是鬼啊?‘
“你嫂子,是女鬼。家家都照你嫂子的样子捏了面人,早晨起来就烧开水烫。这不,俺娘也被烫了。”
明辉一下子摁住了小顺子的头:“你说什么?俺嫂子是女鬼?我看你他妈才是鬼那!”
小顺子挣扎着大喊:“不是我说的,是村长请来的大仙说的!”
明辉放开了他。小顺子就把前后经过跟他说了一遍。他听完,问道:“村里人都信了?”
“嗯,事实在那里摆着。村长家被烧、他老婆死里复活,还有、还有你家出的这些事,都是女鬼弄得。”
“那你们都烫捏的面人,咋还烫了自己?”
“谁知道啊。都说那滚烫的水会拐弯,明明是往面人上浇的,可是却烫了自己。只有鬼才知道是咋回事。”
杜明辉指着头,说道:“你怎么一点脑子也没有啊。这世上有鬼吗?还女鬼。”
“以前俺还真不信,这会儿信了。”
“你去照顾你娘吧。我爹和我妈还等着打针那。”
杜明辉回到病房后,把这事跟父母说了。最后又说:“村里这帮人真是吃饱了撑的,说我嫂子是女鬼,你们看,结果烫了自己。”
杜圣清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母亲,母亲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于是,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也相信了嫂子是女鬼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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