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夜里,崇祯梦见杨嗣昌跪在他面前默默流泪。
只见印象中原本气质儒雅的杨嗣昌,此时已是须发皆白,蓬头垢面。
见此情影崇祯心中难过,忙问道:“卿离京时,胡须都是黑的,鬓边并无白发。今日见卿,何以老得如此?”
杨嗣昌神情愁惨,回答道:“军中日月,皇上何能尽悉。将骄兵轻,人各为己,全不以国家安危为重。臣以督师辅臣之尊,竟指挥不灵,欲战不能,欲守不可。身在军中,心念朝廷,日日忧谗畏忌……”
崇祯不由得又是悲从心中来:“爱卿,这些朕全知道,卿不用说了。朕要问卿,目前中原局势危如累卵,贼势猖撅,如火燎原,卿有何良策,快速速说出!”
“襄阳要紧,不可丢失。”
“襄阳有左良玉驻守,可以无忧。目前河南糜烂,开封被围日久,城中已经绝粮。卿有何良策?”
“襄阳要紧,要紧,要紧哪皇上.....”
“卿不必再提襄阳之事了,去年襄阳失守,罪不在卿。爱卿身在四川,几次驰檄襄阳道张克俭与知府王述曾,一再嘱咐襄阳要紧,不可疏忽。无奈他们……”
咔嚓!就在这时,乾清宫的屋脊上一声炸响,隆隆雷声滚向午门。
崇祯被雷声惊醒,梦中情形犹能记忆,他想了一阵,才叹了口气说道:“近来仍有朝臣攻击杨嗣昌失守襄阳之罪,他这是来向朕辩冤的呀!”
昨天夜里,崇祯帝又梦见田贵妃,仍像两年前那样美艳,在他眼前轻盈走动,不知忙些什么。
朱由检喊她的乳名,田秀英回眸一笑,似有淡淡哀愁,却不来他身边,也不停止忙碌。崇祯见左右无人,便情不自禁地扑上去要将田秀英搂在怀里。
但是田妃的身子轻飘一闪,使他扑了个空,崇祯连扑三次,都被她轻轻躲开了。这时朱由检才忽然想起,田妃已死,不禁失声痛哭,从梦中哭醒。
遵照皇后“懿旨”,宫中女官魏清慧每夜都会带着一个宫女在养德斋外间值夜。她在睡意矇眬中被崇祯帝的哭声惊醒,赶快进来,跪在御榻前劝道:“皇爷,请不要这样悲苦。陛下这样悲苦,伤了御体,田娘娘在九泉下也难安眠。”
崇祯又硬咽片刻,问道;“眼下什么时候?”
“还没到四更,皇爷。”
“夜间有没有新到的紧急军情文书?”
“皇爷三更刚刚睡下时,有从河南送来的一封十万火急军情文书,司礼监王公公为着皇爷御体要紧,不要奴婢叫醒皇爷,放在乾清宫西暖阁的御案上了。”
“去,给我取来!”
“皇爷,请不必急着那种军情文书,休息御体要紧。皇后一再面谕奴婢……”
魏清慧还想再劝些什么,可崇祯帝却截住她的话说道:“好啦,你先下去休息吧。”
其实在心里,朱由检也不想看河南送来的军情文书,因为他知道,就算看了也没有任何办法。自从松山战败与朱仙镇大溃逃后,明军主力尽失,除非调动边兵,朝庭已无援兵可派。
等魏清慧退出去以后,崇祯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却是怎么都不能安歇。
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养德斋檐角上的铃声,朱由检茫然望向窗外,想起这几年来朝庭的困境,想起河南与开封的流贼,还有关外数次攻入中原的建奴……种种烦恼涌上心头,渐渐地崇祯又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在梦中,他先是梦见薛国观对着他冷笑不语,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醒了!不过很快他又沉沉睡去,等到他第二次入梦后,他又梦见陈新甲跪在面前不住流泪,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想起陈新甲以前的好,崇祯帝也是心中难过,忙说道:“卿死得冤枉,朕何尝不知,可此事也是不得已啊!东虏议和之事...唉!朕之苦衷,卿亦应知。”
陈新甲跪在地上抽咽道:“臣今夜请求秘密召对,并非为诉冤而来。与东虏和议之事已败,建奴不久又将大举犯我大明。臣特来向陛下面奏,请圣上预先作好迎敌准备。”
崇祯闻言也是心中一惊,随后就惨然一笑,说道:“卿也知道,如今的朝庭是,要兵没兵,要将没将,府库已空,饷银没有戈钝兵疲....你要朕.....如何准备?”
“请陛下不要问臣.臣已离开朝廷,死于西市了。”陈新甲说罢,叩头起身,就向外边走去。
崇祯目送他的背影,忽然看见陈新甲只有身子,并没有头,便在恐怖中醒来。
睁开眼睛,只见屋中灯光昏暗,似有鬼影徘徊,看不分明,而窗外雨声正稠,屋檐上水溜像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而在这雨声、风声和水声中,似乎有人影晃动,在窗外叹息着什么.....
崇祯帝心中惊惧无比,忙大声呼喊道:
“来人.....魏清慧!魏清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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